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釣魚？
在餘連看來，霍雷肖·維恩是個純粹的人，也是個赤誠的人，雖然在大多數時候表現得不是太聰明的樣子，但你單論作戰，他的智商又是會重新佔領高地的。總體而言，紅毛老兄其實是一位性如烈火的猛將，但卻絕非頭腦時常發熱的匹夫，就算是率領本艦帶頭衝鋒，也一定會冷靜地判斷哪裡纔是敵人的弱點，哪裡纔是最適合集團衝鋒中央突破的地方。
總而言之，維恩這樣的人，確實是天生屬於戰場的。
可再怎麼說，這位未來的名將現在還不是完全體，而且手裡也只有兩艘驅逐艦。他自告奮勇地前去追擊敵人，是處於公心和勇氣，餘連沒有回絕的理由，但多少還是有點擔憂的。一直到現在得到了他確實平安的消息，這才總算是放下了一點心來。
根據霍雷肖·維恩報告的落款時間來判斷，他是在8月4日的時候返回到了魔鬼迷宮航道上的DL18星系的，並且在那裡通過了引力波信號發來了詳細的報告。由於這裡距離共同體掌握的源質波終端的作用範圍已經非常接近，報告也只在星海中飄了不到二十四小時，便順利地抵達了新旅順基地。
這是非常重要的通報，餘連認爲，這甚至比魔鬼之喉前線的第一手戰報更加重要，便趕忙召集了所有留守後方的高級軍官們開會。包括在新玉門的賽約中將和卡特中將，以及秋名山八幡等人也都通過視頻列席了會議。
當然，軍銜最高的中將，一位表示我只是個有幾番蠻力的粗人我啥都不懂，另一位則表示我一輩子都在後請部門做事不懂前線。二人紛紛表示，果然還需要一個更懂得新大陸情景的軍官來主持大局。於是乎，某位二十出頭的小准將，就這樣理所當然地開始主持會議了。
餘連在衆人面前打開了立體星圖，把通往惡魔之喉前線的兩條補給航道標成了紅色，然後又在DL16星系上標出了一串新的宙點信息，拉出了一條虛線，和一個未有航道通行的星球拉在了一起。
“維恩少校和科爾少校指揮的兩艘驅逐艦，在追擊掠奪者的襲擊艦隊的過程，於D16星系的如上宙點捕捉到了殘留重力井信號，一路抵達了一個新的星系。按照戰時命名貴方，就暫時定名爲DL32星系吧。”
餘連繼續拉着虛線，連續溝上了三個星系：“到了這裡，維恩少校他們的偵查艦隊便失去了敵艦隊的蹤跡，剩下的重力井信號也難以捕捉。他們在這個DL35星系滯留了一個星期，進行了一次徹底地探測，卻沒有發現新的航道。不過，通過星圖我們看出來，DL35的物理距離，確實正在接近魔鬼迷宮星域。”
“果然，他們確實是掌握了第三條航路啊！”賽約中將嘆道。
雖然這幾乎是參謀們的共識，但一旦確定了，卻還是讓人覺得頭皮發麻。在星域級的宇宙大戰中，最大的戰略優勢還真不一定在於艦隊多寡，而是對星圖的掌握程度了。
“應該通報前線司令部，調動一部分艦隊堵住這個，嗯，DL35星系。”卡特中將道。
餘連不是太確定這位上了些年紀，長得像個老會計一樣的將軍，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但這段時間也已經證明，這位老先生確實是個不給人添麻煩的老好人，便耐心地解釋道：“……閣下，這的確是一個辦法。可是，我們無法確保這條新的航路有沒有別的支線，也無法確保掠奪者是否掌握第四條航道。”
“哎呀，也是啊！這還真是個麻煩事。”卡特中將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您說得沒錯，這確實是一件大麻煩。”餘連很有情商地附和了一句，又道：
“現在，我們幾乎可以對掠奪者的戰略意圖做一個粗略的判斷了。他們應該是準備依託惡魔之喉的那個啓明者要塞，最大程度地殺傷我們的有生力量，在通過第三航道襲擾我們的補給線路，最後迫使前線的大軍軍心渙散，軍資缺乏，到再也打不下去的程度。到那時候，是想要乘着我們撤軍的時候全線出擊取得更大的戰果，還是把我們逼到談判桌上，掠奪者便至少有主動權了。”
