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正面接觸那樣的強光,或許會被當成直接視力,就算是靈能者也很有可能會受傷。可實際上,餘連和索拜克的眼睛是被古船的船殼保護着的。那強光雖然亮度驚人,卻並不顯得特別赤眼,甚至還流光溢彩頗有幾分美感。
強光之中,依稀有巨大的身形正在成型。
而與此同時, 在餘連的視野範圍內,卻已經閃過了一連串不知名的字符。
“……反正我特麼也看不懂。”餘連低聲道。
然後,在自己的視野中,那些字符便化作了一個標準的狙擊鏡視野,還帶上了十字準星。
緊接着,手中的“啞鈴”杆依稀有了一些變化,多出了一絲凸起的觸感。應該便是所謂的扳機了。
真不愧是啓明者的船,這用戶體驗果然是完美的!餘連剛想發表一下對前人的崇拜感佩, 那宛若小太陽般的強光便穩定了下來。緊接着,從熾烈的陽光之後的身影,便先後躍入大家視線之內。
首先進入視覺之內的,卻是一尊頂天立地的八臂金甲神人。在場自然都認得出,這赫然便是薩督蘭公爵化身的戰神法相。只不過,這尊神像的狀態可遠沒有之前那般威嚴霸氣,被全身覆蓋的甲冑上出現了不少傷痕和穿孔,寶相莊嚴的頂盔頭像有了扭曲的變形,就像是被人用錘子砸碎了迎面骨似的。
便只見那神像硬是拖着一個蜈蚣形態的巨大機器從光門中躍了出來。那巨大的構裝機械體呈現的還是渾然一體宛若水銀般的色彩,但蜿蜒曲折的身軀至少也有三四萬米長,看不見任何頭部或尾部的部位,但身體的每個部位都伸出了鋒利的鉤刃,密密麻麻地足有上千對,而且長短形態還各異,彷彿隨時都可以撕碎無畏艦的裝甲。
那些金屬的“蟲足”揮舞扭動着,像是劍客手中的寶劍,卻又彷彿章魚捕獵的腕足, 張牙舞爪, 駭人無比。
“……之前的對手不還是一羣機器人嗎?什麼時候就變成這樣了?”餘連忍不住咋舌。
“這是探靈號自律安保系統的巨噬形態,是專門針對大型敵對單位的特攻形態。”小灰道。
“巨噬?這是把別人當成寄生蟲還是細菌啊!”餘連有點生氣,覺得啓明者實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然而,就算是被當成了寄生蟲,傷痕累累的金甲神像倒也沒有失去戰鬥的勇氣。或者說,正是因爲祂成了這個樣子,莊嚴的神性少了很多,但戰士的兇性反倒是回來了。
只見祂一邊拖拽着敵人,一邊還不斷在用拳頭轟鳴在着那蜈蚣的身體上。每一次拳頭和機械接觸碰撞的瞬間,都會盪漾起激烈刺耳的衝擊波。
在艦隊戰中,專門用於製造防戰機和突擊艦隔離帶的空間震盪魚雷,也就不過如此了。
只不過,那蜈蚣樣子的機器人也不是等閒之輩。或者說,這傢伙長得雖然是蟲子樣,但有了這樣的體型,便很像是個吞噬天地的噬星蟲了。便將這傢伙一邊挨着拳擊,一邊卻躬起來自己的上半身,無數鋒利的足節咬在了神像的肩膀上。然後, 卻也不知道它噴出了什麼能量,只是一點點模糊的光影閃動了一下, 那金甲神像的肩頭到胳膊卻都瞬間消融,就彷彿是直接從原子的層面被抹殺掉了似的。
實際上,那蟲子想要咬的是神像被砸扁了一半的腦袋,但後者總算是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了。
可即便如此,金甲神像的半身依然受到了重創。這已經不僅僅是劃傷貫穿砸遍變形那麼膚淺的情況了,而是非常直接的結構性創傷。
索拜克看得頭皮發麻,一時間抖個不停。他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攻擊,能夠直接對戰神法相構成傷害。
