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被扶起後伸手緊緊握住了李敏純的雙手,只是用力搖擺,卻不說話。
李敏純見蘭子義低頭不語,連眼睛都不敢擡起來,出語安危蘭子義道:
“衛侯不必自責,你也是剛從戰場下來,沒有適應過來很正常。”
接着李敏純讓開半個身爲,擡手爲蘭子義引路道:
“站在這裡說話太不像樣,衛侯還是來我院中坐下,然後我們再說吧。”
蘭子義聞言伸手抹了一把臉,然後擡起臉來點頭笑道:
“殿下說得是,我們站在這裡說話實在不像樣子。”
說罷便隨李敏純一道走去,只是剛一邁開腿蘭子義便是一個趔趄,他現在右腳疼得厲害,只能單腿跳着走,根本追不上李敏純的步伐。
李敏純見狀問道:
“衛侯腿受傷了?”
蘭子義在桃逐鹿的攙扶下跟上李敏純,聞言笑道:
“準確的說是腳受了傷。“
說着蘭子義就的把之前大營遇襲,自己差點被妖賊追殺的事情簡短說來給李敏純聽,這其中當然掐掉了月山間那部分。
蘭子義說時一直都面帶微笑,波瀾不驚,這件事情對現在的蘭子義來說並不特別,這只是他多次死裡逃生中的一次而已。不過對在一旁聽着的李敏純可就不是這回事,蘭子義沒有注意到得是隨着他故事的進行李敏純的神情越來越緊張,到蘭子義說完的時候李敏純已經緊張的滿臉都是汗。
剛剛把那一仗說完蘭子義便回頭囑咐桃逐虎道:
“大哥,你有空去一趟京營營房,把徐三黑他家裡人接出來。再去京城找家院子租下來,嗯,不,還是買下來吧,找個大點的,德王府我們是呆不下去了,過幾天我們就搬出去。徐大哥是替我死的,我要替他照顧老小。“
桃逐虎正取了剛纔擲出去的刀往蘭子義這邊走,聞言點頭道:
“少爺放心。“
蘭子義這時回頭想與李敏純接着聊,這才發現李敏純神色緊張的樣子,忙問:
“殿下這是怎麼了?“
旋即蘭子義便猜到李敏純極有可能是被剛纔他說得事給嚇到,李敏純含糊其辭的回答也印證了蘭子義的猜想,所以蘭子義也沒有就這件事情繼續追問下去。
幾句話之間蘭子義已經與李敏純來到了他的院門口,一想到桃逐兔就在院中蘭子義就感到自己被戰場殺戮麻木了的心中注入了一股暖流,許久未曾感覺到的溫情襲上了蘭子義心頭,瞬間便惹得他潸然淚下。
蘭子義一邊跳着腳加速向前,一邊伸手那袖子揩自己眼角的淚水,他說道:
“怎麼剛纔都這感覺,突然之間就忍不住想哭?“
而被蘭子義問到的桃逐虎與桃逐鹿兩兄弟也在不停的抹眼淚,只是沒有哭出來罷了。桃逐虎出言安慰蘭子義道:
“少爺放心,逐兔他沒事的,我昨天晚上還和他聊了好一會功夫,就是些皮肉傷,沒事的。“ шшш¤тt kΛn¤C○
在前引路的僕役們見狀也不忍多說,只顧着快步在前引路,不多一會蘭子義他們便被引入一間廂房。
濃郁的草藥味衝出房門透的到處都是,人突然靠近都會被嗆得辣眼睛,但蘭子義完全不管這些,他與桃逐虎、桃逐鹿兩兄弟一道,嗆門而入。房內的侍女們被突然闖入的蘭子義嚇得花枝亂顫,但她們對以蘭子義而言只是阻礙視線的花草,在桃逐虎與桃逐鹿的幫助下,蘭子義三兩把將眼前擋路的女子們撥開,然後便看到了躺在裡屋的桃逐兔。
此時的桃逐兔正在牀上閉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昏迷着,他的身上上身裸露在外面,一個仕女剛纔正坐在凳子上爲他上藥,見到蘭子義過來那侍女被嚇得急忙站起身退到一邊去。
見此情況的蘭子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甩開扶着他的桃逐虎,哭着喊道:
“三哥!子義來的太遲!“
說着蘭子義便兩步並作一步撲到桃逐兔牀前,跪在地上抱着桃逐兔哭了起來。
受了傷的桃逐兔因爲失血的緣故面色慘白,他的傷口雖然上了藥,但還是發紅,這讓他時冷時熱,難受異常。在蘭子義進來的時候桃逐兔正在昏睡,他半夢半醒腦袋一點也不清醒,直到蘭子義將他攔腰抱住,這纔將他驚醒。
