赤煉子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着,臉上的痛苦讓他顯得格外猙獰:“當年我殺了你,你師父了不得傷心幾天,但我現在殺了你,你那壽元也不多的師父只怕傷心至死!璇璣子一個人支撐自然堂多年,也很不容易,我又豈能因爲一己之私,斷了他的希望。”
秦浩軒聽完赤煉子的話,心中很是動盪,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想的,不禁感慨:“這個壽元將盡的老頭,當年處心積慮要殺死自己,奪得鍾乳靈液,在自己成長起來後,他的心中竟然存着如此念想,在門派未來和自己壽元的選擇上,門派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
秦浩軒神情複雜,忽然想起水府中被赤煉子操控的那名弟子,不禁問道:“當年在水府中的那名弟子也很出色,你爲什麼要殺了他?”
“你懂個屁!趕緊給老子滾出去,否則誰也救不了你!滾!趕快滾!”
赤煉子嘶吼時,他頭頂上天人五衰的氣息,凝聚成一柄灰色的氣矛,直接扎到赤煉子的腦袋上,赤煉子原本就乾枯分叉的灰白長髮一下子散開,根根倒豎,臉色變得更加灰黑,臉色痛楚猙獰可怖。
“嘶。”
赤煉子鼻孔噴出一口長長灰白色死氣,那乾枯消瘦的身形忽然暴起,整個人瘋了似的,人如一頭暴龍跨到秦浩軒面前,伸手扼住他的脖子,直接摁在山洞石壁上,他巨大的手勁將秦浩軒扼得面色發紫。
隨着秦浩軒一起進山洞的刑,此時大聲喊道:“他已經瘋了,快用無形劍殺了他。”
赤煉子眼中兇光畢露,狠狠瞪着秦浩軒:“我真的已經瘋了,你快滾!快滾!”
秦浩軒哀憐地看着赤煉子,天人五衰……又是生命即將走向盡頭……當日師兄身體不好,最後走到生命盡頭……修仙又有幾人可以得償飛昇之願?他雖然屢次要殺我,卻又多次救我挺我,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很難分清了……只是救他之後,跟他說好,不準再殺門下年輕人便是了。
正在秦浩軒沉思間,外面響起了一個急促的聲音:“三師兄,您不能進去,師尊正在閉關!”
“滾開!”一個粗暴又急促的聲音響起,隨後山洞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器宇軒昂,神色沉重的中年男子,他遠遠看到披頭散髮,面容猙獰的赤煉子,遠遠跪下,哀呼一聲:“師尊。”
“赤三,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正扼着秦浩軒脖子的赤煉子,聲嘶力竭的怒吼,被天人五衰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赤煉子,幾近瘋狂。
赤三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頭,道:“師尊,弟子不敢打擾您清修,可是弟子得知您的遺言,您若不幸仙去,要將所有資源留給一個叫秦浩軒的人,而不是我們這些弟子,是真的麼?”
“是!”赤煉子冷冷回答,他用自己僅剩的理智,壓抑着天人五衰帶來的巨大痛楚,緊緊咬着下脣,可即便是下脣被咬破,也只是滲出淡淡血絲。
他的壽元將盡,身體也虛弱到極點,體內精血在天人五衰的死氣折騰下,幾乎耗盡了。
此時的赤煉子,只剩一個隨時會夭折的靈魂,枯涸乾癟的皮囊。
他要忍受的痛楚,比瀕死的普通老人更慘千倍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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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煉子竟然早就留下遺言,將他的所有修仙資源和財產都留給我,而不是他的弟子。”秦浩軒心中震驚,同時也無比感慨:“修仙路漫漫,若不能勘破仙道,得道飛昇,最終也會化作一具骷髏,還要忍受天道無情而瘋狂的報復。”
赤三磕頭:“師父,大師兄天資絕佳,是我們這些師兄弟中最有希望的,求您改變主意,將您的全部資源留給大師兄吧。您從小將他視爲己出,傾盡全部的資源和心血,可爲什麼連最後的遺產都不給他麼?”
赤煉子聲音虛弱無力,無悲無喜:“你們的大師兄,天資非常好,修煉也很刻苦!沒錯,我也將他視爲己出,不將我的東西留給他,那是爲他好。即便他得到我的所有傳承,最終不過修成我這樣,雖然可以活很多年,但最終結果無非是我這樣,有意思麼?”
“師尊,即便大師兄有足夠的資源和天賦,可我們沒有啊,您爲什麼不將那些修仙資源留給我們,而要給一個外人。您難道不知道,修仙修的就是資源麼?”赤三說着,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語氣中也夾雜着埋怨。
赤煉子悲慼冷笑,冷冷注視這名弟子:“我當年修仙的時候有這些資源麼?你們是我的弟子,難道你們就沒能力去爭這些修仙資源?你還不給我滾出去!”