餘連一邊說着，一邊總覺得這場面好像有點眼熟。合着這幫子掠奪者在靠着地理優勢保家衛國，我們卻成了侵略者了。
賽約中將也掛着滿臉苦惱的表情看着充滿了各種航行座標，數據和各種複雜連線的星圖，彷彿回憶起了學生時代被幾何體支配的恐懼感，趕忙道：“……那麼，我剛纔看報告，維恩少校他們在返航的時候，是在DL33號星系和帝國方面相遇了吧？”
“是的，還差點發生了一點小誤會。”餘連輕描淡寫地道。
當然，所謂的小誤會，是可以寫作“差點擦槍走火”的。在前天下午，也即是8月2日的16點34分，兩艘驅逐艦組成的小艦隊返回了DL33號星系，和一支由重巡1艘輕巡2艘組成的帝國偵查艦隊相遇了。不用說，對方應該是同樣的目的。
只不過，帝國追擊艦隊畢竟是來得晚了一些，只到了這裡，便再找不到敵蹤了。
在例行公事地打了個招呼之後，對面的帝國艦隊便用近乎蠻橫的態度，要求維恩他們將後續的敵蹤和星圖信息交出來。
要換成一個老成持重之輩，最多再道上幾句場面話之後，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就範。可是，他霍雷肖·維恩可不是被嚇大的，當場就命令本艦打開了質子魚雷投射器，並把速度瞬間攀到了第一衝鋒速度，彷彿一頭暴走的蘇格蘭野山羊似的。
等到對面的帝國戰艦反應過來的時候，這艘尺寸只有她五分之一的地球驅逐艦便已經衝到了她的警戒範圍之內，質子魚雷也屬於隨時都能離弦而出的地步。
帝國那艘重巡洋艦上的官兵自然是嚇得雞飛狗跳，另外一艘驅逐艦上的科爾少校同樣也被友軍嚇得魂不附體。不過，他還是趕緊向帝國軍發報，說本艦已經和後方發去了通報，希望貴方莫要因爲一些私心而攻擊友軍，破壞共同剿匪的大局等等。
帝國方面自然還是惱羞成怒，但他們也不至於真的和友軍火併起來，便也只能捏着鼻子放開了路線。
現在，新的星圖依然只掌握在共同體的手中。目前至少還沒有聽說帝國通過官方渠道來申請共享，也沒聽說前線司令部的大人物們拿出來做人情。
當然，爲了堂堂銀河帝國的體面，他們說不定就不會拉下面子來找地球人要航道資料，而是準備自己找出來。這不，在繼續返航的過程中，維恩他們又連續和三波帝國艦隊擦肩而過，甚至還發現了兩艘專業的深空探索船。
這至少可以說明，帝國方面或許已經對正面突破那個要塞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可聽說前線的帝國大軍有什麼動作嗎？”賽約中將問道。
“最先的前線戰報是昨天的。帝國和我方同時對要塞和魔鬼之喉星系所有的掠奪者據點發動了全面攻勢，從小行星帶清理出了三個掠奪者外圍基地全部易手。不過，距離要塞最近的A1和A2行星依然還在掠奪者的控制中。至於艦隊主力，依然沒辦法開啓通往魔宮迷宮腹地的航道，便只能再次試圖對要塞進行正面強攻，但進展依然不算順利。”菲菲看了看戰報：“當然，我們本來也沒有指望能畢其功於一役，對要塞的強攻其實是隔離要塞本體和外圍基地的聯繫，這點做得還是很成功的。我們的艦隊損失也在可以承受地範圍內。總體而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也即是說，一切都毫無進展嘛。”賽約中將沒好氣道：“這時候調我上去，是準備讓我麾下這二十萬小夥子去當炮灰嗎？”
餘連笑着安慰道：“應該是去友情站街吧。您這次帶到前線去的可不止共同體陸戰部隊，還有各國的盟軍呢。哪怕是爲了國際觀瞻，康納里斯上將也會慎重行事的。”
“我可沒擔心司令官，而是擔心蒂文頓那個裝模作樣的娘們……不過，國際觀瞻嗎？”禿頂的中將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大腦袋，點頭道：“呵呵，還是餘連老弟你聰明，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啥？我都不知道我說了啥。
