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戰場南側的樹林是沿江而北的丘陵山上密林的延續,雖然來到此處的樹林已經不似山上那般茂密,也談不上是什麼密林,但錯落有致的樹林還是阻止了大隊人馬的前行,哪怕有數條小路縱橫其間也只能容得散兵通過。這樣的林子用作埋伏可以,用來歇息可以,要是想在這裡列隊廝殺是不行的。
蘭子義與那一千鐵浮屠將士在妖賊潰退洪流淹沒自己之前撤入了樹林中,與他們一道而來的還有許多四散奔逃的妖賊。哪怕是不騎馬步行前進,在樹林當中逼戾狹窄的環境內也要看着腳下四周緩慢前進,現在蘭子義他們人人騎着能和人的個頭爭高下的高頭大馬進入樹林那真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剛纔如牆而進的整齊隊列在樹林的阻擋下只能散開來成爲一個又一個單個的騎兵緩慢前行。
蘭子義低着頭小心翼翼的騎在馬背上,不停的用手撥開擋住去路的樹枝,有時候還不得不彎腰躲避。
被樹木隔開,行走在不遠處的桃逐虎也與蘭子義一樣走的艱難,他看着周圍散成一片的將士們對蘭子義說道:
“少爺,我們的騎兵就不是在這種林子裡面走動的,這麼走人也累馬也累,我們得要儘快離開這裡。”
蘭子義在低頭走路的當口抽出空隙來對着桃逐虎點了點頭,他說道:
“大哥說得在理,我們是得趕快從這裡走出去。”
然後蘭子義扭頭看了看左側不遠處的樹林邊緣,這時林子外面的空地上已經擠滿了潰退的妖賊,那些之前還在試圖重整防線組織潰退的雷有德精銳也被人流衝散,淹沒在了潮水之中。妖賊們操持着各色長短兵器混在在一起,互相阻礙着各自的道路。失去了統一前進的方向後,人羣混亂的向目力所及的範圍內任何方向逃跑,但結果確是沒有一個人可以前進,哪怕是向妖賊開放的樹林這邊也只有離得較近的個別妖賊勉強逃過來。
蘭子義看着滿地那些被人踩在身上的倒黴蛋,搖搖頭嘆氣說道:
“只是這陣兒想跑出樹林是不可能了,我們必須沿着樹林向東,繞開旁邊踩死人的人羣到我軍後面去才能出林重整陣型。”
驚慌失措的妖賊們靈性的逃入樹林後不可避免的要與蘭子義他們遭遇,之前大家一起搶着入林的時候當然都沒有時間精力去管旁邊一起走着的是誰。現在御林軍的騎兵將士們進了林子已經不必像剛纔一樣着只顧着趕路,走到旁邊的妖賊們當然也不可能像剛纔一樣幸運了。
剛剛舉刀斬了旁邊一個逃命妖賊的張偃武把刀刃抵到右肩膀的甲片上擦了擦,對着不遠處的蘭子義喊道:
“衛侯,現在的妖賊就和被水淹了的螞蟻似的,慌得四處亂跑不說還沒得反抗,砍起來可真是順手啊!”
蘭子義身旁也有一個賊寇跑過,這人並未着甲,身上衣服也破舊不堪。本就破舊的衣物被砍了許多刀,現在變成了布條掛在妖賊身上,在布條下面那些被砍出來的傷口還在不停的向外滲血,可逃命的那個妖賊卻只能用手捂住另一條胳膊上的口子費力的奔跑。
這個妖賊在跑過蘭子義身邊時撞在了蘭子義的戰馬上,鐵質的馬鎧像是一堵牆一樣把妖賊撞到了另一邊去,可妖賊卻像是沒有感覺到撞擊一樣接着向前逃跑。蘭子義覺得這個妖賊甚至都沒有發現他撞到的就是官軍的戰馬。
望着消失在眼前樹林中的那個妖賊背影,蘭子義嘆了口氣小聲說道:
“這也曾經是我大正的百姓啊!”
張偃武看着蘭子義盯着前面看,以爲他在發呆,於是追問道:
“衛侯爲何不殺賊連連刀法?你那身手還不借機趕緊練一練?”
蘭子義聞言搖了搖頭笑道:
“比起我的刀法來張參軍還是先管好自己的肩膀吧,要是一不小心再傷着了可是要落下一輩子的病根的。”
張偃武聽到蘭子義調侃放聲大笑,然後繼續砍殺逃跑在周圍的妖賊,不再管蘭子義了。
這些御林軍騎兵們包括桃逐虎在內都在埋頭斬殺周圍逃命的妖賊,斬殺數人之後桃逐虎聽到胯下戰馬傳來越來越粗的喘氣聲,於是他對蘭子義說道:
“少爺,我們的馬累了,反正這林中樹木茂密,騎在馬上走的還沒有步行快,不如我們下馬牽馬走吧。”
蘭子義聽到桃逐虎的提議點了點頭,但張偃武聽到這話後不樂意的說道:
“桃大郎,你和衛侯穿的明光鎧只要不嫌沉下馬走當然沒問題,我和鐵浮屠身上穿的這身鎧甲就和鐵套筒一樣套在身上,走起路來彎腰都難,開戰前站着自然沒問題,可要是牽着馬走那問題可就大了。而且周圍還跑着這麼多妖賊,我們下來牽馬走要是被妖賊偷襲了怎麼辦?”