好在,凹人設已經成他的本能了,就算是再怎麼震恐,也能夠保持古井無波不悲不喜的樣子。至少從表面上,確實看不出這傢伙的心理狀態。
所謂“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餘連現在倒是能猜到,爲什麼上輩子這傢伙總是官運亨通了。而這輩子,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應該也是如此的。
至於薩督蘭公爵,自然是比自己的關門弟子霸氣多了。他的法天象地雖然受到了這樣的攻擊,但依然身處雙手僅僅地扣住了敵人的身體,一方面還在用拳頭轟擊着敵人的軀體,身上泛起的光暈也宛若金粉一樣不斷滲在了機器人的身軀上,剛一和那富含着靈性光澤的鋼鐵之軀接觸,便像是病毒一樣沒入其身體之內,這才發生了爆炸。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光門在關閉的最後一刻,一道青色的劍光也涌了出來,刺向了巨大的機器蟲。不過,瞧那肆意妄爲的氣勢,倒是頗有點準備把糾纏在一起的機器蟲和薩督蘭公爵一次性打個對穿的嫌疑。
劍光確實沒入了機器蟲子的軀體,但還沒有完全將其洞穿,金甲神像的身側甩開的金色飛沫又肆無忌憚地向周邊亂舞出去,將青光捲入了其中。
緊接着,便又是一次宛若點起太陽般的猛烈爆炸,神像、機器人和那道亂入的青光全部都被納入了其中。
當爆炸散開之後,青光、機器人和神像似乎都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退開了幾步之後,便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這可不是二對一,而是徹底的三足鼎立。三方壓根就沒考慮過結盟幹掉其中一個的想法,只想着用最兇猛也最有效率的手段,將其中的任何一方當場抹殺。
餘連按了按太陽穴,看了看旁鎮(dai)定(ruo)自(mu)若(ji)的索拜克,無奈道:“這個場面,說實話,我已經不太搞得清楚狀況了……不過,那個蜈蚣機器人肯定是敵人,這一點,應該是可以達成共識的吧?”
“同意。”索拜克迅速道。
要不然能怎麼說呢?那邊的兩位大佬和古代機器人正在三方互毆,這豈不是說明,公爵和蘭九峰是敵人。那麼,兩人的弟子是不是也該是敵人?
我這輩子都是不可能和這傢伙開打的!下輩子都不可能的!
“那麼,準備炮擊!”餘連瞄了對方一眼:“戰神祭之後,我便從未想過,這麼快便會有再次合作的機會!這就是命運啊!”
是啊!命運對我實在是太不公了,每次都特麼能遇到你。索拜克無奈點了點頭,卻又道:“但是,這樣的局面……”
三方糾纏成這個樣子,幾乎每一秒,不,每一幀都在變幻着方位,看得索拜克眼花繚亂。就算是用自己熟悉的武器也很難保證命中,更不用說是啓明者的武器了。
他剛想要說點什麼,卻只覺得眼前一花,接着便出現了讓自己非常熟悉標識刻度,和帝國戰艦上的射擊指揮界面非常相似。
“這,這個……”
“別問我,我也不懂。”餘連聳了聳肩:“說不定是因爲啓明者的船有讀心功能,自動將我們的喜好讀出來了?”
索拜克抽着嘴角差點把手裡的“啞鈴”鬆開。
小灰在餘連的耳麥中道:“不要嚇唬人啊!啓明者的設備可是很人性化的,不會讀心的,但確實能和炮手的感知形成共振,將射擊界面替換成他們最喜歡的模板。可是,這是取決於炮手的認知,而非設備。你可明白這其中的差別?”
當然明白啊!可就是因爲明白了,所以才覺得細思恐極啊!
