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寇從十字路口向北緩慢前進,他們陣型嚴密,前排刀盾手將盾牌銜接的嚴絲合縫,在盾牌右下側則露出了一排操的整齊的雪亮白刃,
在刀牌手身後則是長槍手,長槍手將手中長槍加在前排刀盾手肩膀上伸出,槍尖突出陣外半人遠,雖然沒有長矛長槊那麼長,能夠震懾騎兵衝鋒,但是這樣的陣型還是會讓騎兵大吃苦頭,尤其是在輯虎營擠作一團,動彈不得的時候。
在長槍手後面則是嚴陣以待的弓弩手,他們已經搭弦在手,舉起箭弩向空中揚起,就等着進入射程越過前排的友軍將箭矢拋射出去了。
賊寇目光堅定,步伐穩健,蘭子義遠遠地看到那些躲藏在盾牌後面若隱若現的目光時都感到不寒而慄,那是原野中羣狼的眼神。
而原本蘭子義他們纔是爲國狩獵的鷹犬,而打了這些日子居然就形勢逆轉了,
這雷有德果然有兩下子,
現在的賊寇已經有了和官軍叫板的資格,這已經不再是草莽流寇,而是一直可以組織起堂堂之陣與官軍對壘的強悍對手了。
輯虎營將士們剛剛掉過馬頭,擁擠的陣型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勉強掉頭讓隊伍陷入了短暫的混亂中,而在隊伍後面碼頭那一邊,賊寇還像一條瘋狗一樣死死咬住他們不放,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個時候蘭子義連後悔剛纔貿然衝鋒的信息都沒有,他在緊張的觀察周圍還有沒有可以撤離的道路,但並沒有出路
形勢非常危急,東邊的大火已經將城坊點燃,眼看着火焰就要燒到街道上,而賊寇也在步步緊逼,蘭子義已經沒有時間了。
輯虎營將士們都在叫罵着,嘈雜的叫罵聲中透露出來的是恐懼和無奈,
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人來支援的話蘭子義他們必敗無疑,
賊寇隊伍已經停下,弓弩手們在做最後的調試,他們就要放箭了。
有軍士問蘭子義道:
“衛侯我們怎麼辦?”
蘭子義咬着牙正想要下命令讓大家衝鋒,這時面前的賊寇步兵隊伍卻有了些許騷動,
這種騷動是從後向前傳遞的,開始時隊伍前段準備與蘭子義交手的賊寇並沒有收到什麼影響,他們還是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發動攻擊,
但慢慢的賊寇後面的隊伍叫喊聲越來越大,就連防守東邊路口的賊寇都被聲音吸引,回頭張望,從他們的神情中可以看出,讓賊寇混亂的原因一定是要命的緊要事情,因爲賊寇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
蘭子義子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詢問旁邊的軍士,但輯虎營的將士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然後蘭子義就聽到了馬蹄聲,還有馬匹撞擊人體發出的那種特有的金屬碰撞聲。
“大哥!”蘭子義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接着這個念頭之後出現在眼中的則是在街道上自西向東滾滾而過的鐵甲精騎,
這些與蘭子義他們穿着同樣鎧甲,吶喊相同口號的兄弟像是一股洪流衝開了堵塞的河渠一樣衝開了街道,他們就是蘭子義翹首以盼的增援,他們就是久旱之後從天而降的甘露。
將士們村路口傾瀉而東,賊寇堵在路口和路口西邊街道上的人全被洪流淹沒,然後衝擊到了其他地方,好些賊寇逃往南邊街上,還有些賊寇被擠到了北邊街上,剩下的賊寇則被踩在鐵蹄之下,
這次輪到賊寇有麻煩了,從後面衝上來的賊寇自己帶來了混亂和恐懼,被輯虎營從身後衝擊的恐慌蔓延全軍,賊寇剛剛排好的攻擊陣型就這樣支離破碎,面對蘭子義的這些賊寇都回頭張望,不知所措,雖然有賊寇頭目在大聲呵斥想要讓賊寇開始進攻,但無濟於事。
蘭子義手下的將士們看到了自己友軍從天而降前來解圍,自然勇氣百倍,蘭子義見賊寇陣亂,時機成熟,自己這邊將時可用,於是一聲令下命令衆軍士發動衝鋒,
在這次衝鋒時蘭子義不再讓將士們並排齊進,而是讓再路中間的軍士先走,兩翼跟進,隨後的將士們儘量錯開友軍,分次前進,這樣當然犧牲掉了騎兵齊頭並進的攻擊力,但這狹窄的街道中那幾匹馬產生的力道完全抵消不了堵在路上造成的危害,今晚蘭子義已經吃夠了衝鋒不出去的苦口,現在他要改掉這個該死的錯誤。
蘭子義指揮着將士們向前衝鋒,死局已經被桃逐虎的援軍打出了生路,剩下的工作就是蘭子義需要完成的了。
這次衝鋒的結局不用猜測,蘭子義的將士們風捲殘雲的擊殺了被夾在中間的賊寇,雖然蘭子義他們沒有足夠的衝擊距離來加速,但賊寇已經潰不成軍,蘭子義就像剛纔衝擊路口那樣把這些擋在中間的賊寇消滅掉。
戰鬥持續了麼多長時間,蘭子義就與剛纔桃逐虎的將士會合在了路口,
桃逐虎親自帶隊發動了這次衝擊,現在他已經掉頭來到路口,
剛纔蘭子義點燃的大火已經讓這片城坊變成火海,桃逐虎遠遠地望見蘭子義後就喊道:
“少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撤出去再說!”
