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海道:
“戚家、蘭家、張家三家累世爲將,邊軍都被他們帶成了藩鎮,現在還提拔他們的子孫,真的是想養出軍閥來嗎?這賀溫玉出身乾淨,底細清白,乃是良家子,又不偏不黨沒有派系,派他去正合適。”
殿內劉瞻明顯憤怒了,他的語氣比剛纔還激烈,只聽他道:
“我雖不懂戰陣,可我也知選將用兵的道理,古往今來豈有以出身選將的道理?”
李澄海反駁劉瞻道:
“既然沒有以出身選將的道理,那就不能只從武勳子弟當中選將。”
劉瞻道:
“不挑武勳也行,今次剿匪也有不少青年才俊脫穎而出,項城高延宗,禁軍李廣忠都不錯,尤其是那高延宗,以千餘民兵獨守項城數日,可謂勇將。如有意迴避,選高延宗即可,何必用賀溫玉?”
李澄海道:
“有斯人也,有斯土也,試而用之,有何不可?”
賀溫玉嘆道:
“是故惡夫之佞也!”
這時章鳴嶽說道:
“我勸兩位大人別再吵,現在主將已定,木已成舟在難改,爭了這麼多天,再爭也爭不出什麼結果來。選將的問題說白了還是銀子的問題,若是國庫充盈,我們想發幾路兵便發幾路兵,想試哪個將就試哪個將,哪需像現在這般躊躇。我還是那句話,當務之急是要開源節流。”
劉瞻聞言嘆道:
“章首輔,這幾日我們每天都在說這事,可到頭來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從哪開源,節何處流?哪樣能節住?”
這時李澄海道:
“章首輔,你爲了開源想出個一條鞭的辦法來,重新丈量土地搞得雞飛狗跳,銀子一分沒多收妖賊反倒激出數十萬,幾十萬妖賊從南打到北,再從西打到東,一直打到京城腳下。妖賊所過之處皆是我大正腹心,兵禍至今瘡痍未復,甚至遺患江東。要我說,如果開源是這種結果,那還是不要再開,難道首輔大人就沒看見,我大正的根本已經動搖了嗎。”
接着蘭子義便聽到了屋裡敲桌子的聲音。
蘭子義與魚公公雖未言語但兩人都很有默契的停在門外聆聽,聽到李澄海說“不要再開”
時,一老一少兩人同時咂舌倒吸涼氣,魚公公湊到蘭子義耳邊小聲嘀咕道:
“子義好眼力,居然看出了李澄海這老狐狸的真面目,是我看走眼。這李澄海居然想斷章鳴嶽變法,這可得要去掉多少人的烏紗帽呀。”
蘭子義聽着默默點點頭,而屋裡章鳴嶽則回答道:
“自古變法無有不受阻者,全因庸人墨守陳規,不見利害!大正走到今日,變法是危,不變法更險。鳴嶽既然敢倡此議,冒天下之大不韙變祖宗之法,就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事若不濟,這項上人頭任君摘下以謝天下,鳴嶽絕無怨言。”
李澄海冷哼道:
“到時候天下大亂,摘了首輔大人人頭又有什麼用?“
章鳴嶽道:
“摘我人頭沒用,開源節流卻有用!今年之災,妖賊起事皆因移民,可南方諸道地力已盡,不移民這麼多人怎麼養活?天災之事更是無從預料,今年的旱澇可謂百年不遇,誰能想到偌大的天下居然顆粒無收。這不是變法之過,這實在是天不遂人願。”
李澄海道:
“這是天象示警!章大人還不明白麼?”
劉瞻這時說道:
“不管是天象示警,還是老天無眼,眼前我們最總要的還是銀子問題,年初首輔大人推一條鞭是爲了開源,現在開不出來新財源我看我們還是好好想想節流的問題吧。”
一直在門外靜聽的魚公公聽到這話給蘭子義遞了個眼色,蘭子義點頭後朗聲說道:
“諸位大人,子義有財源可獻。”
說罷蘭子義便正好衣冠,大步走入殿中。文肅殿里人員雖多,但主事的只有章、劉、李三人而已,三名大學士見蘭子義入各有不同表情,劉瞻不置可否,章鳴嶽閃爍不定,李澄海則從頭到腳將蘭子義仔細打量了一番,腦袋略向後仰,頗有拒人於外的意思。
見蘭子義進來章鳴嶽先開口道:
“我等無人召喚衛侯,衛侯怎能突然入閣來?”
魚公公尖着嗓子隨在蘭子義身後笑道:
“子義爲諸位大人尋到了開源的路子,急忙忙就來和老夫說了,老夫以爲事關重大,便直接帶他過來,未曾提前通報,得罪得罪。”
屋裡衆人見魚公公進來,連忙起身拱手,魚公公也與蘭子義拱手向幾位大人還禮,接着章鳴嶽派人爲魚公公和蘭子義看座上茶,待都安置好後章鳴嶽寒暄到:
“難得魚公公親臨,連帶着衛侯也來。只是我聽說昨天衛侯與臺城衛發生了些衝突,難道是因此衛侯才與公公同來的?”
魚公公聞言笑道:
“衛軍跋扈,惹到了子義頭上,也怪我平日裡卻管教,事情都已經討定了。倒是首輔大人那裡,你門口堵着的那些莘莘學子散了嗎?要不我派些人去給首輔大人清清場如何?”
章鳴嶽討得沒趣,乾笑兩聲沒有作答,劉瞻則接過話問道:
“衛侯剛纔說有財源可開,不知是怎麼回事?”
蘭子義說道:
“我家世交,北方巨賈曹進寶聽聞朝廷度支緊張,願借銀於朝廷。”
殿中諸人聽聞此言頓時一愣,三位大學士更是驚得齊齊張開了嘴,半天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後三人互相換了個眼色,然後一起笑出聲來,章鳴嶽問道:
“那曹大官人打算借給朝廷多少銀子啊?”
蘭子義道:
“此視朝廷有多大缺口。”
三位中堂聽了這話笑的更甚,李澄海說道:
“我知曹進寶有錢,可他有錢也不是,不是這麼花的呀?難道他真是公忠體國?”
劉瞻笑道:
“我纔不信這世上有什麼公忠體國的好事,還白送銀子,衛侯說說吧,曹進寶願意借錢開出的什麼條件?”
蘭子義道;
“曹老闆想要一統天下銀票制式以及發行銀票之權。”
蘭子義說完這話,三位大人總算是收斂住了小聲,他們又換了一輪眼色,那劉瞻更是掐着指頭好一番算,算完後劉瞻問道:
“只要這點好處?他曹進寶就是壟斷銀票發行也不可能把朝廷的開銷賺回來呀。”
蘭子義道:
“我只是受人之託,爲幾位大人獻上曹老闆的一番好意,至於箇中緣由,我也不知。
就是借銀子的事,不知幾位大人願不願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