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和仇孝直對這李廣忠這麼一番話下來令李廣忠異常窘迫,蘭子義也知道這非常不給李廣忠面子,但這麼做是必要的,因爲李廣忠不是桃家兄弟,不是仇家父子,也不是魏瓊樓,
桃家兄弟與蘭子義名託主僕,實爲兄弟,桃家兄弟的父親桃老幺是蘭子義爺爺的貼身侍從,從爺爺輩一直伺候到蘭子義這一代,桃家兄弟又與蘭子義一起長大,知根知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的忠誠毋庸置疑,他們與蘭子義的感情也不會輕易被斬斷,
仇家父子雖然半路來投,但仇家父子除了依靠蘭子義不可能有任何出頭的機會,而且經過這一段時間磨合,蘭子義也看得出這兩人都並非是反覆小人,對蘭子義也是盡心輔佐,當然可以新任,
魏瓊樓是東輯虎營營將。升任京營營將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要麼魏瓊樓身後背景雄厚,要麼魏瓊樓功勳卓著,有什麼過人的地方,而京營乃至禁軍都多年沒有徵戰,魏瓊樓靠背景升上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對於魏瓊樓,蘭子義只能靠桃逐虎過去套關係,通過桃逐虎與魏瓊樓的私人關係和蘭子義自己的身份地位影響魏瓊樓的決策。
李廣忠不是這三種情況當中的任何一種,他從裕州之戰纔跟上蘭子義,而且是禁軍出身,禁軍本就是朝廷直轄,用來保證朝廷安全,威壓藩鎮的存在,蘭子義個北軍侯爵與李廣忠素無交往,只是因爲與賊寇交戰的形式所迫才讓李廣忠歸入蘭子義麾下,
李廣忠這一路戰來雖然表現尚可,也很聽話,但卻終究是個外人,蘭子義費勁扶李廣忠頂替魏瓊樓坐上東輯虎營的位置可不是樂於助人,也不是有多看重李廣忠的才能,就蘭子義現在手下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哪個拉出來都與李廣忠不相上下,而且用着還放心,
蘭子義扶李廣忠的原因在與他想要藉機安插自己人進入京營,爲將來討平賊寇之後的事情做一點前期的準備,雖然蘭子義並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但蘭子義的直覺告訴他將要發生的事情絕對是一場腥風血雨。
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雖然讓蘭子義放心,但蘭子義卻不能把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給扶到輯虎營營將的位置上,唯一有資格替補輯虎營位置,並且還算是蘭子義的人只有李廣忠,而李廣忠本身卻又不那麼讓蘭子義放心,所以敲山震虎也就成了必要的事情,
今天李廣忠當着蘭子義的面提出了蘭子義與戚榮勳相互齷齪的事情,
蘭子義其實很欣賞李廣忠這份勇氣,李廣忠這麼問也證明了他公忠體國的忠義,但今後蘭子義需要的其實不是李廣忠對朝廷對皇上的忠義,他需要的是李廣忠對自己的忠誠,這一點仇孝直也看的清楚,所以兩人一前一後發力逼着李廣忠站隊。
蘭子義坐在座上,看着面紅耳赤,埋頭不敢發話的李廣忠,心裡鬆了一口氣,鬆氣的同時蘭子義心裡又泛起了一股不可言說的自責,他對李廣忠這麼做可稱不上是君子所謂,這是權謀之術,可不是聖人之道,用了總是感覺昧良心。
仇孝直也目睹了李廣忠表情的變化,雖然今晚口頭上佔點便宜並不能完全的讓李廣忠站到蘭子義這邊來,但有勝於無,給點壓力總是好事。
仇孝直想在睡覺之前和蘭子義談些正事,於是轉頭問蘭子義道:
“我今天一直在想衛侯告訴我入城的事情,我總覺的不妥。”
蘭子義低頭正在分神,聽到仇孝直問話後捏了捏眉心,擡頭對仇孝直說道:
“我也覺得事情不妥,但具體怎麼個不妥法。”
仇文若一直沒有開口,這時發話道:
“按照衛侯所說,有兩件事情值得懷疑,
第一,賊寇既然要走,卻爲何又讓一隊騎兵迎向官軍這邊,冒着生命危險逃跑最後才從水路逃脫,走水路還是往下游走說明這是雷有德的人,雷有德爲何要這麼做;
第二,雷有德怎麼瞞過妖賊把天王割喉,還給安排在府衙裡無法逃走,等着衛侯過來割人頭,這可真是神乎其神。“
蘭子義聽仇文若把話說完,問道:
“文若先生只是覺得雷有德瞞過妖賊這件事情奇怪,就不覺得雷有德放下天王不管這件事情奇怪?”
仇文若聞言笑了笑,仇孝直替他兒子回答道:
“雷有德借刀殺人不是明擺着嗎?衛侯何必明知故問?”