這時候，位於視頻通話九宮格最邊緣的秋名山八幡少校沉吟了一下，舉手道：“下官倒是有些想法。”
“伱說。”餘連道。
秋名山八幡推了推眼鏡：“目前補給艦隊遇襲一共發生了十二次，我們和帝國都有不少損失，但最大的一次，便是發生在7月25日，DL14星系，S04補給艦隊巧遇的那次戰鬥了。那一仗中，負責護航的並非帝國精銳的禁衛艦隊，而是凱泰人的艦隊，帝國一艘古聖級貨輪被捕獲，一艘被擊沉。”
提到這一茬，大家都有點想笑。這麼多年了，啥時候聽說過帝國有古聖級那麼大的船被俘呢？當然，考慮到帝國最近確實有點流年不利，去年開戰神祭的堂堂帝都都鬧出了那麼多恐怖活動，掠奪者入寇也是直接打穿了獅穴要塞和榮耀之門，連堂堂大選帝王都遇刺了，區區被抓走一艘超大型運輸船，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秋名山八幡繼續道：“這可以說明兩件事。第一，掠奪者雖然掌握了一些啓明者的遺產，但要完全變現是需要時間的，他們手中的軍資其實有限。要不然的話，帝國的運輸艦隻需要摧毀就是了，又何必搶奪呢？在我們已知的十二次補給艦隊遇襲戰中可以發現，掠奪者每次都有很明顯的奪船意圖。”
大家覺得這個眼睛小夥兒雖然年輕，但分析得還是很有道理的。果然不愧戰略研究系的“月球人”。
和這小子一屆的這些小青年，倒是出了不少人才啊！賽約中將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餘連一眼。
“我們在前線每日人吃馬嚼都是天文數字，纔不過三個月的對峙，國內就要發行國債了。可是，我們艱難，掠奪者說不定比我們還要艱難。”八幡又道。
“所以秋名山少校，貴官的意思是，繼續耗下去？”卡特中將露出了彷彿老會計一樣心痛的表情，搖頭道：“帝國家大業大，可我們不是啊！”
餘連倒是覺得，這其實也挺符合八幡慎重穩健的風格，維恩那傢伙是侵略如火，這個眼鏡就是典型的不動如山了，是屬於等敵人露出破綻打防守反擊的類型。
“下官可不是最高統帥，做不了這個主。而且，我估摸着，帝國應該不願意如此。”
大家面面相覷，都覺得有點新鮮。
“大家都知道，帝國可是被掠奪者打穿了榮耀之門，這百年來，除了被迫承認我們的獨立，堂堂的銀河帝國可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們要勝，但一定不能是慘勝，更不能是曠日持久的爛仗。”
菲菲微微蹙眉，似乎是猜到了什麼：“……那隻帝國補給艦隊，護航的凱泰人的艦隊。”
“還有這樣的事？”自稱不懂前線事務的卡特中將驚訝地道：“這就有些蹊蹺了。老夫雖然沒直接統率過實戰部隊，但也在後勤部門工作了多年，卻也知道，重要的補給艦隊，應該是交由精銳負責的。這是常識！”
別覺得只有剛正面的纔是精銳。如果本軍深入到敵境了，補給線甚至比最前方的戰線還重要。
“你認爲，那次遇襲時間，其實是帝國在釣魚？”餘連問道。
“這只是一個推測，沒有什麼根據。”八幡推了推眼鏡：“下官以爲，我們應該暫時按兵不動，重點觀察一下帝國軍後續的動作。”
拿一艘古聖級來釣魚，也實在是太捨得下本了。不過，現在的帝國大軍的統帥可是兩位晨曦皇家的龍王，這個家族可是盛產瘋批的，尤其年輕那條小母龍，絕對堪稱瘋批中的戰鬥機了。這種可能性倒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的。
可現在問題就來了，就連維恩他們這些當機立斷地，都沒有成功追蹤到最後，何況是晚來了一步的帝國。他們就算是真的捏着鼻子欠共同體一個人情，把星圖資料要到手，也還是不能完全打開航路。
那麼，他們到底是有什麼別的神威莫測的手段，還是準備再釣一次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