桃逐虎扭頭看着張偃武說道:
“張參軍與其他弟兄穿着鐵甲彎腰是不方便,可那又不是彎不了腰,我們可是太尉依仗用來討賊的刀劍,要是戰馬乏力跑不動那刀就鈍了,待會可怎麼與賊交戰。
周圍是有不少逃命的妖賊,可這些妖賊已經嚇破了膽,我們不去攔他去路他們也不會過來與我們拼命,我們一千人可是聚在一起的。而且張參軍沒發現這會從我們周圍逃命的妖賊已經沒了嗎?
張參軍就和其他弟兄們辛苦一下,下馬步行吧。“
蘭子義也同意桃逐虎的辦法,他跟着桃逐虎說道:
“辛苦一下張參軍,走上兩步吧。”
然後蘭子義便高聲下令命令全軍下馬。
張偃武雖然不樂意,但還是服從了蘭子義的命令,罵罵咧咧的準備翻身下馬。在隊伍邊緣的一個御林軍騎士也在接到蘭子義命令後踩蹬準備翻身下去,可就在此時這名騎士卻感覺到前面有動靜,掉頭向前看去卻見前方樹後不知何時閃出一個人影,接着眼前便飛來一根木棍,“咚”的一聲後那騎士兩眼一黑便一頭栽下馬去。
蘭子義剛剛起身準備下馬,就聽見右前方傳來一聲悶響,轉眼看去卻見一軍士落馬。
蘭子義剛想發問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右邊林中便有十幾條繩索從林中飛出,行走在邊緣的軍士當即中招被繩索套住。
現在蘭子義終於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看到在繩索另一頭站着的是披甲的妖賊精銳,妖賊正用力拉扯繩子想要將馬上的戰士拉下去,在發現憑一人之力難以將包在鐵裡的戰士拉下去後旁邊的妖賊開始過來幫忙,兩三個妖賊一起發力總算將一些戰士拖了下去。
下馬剛下到一半的張偃武發現勢頭不對,一下子跳下馬去,連滾帶爬藏在馬匹之間對這蘭子義吼道:
“我們中埋伏了!”
蘭子義剛剛擡起來的屁股又一下坐會馬鞍上,拔出佩劍抓在手裡大聲答道:
“我當然知道我們中埋伏了!”
蘭子義在馬上轉着身子環視四周,匆匆看過一遍之後蘭子義發現除過左側靠近樹林外那邊之外幾乎所有方向都有妖賊向官軍發動進攻,乍一看還真要覺得官軍被妖賊包圍了。
蘭子義有些慌了神,他正要下令命令軍士們加速突圍時目光卻落到了一個被妖賊的繩索拖到馬下的戰士身上。那三個拉拽繩索的妖賊得手之後拔出腰刀上前想要結果這個軍士,可這軍士一身鐵甲還在死命掙扎,妖賊一時半會居然找不到落到的地方。
如果妖賊真的是埋伏在此處等着包圍蘭子義他們的話,爲何把人拉下馬後沒有其他人過來做後手支援,還要那三個下手的妖賊自己動手上前取命?
想到這些的蘭子義趕忙重新查看了一遍周圍的形勢。妖賊的攻勢看上去依舊犀利,但蘭子義發現妖賊從四面八方發動的攻勢卻非常單薄,所有再次扔出的繩索都是上一輪攻擊過後騰出手來的人,並沒有下一波力量加入進攻,而現身的那些妖賊全是穿着鎧甲的雷有德精銳,剛剛逃入林中的妖賊新兵哪怕見到了自己人的攻勢還是在抱頭鼠竄,並未一起加入到進攻當中。
妖賊的進攻明顯人手不足,而且只是忠於雷有德的那部分老兵在發動進攻,這與其說是埋伏倒不如說是一次反擊,近在眼前的潰退也不可能讓雷有德有時間重新集結一支客觀的兵力。
想明白之後的蘭子義又喜又羞,喜的是戰局明朗,不用在閉上眼睛瞎衝了,羞的是剛纔蘭子義居然被妖賊打懵,差點亂指揮。
蘭子義趕忙勒馬立定,高聲吼道:
“衆將士不要慌!睜開你們的眼睛看一看,妖賊人手不足,連我們這一千人的隊伍都不能做到人盯人,你們只要不慌就不用怕!
聽我的號令,沒被妖賊捉住的都下馬!向我這裡結成圓陣防守!”
已經滾下馬的張偃武聽到蘭子義這麼命令質問道:
“你讓下馬乾什麼?下馬還怎麼打?”
蘭子義罵道:
“馬上施展不開手腳還容易被妖賊套住,不下馬乾什麼?你不第一個滾下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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