蘭子義聞言也低下頭笑了笑,
仇文若接着說道:
“所以雷有德爲什麼這麼做不是問題,他怎麼做到的纔是問題。”
仇孝直又說道:
“而且他這麼做明顯是想繼續用妖法籠絡妖寇,只不過他來抗妖法的大旗很難得人心。”
仇文若喝了口茶,看着他父親說道:
“雷有德雖然把天王之死扣到了衛侯頭上,但紙包不住火,他的所作所爲肯定會傳道賊寇軍中,
依我之見雷有德肯定要用軍功來密佈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先天缺陷,天王可以帶兵四處遊走,雷有德不能,雷有德肯定要攻京城。“
仇孝直與蘭子義聽到仇文若這麼說都點頭同意,
仇孝直說道:
“兒,你說的很有道理,
這樣來分析其實雷有德下一步的行動就可以判斷出來了,
雷有德要想進攻京城的話現在還有什麼東西在阻礙他?或者說雷有德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蘭子義想了想說道:
“若說雷有德渡江攻打京城的後顧之憂,那就只剩下我和戚榮勳打算在壽春匯合起來與賊寇決一死戰的官軍了。”
仇文若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幾乎是在詢問自己的問道:
“那要是賊寇想要擊敗江北最後一至官軍,他們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提出來,衆人都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之後仇孝直才說道:
“以賊寇勢力就算等到我們三軍合力也有能力將我們擊敗,但雷有德剛剛殺了天王奪權,如果與官軍相持對他可不是好事。”
仇文若點頭說道:
“父親說得不錯,雷有德軍心不穩,一旦與官軍相持,哪怕是勢均力敵的野戰,只要稍微露出頹勢恐怕都會讓他的人分崩離析。
所以雷有德應該做的是各個擊破。“
蘭子義聽到這裡默默的說了一句
“而現在雷有德的主力都坐上船往下游去了。”
蘭子義這句話就好像是往豆醬裡滴入的滷水,整個屋內的氣氛都被這一句話凝聚成了塊。
蘭子義揉揉眼睛,他的睡意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如果雷有德真是率領水軍東下去擊破西進額東軍,那可就糟了。
蘭子義用手扶着腦袋,慢慢地說道:
“雷有德是在壽春城裡內訌之後出城的,斥候來報城內有大變故,而且雷有德與天王在壽春城裡打了兩天,他不該有那樣的實力,他甚是都不該統馭全軍。“
仇孝直正端着茶碗,他沒有喝茶,而是揭開茶杯蓋默默地注視這茶水,茶已經涼了,散泡的茶葉都沉到了茶杯底,一碗茶水死氣沉沉,沒有半分變化
仇孝直把茶碗放回桌上,咂着舌頭問道:
“可衛侯是怎麼知道雷有德火拼兩天的?據我所知斥候一直都在城外觀察,二郎並沒有聯繫上我軍在壽春城裡的眼線,我們不知道壽春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仇文若也面色凝重的說道:
“要說賊寇在城內打了兩天,外面看到的是烽火連城,殺聲震天,城裡應當比汝陰、襄樊還慘纔對,可我們入城看到的卻是保存完好城市。
除了所有的城門被燒燬。“
仇孝直皺着眉頭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說道:
“我聽二郎的軍士說城內有賊寇集中焚燒的痕跡,各處都有,難道說賊寇故意這麼做?”
蘭子義聽到這裡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嘆道:
“妖賊陰險狡詐,怎會如此難纏!”
蘭子義說罷長嘆一聲,又重重的坐回椅子上去,其他人都默不作聲,不敢搭話。
蘭子義坐在椅子上落魄的說道:
“要是天下百姓都如昨天在河上撈屍的人一樣仁愛孝悌,我大正哪裡會遭現在這種人禍?“
仇孝直與仇文若聞言都瞪起了眼睛,仇孝直更是追問蘭子義道:
“衛侯你說什麼?“
蘭子義看仇孝直這神情知道不妙,但還沒有想明白怎麼回事,於是就將昨天河道上百姓收屍的事情說了出來。
沒等蘭子義完全說完,仇文若就打斷了蘭子義,“唉呀“一聲站起來說道:
“衛侯你好糊塗啊!我們這些天行軍過來沿途可曾見過一個活人?哪裡來人會下河收屍呢?而且還是從下游而來逆流而上的人!”
蘭子義聽到仇文若的發問就像是腦袋被閃電擊中了一樣,整個人都被震呆了,他這才恍然大悟,那時的小船就是壽春城裡派出來的眼睛,而蘭子義當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忽視了所有的疑點。
仇孝直慢慢地捏緊拳頭,錘在桌上說道:
“所以那夥迎着衛侯而來的賊寇騎兵就是爲了引誘衛侯入城追殺天王,以免天王侍衛發現不對,逃脫走漏風聲?”
仇孝直話音落下,屋裡徹底沒了聲音,剛纔被蘭子義說得不敢答話的李廣忠這時都發現了問題的嚴重,緊張的捏緊了拳頭。
仇孝直最先從死寂中反應過來,起身撲到蘭子義身邊,抓着蘭子義的手說道:
“衛侯,我們不能繼續呆在城裡,這是雷有德的圈套,四面城門全無,這座城守不住的,賊寇要是殺個回馬槍過來我們就全完了。”
仇文若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起身說道:
“衛侯,我們應當出城向西南,駐紮到瘦水河邊,一旦情況不對還可以沿河向南撤往廬州。”
蘭子義的牙齒深深的咬入嘴脣,他的舌尖已經嚐到了血液的鹹溼味道,
蘭子義責備自己爲何沒有發現這些疑點。
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在自責了,蘭子義在仇孝直過來抓住自己手後起身吼道:
“來人!給我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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