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悄然出口的幾個字猶如一道閃電,魚公公被這道閃電批得渾身一抖,臉色突變,哪怕蘭子義已經起身魚公公都沒有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
侯在一旁的月山間看見魚公公坐在椅子上的震驚模樣,先是瞪了一眼蘭子義,然後上前詢問魚公公道:
“爹,您怎麼了?”
魚公公被這句話問醒,立刻轉憂爲怒,他起身一腳踹飯地上銅盆,大聲吼道:
“滾,都他媽給我滾!”
兩個伺候魚公公洗腳的仕女首當其衝被魚公公的怒火嚇到,踢翻的洗腳水濺了她們一臉,淋得他們臉上妝都花了。
兩個仕女在魚公公發火之後慌忙起身,胡亂收拾了散落一地的東西快步走進後屋去了。守在門口的臺城衛聽見屋裡的動靜則不知所措的向屋裡探頭,換來的確實魚公公的謾罵。魚公公道:
“叫你們滾你們還呆在這裡幹什麼?都他媽給我滾,安排人手到院外去警戒,此院十步之內不得有人靠近,違者以泄密論處!”
那幾個臺城衛聞言爲難的說道:
“可是公公身處要位,如果有急事……“
魚公公惱怒的罵道:
“有天大的事情也給我等着!還不快滾!”
那幾個臺城衛聽聞此言再不敢爭執,拱手作揖之後灰溜溜的就走了。
同屋的月山間此時也低着頭打算離開,不成想卻被魚公公叫住,魚公公道:
“月兒你留下,我和衛侯還得有人伺候。”
然後魚公公指了指與自己只隔一張茶几的另一把椅子,說道:
“你坐下說。”
蘭子義笑着朝魚公公欠了下身,他看着空空蕩蕩的室內,說道:
“公公,我早就說你得先把人清退。”
魚公公聞言怒火攻心,他跣足走到蘭子義面前,貼着他的鼻子說道:
“少在這裡給我說風涼話!你在宮裡提這件事情和謀反有什麼區別?”
魚公公的怒火併未嚇退蘭子義,蘭子義笑着調侃道:
“我一直以爲隆公公根本不被公公你放在眼裡,現在看來公公還是相當懼怕隆公公的。”
魚公公聞言哼了一聲走開說道:
“姓隆的有什麼可怕?我會怕他?”
然後魚公公意識到蘭子義這是在激將他,於是回頭指着蘭子義惡狠狠的說道:
“姓隆的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皇上。激將我沒有意義,你不用跟我耍這種小聰明,要是你今後說話還是這麼不着調,掉腦袋的是你!”
蘭子義聞言拱手奉承魚公公道:
“有公公在,子義定掉不了腦袋。”
魚公公聞言冷哼一聲,又說一遍道:
“坐下說。”
蘭子義聞言笑了笑,款步走向一旁椅子坐下。在蘭子義走動之時,魚公公吩咐月山間道:
“月兒,給衛侯看茶。“
月山間見魚公公發大火,早已噤若寒蟬,聞言只敢欠身然後拿壺泡茶。等蘭子義屁股一坐穩,魚公公便娓娓說道:
“子義,你和德王的矛盾我知道,他看你不爽我也清楚。你要真不願意跟他,不行咱就退一步,我跟皇上說說,讓你回落雁關裡去。“
蘭子義道:
“公公,我若是現在回落雁關,等到將來德王登基我全家老小都得沒命,而且我來京城本來就有質子的意思,公公去跟皇上說皇上也不見的就會放我。而且皇上那邊……“
蘭子義說着說着欲言又止,不過魚公公並未去管蘭子義這些細微的變化,魚公公只是自顧自的埋怨蘭子義道:
“你也知道德王會登基啊?子義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本朝皇室本身是枝繁葉茂,但自從幾十年前皇上即位以來,廢立不斷,皇子皇孫死的只剩下當今太子和德王兩個。“
蘭子義點點頭道:
“這件事情我知道,太子曾經和我說過。“
魚公公聞言皺着眉問道:
“太子?“
蘭子義笑道:
“討賊之前我曾與太子有一面之緣,公公竟然不知?我還以爲這事公公怎麼也得知道呢。”
魚公公見到蘭子義坦白,眉頭也就舒展了,他道:
“子義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我雖然是皇上耳目但也沒有閒到事事都去監察。
