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驅馬來到周府門前,剛好有頂轎子停在那裡,轎子旁邊一個丫鬟托起門簾,轎子裡一位年紀不過十七八的少婦款款走出。
哪怕蘭子義跟在德王身後,從那個角度看去依然可以看到少婦容裝之下面容姣好誘人,一顰一笑都顯得神韻豔媚,舉手投足體態婀娜,好似一個熟透的水蜜桃,輕輕一掐就能透出甜美的蜜汁。
蘭子義心煩意亂,只是覺得婦人貌美,倒也沒太在意。不過她身旁的戚榮勳與吳幽思明顯看的出神,
德王身旁的王三、李四兩人更是眼睛都瞪直了,嘴角都流出了哈喇子。
倒是德王本人一改平日外厲內荏的樣子,輕輕擡起下巴,容光煥發的催着馬兒向婦人那裡走去。
少婦下了轎子,見到這邊一衆貴族少年投來目光,嬌羞無比,臉泛潮紅,忙不迭的舉起袖子遮住面容。
德王走上前去,騎在馬上俯身問道:
“夫人也來周府?”
少婦嬌羞的點點頭。
這時周遊藝匆匆從府中走出,來到德王馬前作揖道:
“德王駕到,老夫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德王在馬上挺直了身子,說道:
“周老頭你一把年紀了,懶得出來就不用出來。本王今日剛從戶部辦公歸來,特來探望一下你,畢竟要尊師重教,我也不能太無禮。”
說着德王就從馬上翻下來,湊到周遊藝身旁指着轎子前的少婦問道:
“對了,這位夫人是你閨女?”
周遊藝拉着少婦到身邊,一起行禮道:
“這位是老夫拙荊,剛從城南大覺教南海院回來,見過德王了。”
蘭子義他們這時也已經下馬來到德王身旁,聽到這話驚訝的合不攏嘴。
少婦給德王到萬福,說道:
“妾身見過王爺。”
德王罕見的彬彬有禮,對着周遊藝的夫人點了點頭,說道:
“南海院,是去求子啊。”
周遊藝對着少婦說道:
“夫人勞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少婦又道了萬福,在丫鬟陪同下轉身回到府裡去,領入門門時居然回頭望了德王一眼。德王放過這個細節,回報給對方一個迷人的微笑。少婦立馬回過頭去,那一瞬間可以看到臉上摸過一絲緋紅。
當然這一切老眼昏花的周遊藝都沒有注意到,周遊藝還在那裡招呼:
“德王蒞臨寒舍,老朽沒能提前準備,多有失禮。還請德王容許老夫先回府裡操辦一二,其他人會帶德王進府裡去。”
德王點點頭,周遊藝立馬轉身匆匆忙忙的趕回府裡去,一邊走一邊招呼身旁僕人。
蘭子義站在最後面,聽到旁邊戚榮勳說道:
“我只聽說周遊藝是當世大儒,可沒聽說過他有個能給他當孫女的夫人。”
吳幽思笑道:
“周學究名滿天下的可能是學問,但京城人都知道他老人家風月場中也是一把好手,一直都是妻妾滿堂,這房姨太太是不久前剛過門的,嫩的能擠出水來。”
戚榮勳唸到:
“紅宵帳裡求歡處,一樹梨花壓海棠。周老學究那身板能撐得住嗎?我記得朱夫子有云:存天理,滅人慾。周夫子難道不記得了?”
吳幽思笑着說:
“哪裡的話,周夫子踐行古人之道可是嚴格着呢。要說到存天理,滅人慾,這娶進家門夫爲婦綱的天理存的好好地,郎情妾意的人慾可是給滅的乾乾淨淨。”
戚榮勳笑道:
“照這麼說來我們的周夫子還真是拿自己在踐行聖人之道啊。”
蘭子義在後面聽着也不插話,既不想插也沒心插,因爲在他心裡周遊藝的形象已經碎了一地,原本以爲是君子楷模,現在看來也是食色性也的性情中人。
在前面的王三湊在德王耳邊亟不可待的說:
“王爺,這小妞可真嫩啊,留給那糟老頭子可真是糟蹋了。”
李四也湊過去說:
“就是,要我說王府美人兒雖多,可是若論風韻撩人,還是這個小美人最勾人。”
德王哼哼冷笑道:
“瞧着小賤貨剛纔那樣,我跟你們說她肯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一邊說還一邊伸出手捏住掌心,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蘭子義本想上去告誡德王,無論如何也不該對周夫子的小妾動邪念。轉而又搖搖頭,蘭子義也明白現在過去說與不說是一回事,反正德王又不會聽他的,還會招一頓罵。
只是想到自己輔佐的王爺在這些聲色犬馬的事情上總是勁頭十足,而在該他動手的地方就亂的跟一鍋粥似得。
這時周府的僕人走了過來,領着德王一行人往府裡走去。一路上德王東張西望,挨個地方打問,好像要把周府內外院落摸個通透一般。蘭子義心知德王心懷不軌,但還是忍住了自己強顏犯諫的衝動,埋着頭走在後面。
一行人被領到屋裡,正好到了飯點,周遊藝備好了一桌酒菜,主客行過禮,分主次坐下。
德王今天明顯收斂了自己以往的市井氣,對周遊藝也顯得比以往更有禮節。
周遊藝以爲德王終於有所改觀,自己的教導終於幼兒效果,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席間不停地規整德王行爲,聖人教化不絕於口。德王這次出奇的有耐心,耐着性子聽周遊藝嘮叨,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宴席過半,周遊藝也嘮叨的差不多了,德王找了個機會說道:
“周老頭,你家這麼大宅院,離我那還這麼遠,你每天是怎麼趕過來的?”