醒來的桃逐兔聽見了哭聲,他疲憊不堪的撐起自己的眼皮,然後看到了趴在牀頭的蘭子義,恍惚間桃逐兔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於是開口問道:
“少爺,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虛弱不堪的桃逐兔爲了將這幾句話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使出了渾身力氣,即使如此他的聲音聽上去依舊飄忽不定,沙啞難聽。蘭子義看到平日裡活蹦亂跳的三哥這幅樣子,這種聲音,心中疼痛不是一星半點。蘭子義哭着道:
“三哥,是我,我回來了。”
桃逐兔聽聞此言,將頭撇回去仰面朝天,他似乎想要睡過去,又似乎在思考問題,過了半天桃逐兔才說道:
“是啊,我不是在做夢,昨晚大哥就跟我說已經打贏了,少爺也回來了。”
此時桃逐虎與桃逐鹿已經將蘭子義扶起坐在了凳上,之前的那個仕女也識相的將手裡的金瘡藥遞給了蘭子義。蘭子義接過藥來默默的爲桃逐兔上藥,每當新藥塗到桃逐兔傷口上時,桃逐兔都會被刺激的抽搐一下。
蘭子義見狀心疼的嘆了一口氣,剛好桃逐兔的傷口已經被重新上藥,蘭子義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疲憊的支撐着自己的身子坐在桃逐兔牀前,久久之後才說道:
“給我端碗水來,三哥嘴脣都乾裂了,我要喂他水喝。”
聞言旁邊一個仕女怯生生的說道:
“回侯爺的話,剛纔我們已經喂三少爺喝過水了,三少爺嘴脣乾是發燒燒得。”
這時李敏純上前小聲對蘭子義說道:
“衛侯,三少爺的傷無傷性命,可他病重需要休息,屋裡這麼多人會影響三少爺的。”
蘭子義聞言閉着眼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又對李敏純作揖,一番客套後在李敏純的帶領下走出廂房,來到客堂。衆人坐定後蘭子義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他便問李敏純道:
“剛纔殿下說我家三哥性命無憂,那他病情到底如何。”
桃逐虎接過話答道:
“我昨晚聽太醫說三郎的傷雖然中了肋骨,但好在未傷到骨髓,傷口也不大,也沒見化膿,再加上三郎身子骨結實,養上兩天就沒事了。只是昨晚的時候三郎精神比這好多了,今天這是……“
李敏純這時說道:
“本來三郎回到京城有府中諸多僕役伺候,恢復的很快,但我剛纔就說了,德王今早派人來砌牆還把衛侯哪裡的僕役全都撤走了,當時三少爺與來人爭執的我這邊都能聽見……“
李敏純沒有再繼續把話說下去,因爲蘭子義已經將手中茶碗捏的咯咯作響。
不過這次蘭子義並沒有發作,他現在在李敏純處,李敏純又給了他這麼大的幫助,他要是發火那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桃逐虎與桃逐鹿則說道:
“少爺,也怪我等不好,前線兵荒馬亂我們也沒有好好安頓三郎。“
蘭子義聞言對着桃逐虎與桃逐鹿搖頭擺手道:
“大哥二哥千萬不要這麼說,要說三哥受這樣的委屈還是我的原因多。“
說罷蘭子義又閉眼想了想,然後抱拳對李敏純說道:
“子義再次謝過殿下了。“
李敏純笑道:
“衛侯太可氣了。“
蘭子義則說道:
“只要三哥沒事就好,我也不應該把殿下這裡的氣氛搞僵。“
說罷蘭子義想要岔開話找個其他話題談,於是說道:
“我剛纔進門時並未看見牌坊,不知殿下此處有何雅號?“
李敏純笑道:
“無名無號。“
蘭子義疑惑的問道:
“以我與德王的關係,住的地方都有名號,爲何殿下會住在一個無名無號的地方?“
李敏純聞言低頭笑了笑,然後說道:
“我只是個質子,能有地方住就可以了,沒什麼其他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