蘭子義點頭同意,兩邊合力從這個路口撤出,來到了西邊大街上。
街上遍地都是賊寇屍體,剛纔隔着一條街與輯虎營對射並且派兵攻城的賊寇已經從街上消失,整條街已經被從倉庫裡面出來的戚榮勳所部佔據。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後桃逐虎立刻催馬來到蘭子義跟前,劈頭蓋臉就對蘭子義說道:
“少爺你知不知道剛纔有多危險?要是我再晚些進攻你可有路逃出生天?”
蘭子義不好意思的笑道:
“剛纔是很危險,不過大哥你不是及時趕到了嗎?”
桃逐虎打斷蘭子義的話,毫不客氣的說:
“那要是我趕過來的不及時呢?衛侯你豈不是要殞命軍中?”
蘭子義解釋道:
“可我也是爲了完成剛纔佈置的戰術對吧?要是我不能衝開賊寇陣型大哥你也沒有機會衝殺進來啊!“
桃逐虎這時候已經有些動怒,語氣強烈的對着蘭子義說:
“那少爺你也不要帶頭衝啊,這麼狹窄的路面你帶上兩千多人衝擊,這樣不是自尋死路嗎?這裡有四個路口,少爺完全可以把人分成幾隊分次進攻,何必一股腦全都衝上去呢?”
桃逐虎這話說到了蘭子義的痛楚,被桃逐虎這麼教訓蘭子義臉已經紅的掛不住了,嘁聲對桃逐虎說道:
“大哥我知錯了,求你不要再說了。”
桃逐虎聽到蘭子義求情,有看到蘭子義臉上無光,反應過來自己說過了,連忙說道:
“末將失禮,還請衛侯贖罪。”
蘭子義趕忙伸手把桃逐虎抱起的拳頭勸下,說道:
“大哥說的不錯,幹嘛給我道歉?”
這時戚榮勳與神機營營將從庫房中騎馬奔出,看到蘭子義與桃逐虎立馬在這邊催馬趕過來。
戚榮勳與神機營營將擠開輯虎營的將士,催馬來到蘭子義身邊,戚榮勳抱拳說道:
“多謝衛侯相救.....”
蘭子義則擺手說道:
“戚候客氣了,當日當陽之戰,要不是戚候前來相救我們現在都沒法站在這裡說話。”
桃逐虎見到戚榮勳與神機營營將後臉色陰沉,等蘭子義客套完後就問道:
“我聽說剛纔戚候和另外這位將軍是把賊寇當友軍給迎入城內的,
怎麼?想要通敵?“
戚榮勳聽到桃逐虎問話臉上發燙,低頭沒有回話,
那神機營營將倒是滿不在乎,開口說道:
“我與戚候只是迎接河北糧餉,不小心被賊寇鑽了空子而已,桃大郎幹嘛說得那麼難聽?
你們入城就斬了賊寇天王,我還想問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要殺人滅口呢。“
神機營營將這話說的兇殘,不過桃逐虎沒有動氣,只是冷笑道:
“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們活該。”
蘭子義伸手止住桃逐虎,說道:
“夠了大哥,賊寇已經大舉入城,我們現在有功夫鬥嘴皮子幹嘛不想着快點出城呢?”
戚榮勳也點頭附和蘭子義道:
“衛侯說的極是,我們應該儘快出城。
你們的騎兵已經幫我的人突圍,現在不能繼續被堵在後面,你們應當走到前面去,一來開路,二來不至於被我的步兵擋住去路。若有追兵神機營的火槍要比你們的弓矢有用的多。“
在場另外三人聽到戚榮勳的提議都點頭表示同意,而戚榮勳手下的軍士明顯已經先一步接到了戚榮勳的命令,蘭子義的輯虎營將士們已經沿着街道撤往城中北大街,這裡街上只剩下不多幾個騎兵。
蘭子義見到手下撤得差不多,正要和戚榮勳別過,與桃逐虎前去軍中。
突然桃逐虎伸手將蘭子義摁在馬上,兩人同時臥倒。
蘭子義大叫一聲
“哎喲,我的腰!”
然而貼着他頭頂擦過的風聲讓蘭子義收了罵聲,那破空的聲音毫無疑問就是箭矢,而箭矢飛過的位置就是剛剛自己脖子上的位置。
桃逐虎把蘭子義放開,周圍將士也已經擺好陣型,將蘭子義護在中間。
蘭子義回頭望去,之見在剛纔路口西北角的一個房頂上,那個賊寇神射手正拿着弓箭注視着蘭子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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