太子對於皇上廢立可謂體會切身,子義你從太子那裡聽到消息肯定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所以你聽我一句,德王即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的太子已經是廢太子了。“
蘭子義聞言道:
“如果廢立太子是皇上的意思,那我自然不敢螳臂當車,但如果這就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魚公公聞言冷笑了起來,他道:
“不是皇上的意思又能是誰的意思?子義你莫不是又想說皇上癱瘓在牀,一直都在受姓隆的控制?子義,我說過,你懷疑的我也懷疑過,但姓隆的來之後皇上的決斷與姓隆的來之前別無二致,那就是皇上本人,一點都沒收到姓隆的蠱惑。“
蘭子義端起月兒給他砌的茶抿了一口,留在碗間的胭脂香被熱氣蒸騰入蘭子義的肺中,醉得蘭子義心神盪漾。他放下茶碗給月山間跑了個媚眼,然後拄着茶几湊近魚公公說道:
“可是公公,皇上前後決斷類同並不代表人沒變,如果有個人,他有奇能異術,他能看透別人心思甚至他能讀取別人的記憶,那麼他裝成另外一個人又有什麼破綻?“
魚公公聽聞此言壓着眼睛側眼盯着蘭子義,他沒有說話,只是示意蘭子義說下去。蘭子義則接着說道:
“公公,德王無賴,比街上的流氓還要噁心,這種人怎麼看都不像皇家出身。德王在今年之前在哪裡?公公你可是臺城衛提督,大正天下全是你的耳目,德王出自哪裡你都不知道,司禮監隆公公說拉出來一個王爺就給出一個王爺,這事情難道不蹊蹺嗎?“
魚公公聞言鐵青着臉一個勁的搓下巴,他回答蘭子義道:
“可能真的是皇上寵愛德王,把人慣壞了也說不定。“
蘭子義道:
“公公,按照隆公公之前所說,德王從小一直由他司禮監撫養,這樣子能見皇上幾回?一年都見不了皇上幾回德王怎麼和皇上培養感情?公公,我離德王近,我聽得見他再說什麼,德王根本沒把皇上放在眼裡,反倒是把隆公公當成爹。“
魚公公聞言厲聲呵斥蘭子義道:
“子義,休要胡說!“
呵斥完蘭子義後魚公公端起桌上茶碗猛着給自己灌了幾口,那茶水還冒着熱氣,蘭子義看着都覺得燙嘴。
喝完茶後魚公公放下茶杯,也拄着桌子靠近蘭子義,兩人同時湊在桌上,臉都快貼在一起。只聽魚公公小聲說道:
“子義,有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你平時有沒有見過姓隆的手上把玩的那個扳指?“
蘭子義聞言點了點頭,魚公公見狀接着說道:
“那扳指是之前皇上貼身帶的東西。我原先一直以爲是皇上寵愛,賜給他的,現在聽你這麼一說……”
魚公公話說一半,低下頭想了想,然後他擡起頭來,目光如炬盯着蘭子義道:
“子義,今天咱爺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娘是茅人,不僅是茅人還是茅人族長的血脈,現在那姓隆的和你娘是親兄妹。”
蘭子義聞言答道:
“公公,我入京時我娘和我說得清楚,京城裡這人無論是誰都絕不是我舅舅,他已經和我家沒有什麼關係了。”
魚公公聽聞蘭子義所說吃了一驚,他道:
“你娘不是啞巴嗎?”
接着魚公公把手一揮,說道:
“算了,你家的事情我懶得管。我跟你提這事不是讓你去認親戚。我想說的是茅人是有妖術的,你娘既然和你說話,那她有沒有告訴你茅人的邪術,那姓隆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會什麼移魂奪魄之類的邪術。”
蘭子義舔了下嘴脣答道:
“公公,不瞞你講,我娘不會妖術。我娘跟我說茅人之所以遭災就是因爲妖術,從小她就沒練過這種玩意。但我娘沒練過並不是說就沒有這種邪術,我爹親眼見過姓隆的掌心發電把人劈死,這事假不了。而且公公你有所不知,我每次見到姓隆的都頭疼,他發火的時候我頭疼的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