赤三面對師父的斥責,硬着脖子跪在地上,倔強地說道:“師父,即便您不能將您的資源給我,那也要給其他師兄弟,弟子們修煉不易,一旦您仙去,我們在太初教修煉得將更加艱難。”
“你不懂,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如果您執意要將所有的資源留給這個秦浩軒,那麼我哪怕拼着被您逐出師門,我也要將他殺掉,只要其他師兄弟能得到資源,修仙路上走得更穩更好,您就算將我斬了,我也值了!”
赤三說罷,真的從地上騰地一下站起,醞釀靈力便要攻擊秦浩軒。
赤煉子大怒,原本虛弱得開始顫抖的他,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爲憤怒反而變得通紅,他搜腸刮肚,將體內僅存的靈力聚集,揚起枯瘦如柴的手掌,隔空拍向自己這名心愛的弟子。
被赤煉子全力一擊打中,還沒靠近秦浩軒的赤三噗地吐了一口鮮血,身形橫飛出去。
打出這一掌,原本就比死人還難看的赤煉子,此刻萎靡地坐在地上,老淚悲嗆橫流,填滿了那張乾枯橘皮般的皺紋老臉,眼神更是灰暗得分不清白眼球和黑眼珠,嘴角不住哆嗦着,嘴裡還在喃喃念着:“你們不懂,你們不懂……滾,給我滾……”
剛纔將全部的靈力打出,赤煉子已經沒力氣站立了,他的意識處於半昏迷狀態。
秦浩軒朝刑使了個眼色,道:“快去看看他,救下他,別讓他真的死了。”
刑跑過去看那名生機漸弱的赤三,從身上摸出一些丹藥,往他嘴裡塞,好不容易纔鞏固了他的生機。
秦浩軒則蹲在赤煉子身前,打開龍鱗仙劍的儲物空間,拿出半碗鍾乳靈液,遞到赤煉子嘴脣邊,說道:“喝下去。”
鍾乳靈液藥氣清新,讓原本昏昏迷迷的赤煉子精神一震,他看向秦浩軒,問道:“你不是想要我死麼,怎麼現在捨得拿出這麼珍貴的鐘乳靈液救我。”
赤煉子並不去喝,反而說道:“這些鍾乳靈液可能延我幾十年壽元,可它的珍貴你應該也知道,再想得到這麼多鍾乳靈液,無異於癡人說夢。”
秦浩軒笑着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水府爲什麼殺那個人,但是現在我救你,並不是因爲你,因爲這幾天是掌教大壽,如果你在這個時候死去,太不吉利了。”
赤煉子悲慼一笑,道:“嘴硬的小子。”
秦浩軒看得出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欣慰。
“喝了吧!”秦浩軒如一個孝順的後輩,將鍾乳靈液的碗更湊近赤煉子嘴脣一些。
赤煉子還是不願意張開嘴脣喝,強忍着天人五衰對身體和精神雙重摺磨的他,緊緊咬着嘴脣,左手指甲已經深深陷入右臂的皮肉中,秦浩軒甚至能聽清楚他因爲太過用力,而將右臂捏得骨折的清脆聲響。
“我不能喝!你拿它去給更需要的人吧,比如咱們太初教的太上長老,以及掌教真人,他們纔是咱們太初教的頂樑柱,萬應戰場一時半會不會打完,七丈淵戰場也延續了數年之久,前去支援的散修源源不絕,一個比一個厲害,肯定有詭異。在這個關鍵時刻,如果掌教或太上長老,抑或長老院的長老們出什麼意外,那是整個宗門無法承受的損失。再說我已經看開了,即便是延壽數十年又如何,無法突破到仙輪境,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我已經被天人五衰折磨得精血精元將盡,少量鍾乳靈液根本救不了我的命,別浪費了。”赤煉子試圖說服秦浩軒。
秦浩軒滿不在乎的說道:“那就全部喝下去!”
赤煉子更是咬緊牙關:“不行!給宗門的太上長老、掌教以及長老院長老,他們比我更需要,他們活着比我更有價值。”
他緊緊閉着眼睛,聞着鍾乳靈液散發出來的清新藥香,明知道只要喝下這半碗鍾乳靈液,立刻可以脫離痛苦,獲得幾十年的壽元。
在這種時候,他還站在宗門的立場上,拒絕喝這碗靈藥,秦浩軒對他的敬佩更上一層。
此時的赤煉子,比餓了半個月的餓鬼拒絕放在嘴邊的美食,飢渴了半輩子的色鬼拒絕脫光了的**,所需要的意志更要堅定千倍萬倍。
他所經歷和掙扎的,是生與死、個人與門派的抉擇。
“你這老東西!都什麼時候了?還硬氣!”秦浩軒見赤煉子是鐵了心,便招呼刑和山洞外面的弟子,道:“你們都進來,把這老東西給我摁住,嘴巴撬開!我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