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操勝券,卻是意外連連。
處處先機,其實步步失算。
成敗難料,實乃因果循環。
石永嘉的錯誤,其實一開始便鑄成了。她錯估了抱朴子和司馬白的矛盾,她以爲已將司馬白從棋盤上抹殺了。她蓄意讓李壽和李保拼個兩敗俱傷,成都自然也便門戶洞開,這個門是她給包攬子兩千鐵甲弓騎留的,但司馬白同樣也能進來。
但她最致命的錯誤,是沒料到司馬白獨佔了所有好運氣!
謹慎過頭亂召援兵,反佈下裴山這一手妙棋;被人強交陰陽,卻得了望氣之能;鬼使神差與抱朴子開誠佈公,又盡解了三皇內文之疑;正欲一展拳腳,便遇李壽六神無主;兵諫奪權,卻有大度兄長不與計較,更換來勠力同心!
勝負的天平已將傾斜,司馬白的好運卻仍是不止。
急奔成都,天生掉餡餅一般擒下了敵帥,繼而路遇救援西山的諸侯護軍,正巧合兵一處!
待合了晉國羽林軍、賀蘭牛頭衛等等一干精銳騎軍,捉襟見肘的一千兵馬直接翻了一番!
而最強勁的對手包攬子,唯一有絕對實力狙擊司馬白這支混雜軍的兩千鐵甲弓騎,偏偏正老老實實等着他們大執法的密令。只因有了兄長前車之鑑的河間王石宣,對他這個小姑姑不敢有丁點違逆!
成都雄城亂成一鍋粥,城門等若毫不設防,這兩千騎軍進了城便直奔李保,不費吹灰之力便揪出了在家慶祝的叛首李保!
而剩下所要解決的,就只是滿城亂兵而已。這已不需麻煩司馬白了,甚至不用慕容恪領兵,收整完涪城嫡系的李壽自己也能辦好。
平叛的所有要害關節一蹴而就,繼攪黃了石永嘉的燕地佈局、代國佈局之後,司馬白再一次異軍突起!
從燕地到成都,石永嘉苦心孤詣謀人江山,其間連環相套、首尾佈置,豈是一年兩年之功?
而今似乎全都付諸流水,成敗之難料,實乃因果循環!
不怨石永嘉一聽到司馬白聲音,臉上神色便怪異至極,以她一慣的波瀾不驚也難免連連咋舌:“真是出人意料,真是不敢相信,真是匪夷所思,這傢伙真是成大器了呢!”
賀蘭千允是很幸運的,因爲石永嘉現在這種怪異的神情,世上恐怕沒幾個人能見到。
倘若孫伏都在這裡,也必然得涕零如雨,他總算是得了一個知己,能夠理解他之所以接二連三陰溝裡翻船,全因司馬小兒鴻運當頭,而非他毅智侯草包無能!
“大允子,你朝思暮想的郎君就在院外,你竟還待的住?”石永嘉似真非真的逗笑道。
“額...那你...”
賀蘭千允本能的就要拔腿出門,可滿腦袋的困惑讓她遲疑着沒動,而最令她不解的便是陳留郡主何以能夠如此隨意的調派包攬子。
千允又不是傻子,她自然能分析出來,曹小哭得有什麼樣的權勢,才能把逯崇這一軍主將押做人質?陳留郡主名望再盛,恐怕也做不到吧?既如此,那曹小哭又和這場兵變有什麼牽扯呢?該不會與自家郎君爲敵吧?但卻又怎會這麼痛快放司馬白的女人離去?不該拿做人質麼?
石永嘉靜靜一笑,打斷了賀蘭千允的琢磨:“幫孤轉給你郎君傳句話,西山上的事情,請他忘了吧。”
“西山上的事情?!”賀蘭千允眉梢一挑,眼見曹小哭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她此刻全是女人天生的警惕,“你和他做了什麼?”
石永嘉搖了搖頭,只盯着賀蘭千允眼睛,慢慢說道:“大允子,你又忘了,孤說過,這些事不是你能摻和的,還有一事煩勞大允子,稍後讓你郎君把鏡子拿給孤,那是孤的傳家寶。”
“哦...”
千允似懂非懂的點着頭,之前那些心思飛頓時到了九霄雲外,可憐她全然不知自己正被石永嘉當做練習物件。
嫁念!
石永嘉嘗試着將攝魄之力通過賀蘭千允轉嫁給司馬白,直接乾脆的抹掉他一段記憶,成或不成,她還沒試過所以不知道,但小試牛刀又有何妨?
只看司馬白仍以郡主相稱,想來是忌憚着規源金血,還不敢貿然與石永嘉正面相抗。而石永嘉既被司馬白所困,真若硬拼恐怕也難保不是兩敗俱傷,意氣之爭不是石永嘉的作風,她心裡也賭着一口氣,成敗尤爲定,邊走邊瞧吧!
正如石永嘉所料,雖然將石永嘉堵在了這一方小院裡,可是能否與這個妖女正面相抗,司馬白沒有丁點把握。
他司馬白都能從陰陽交融中得到望氣之能,石永嘉這個規源金血的正主,又會有怎樣的進展呢?
司馬白不敢去賭,當妖女走出這個小院的時候,自己能不能舉起御衡白?他更不敢賭自己手下這些悍卒們能不能將刀舉起來,他甚至害怕到時候自己會先給上自己一刀!
識心攝魄,這已非人力能夠抗衡...
但是這個妖女卻是不得不面對的。
“吱呦...”
房門推開了。
司馬白全神戒備起來,見是石永嘉的護衛有書走出來,後面更跟着賀蘭千允,他全身倒立的汗毛方纔稍稍躺了回去。
“郡主受了驚嚇,要休息,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有書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嬉皮笑臉傳完話便轉了身回去,言外之意很明確,石永嘉仍然要以曹小哭的身份面對司馬白,暫時不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而送回賀蘭千允,司馬白曉得這是妖女的示威,她不需要任何倚仗防身,哪怕這個倚仗是他的心頭肉!
司馬白暗道了一聲萬幸,他的那幾聲郡主似乎穩住了妖女,雖然不知石永嘉打的什麼主意,但在他找到對付石永嘉的方法之前,哪怕暫時的相安無事也總好過撕破臉!
“白郎!”賀蘭千允再見司馬白,眼裡的淚珠兒已經在打轉轉了。
“還好你沒事!”
司馬白心裡一塊大石終於落了下來,直到此刻纔算籲出了一口氣,他知道石永嘉要來找賀蘭千允,這一路上真不知是怎樣的提心吊膽。他自家事自家知,他的神兵天降,其實十成裡有九成是靠着運氣,能將危局扳回到現在這種局面已實屬不易了,他已然算是贏了這一局!
“哦,你和郡主在西山的事情,郡主讓你忘了...”賀蘭千允沒忘記那個叮囑,不無醋意的哼了一聲。
我和她在西山的事情?
司馬白忽覺天旋地轉!
隱約中的雲雨,山門前的驚愕...一幕幕倒轉着在司馬白腦中掠過,猛然間,竟全都模糊起來,好像有人要將這一幕幕憑空抹去!
“她求了天師與我釋道,若大的恩義,我又怎能當做沒發生過呢?”
“只這些?”賀蘭千允似乎不信。
司馬白一曬,詭異笑道:“那還能有什麼?”
規源異能非是人力能抗,成敗確實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