周遊藝說道:
“老夫每日寅時末就從府中出發,趕在王爺早讀之前定能趕到王府。”
德王說道:
“起這麼早?不睡覺嗎?“
周遊藝說道:
“老夫身爲王府教授,即使粉身碎骨”
德王打斷周遊藝:
“等等,這就不必了,你的忠心我明白。只是這麼趕早,春夏秋冬的趕上天氣不好實在是太熬人了。這樣吧,今後每天你別來我府上了,我到你這來如何?“
周遊藝一聽激動地熱淚盈眶,推開椅子俯身就拜,一邊拜一邊說:
“王爺如此,老夫領受不起啊!“
德王看着一臉嫌棄,說道:
“我說周老頭,你別動不動就跪下哭呀。三兒!四兒!去把人扶起來。“
王三李四應聲過去扶起周遊藝,一個給拉椅子扶着坐下,一個給排土揉腿,忙的不亦樂乎。
周遊藝坐會椅子上,激動地情緒仍舊未能平復,擦着眼淚說道:
“老夫就知道王爺您是一塊璞玉,無論看起來如何不肖,只需假以時日好好打磨,一定可以漏出裡面的君子本色來。王爺您如今爲了體諒老夫,居然願意屈尊前來老夫府上聽課,這真是,這真是老夫爲三代帝王師,定能將德王您塑造爲一代賢良!“
王三李四在一旁諂媚的說:
“周學究學富五車,定能好好幫助德王,學究只管努力準備課程,我們今後每天陪着王爺早早趕來。“
周遊藝老淚縱橫,高興地直點頭。
德王一臉壞笑,高興地看着德王。
一旁吳幽思只是笑了笑,低頭吃菜。
戚榮勳臉上少有的露出嫌棄的神色,
而蘭子義則一杯接着一杯獨自在那裡喝悶酒。
這時吳幽思放下筷子,說道:
“周博士爲王爺講讀是件長久事,眼下最重要的是王爺替皇上春耕籍田的事情。明天戶部會有奏章彈劾王爺,這樣下去事情不妙啊。“
周遊藝聽吳幽思這麼一說精神又集中了起來,忙問:
“出了什麼事情,戶部爲何要彈劾德王?“
吳幽思就把今早發生在戶部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聽罷吳幽思所說,周遊藝臉色陰沉,一隻手搭在桌上連連敲桌子。
周遊藝長嘆一口氣,教訓道:
“王爺怎能如此放肆?皇上讓你掌管三部是爲了讓王爺歷練本領,結交朝臣,不是讓王爺您去作威作福的!如今可好,戶部劉瞻本來就是張鳴嶽的黨羽,現在這麼一鬧別說拉攏過來,就是讓他中立都難了。明天那本奏章送交司禮監後還不知道會搞出什麼事來。”
德王聽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似乎是想起了造成在戶部衙門被人頂撞的尷尬,又像是想要撐起自己王爺的尊嚴,臉上戾氣十足,幾乎快要殘暴起來。但出奇的是這次德王居然沒有發火,而是忍住了坐在那裡。
等到周遊藝說完,德王回到:
“我是王爺,我是皇上派去執掌戶部的!他劉瞻不過是皇上,不過是我圈養的一條狗,一頭豬,他憑什麼忤逆我的意思?他憑什麼讓我就給他做個蓋章的衙役?還說我想謀反,他纔是謀反他才應該被拖出去斬了!”
周遊藝厲聲呵斥道:
“王爺!你說的是什麼話?天下士子科舉爲官爲的是輔佐天子順四時理陰陽,代天子牧民。君明臣賢,父慈子孝,德王如果視朝廷大臣爲豬狗,那大臣就會是王爺如仇雌,劉瞻爲戶部尚書,廟堂重器,哪怕是皇上沒有正當的理由想要懲治劉瞻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吳幽思所言屬實,今天劉瞻所說所講都合情合理,王爺就算是要廢除新稅法,教訓劉瞻藐視王爺,也應該用正當的藉口,而王爺居然說出‘將來做皇上’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豈不是授人把柄?這個樣子王爺如何替皇上分憂?如何爲皇上看管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