餘連雖然這麼想,但現在也不是介意這種情況的時候了。他能看得出來,兩位大佬和一臺機器人的混戰,如果再持續一段時間,十有八九是是有三方都隕落而告終的。
於是,他向索拜克使了一個眼色,按照小灰的指示,將手中的“啞鈴”按照逆時針轉了九十度。
在他的視線中,同時出現了二十個十字準星,開始飄蕩着。
“這是說,一個人要管至少二十門炮?”
“所以才需要ai輔助嘛。”小灰道:“當然,也可以準備二十個炮手外加他們的輔助小組。不過,啓明者是不會幹這種浪費人力的事情的。”
你埋汰誰呢?科技樹點歪了又不是我的錯,全體種族都得背鍋!更重要的是,你們啓明者把不可燃垃圾扔得全宇宙到處都是,難道就不需要背鍋啦?
餘連嘆了口氣:“非靈能者可操不了這種炮……不,非感知系地也是操不了的。”
“你不就是感知系的嗎?”小灰笑道。
我特麼明明是樣樣稀鬆的水桶號啊。當然了,自從掌握了“宇宙知覺”之後,本人現在去當個超凡領航員跑未知航路當然也問題不大。更重要的是,等到推完了剛纔的那個ai化身的虛境領主之後,還成功解鎖了一個名爲“天文直感”的超凡能力。
這依稀是一種對身體要求高的能力。顧名思義,在發動的時候,甚至能對天文單位之外的目標的行爲進行感應和預判,輔助自己進行跨天文單位的遠距離擊殺。
當然,真要跨越一個標準天文單位應該是挺不現實的。到目前爲止,本世代文明最遠的炮擊記錄也就是八百多萬公里。不過,如果是啓明者的話……說不定還真有過了。
話又誰回來了,我持劍衝鋒的大好男兒,現在又解鎖了一個放冷箭的能力,這可真是……太讓人心潮澎湃了!這纔是水桶號的真諦啊!
想到這裡,餘連便滿是期待地放緩了呼吸,用靈脈循環儘量恢復體能和藍條,還沒忘了提醒一下旁邊的索拜克:“耶老弟,你可以嗎?”
“我,我在努力!”耶格爾咬着牙低聲道。
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已經出現了四個環的重瞳,看着頗有了幾分妖邪的氣魄。
而在他個人的視線中,那些不斷跳動着的十字準星正在擴大,並且全部都重疊在了一起。
索拜克老兄表現得確實不錯,至少比餘連預想中的要好很多。在他的感官中,二十多門炮口已經融爲一體的,這大約便是狙擊手世界中的萬劍歸宗”吧。
“自由射擊。”餘連留下了這句話後,便直接啓動了“天文直感”。
瞬息之後,自己似乎已經忘卻了周圍的一切,只剩下了自己的視覺。甚至說,在視覺範圍內,師父化身的青色劍光和薩督蘭公爵化身的戰神巨像,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唯一還顯得清晰的,便只剩下了那頭蜿蜒崎嶇的機械巨蟲。
那個傢伙,明明拖着數萬米長的龐大的軀體,可在真空的宇宙之中,卻靈活得像是隻綠頭蒼蠅,一邊像是條滑不留手的泥鰍般高速遊動着,一邊還沒忘了用自己散發着致命能量的身軀翻滾撞擊着兩個敵人。
可現在,在餘連的主觀感知中,它的速度確實已經減慢了,雖然不至於像是電影的慢鏡頭那樣,但至少已經有了點蹣跚和笨拙的味道。
餘連沒有再猶豫,也沒有再胡思亂想,連續扣動“啞鈴”上的凸起。
半球體古船左側轟出了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光之矢。這些光束絡繹不絕地砸在了機器人換在神像胸口的一截軀體上,所有的彈着點間隔不會超過五米。
對這種體型的巨物來說,這便已經相當於把所有的攻擊集中砸在一個點上了。
於是,那宛若水銀一般的蟲體,便像是被融化了似的開始消減,動作這次是真的慢了下來。
同一時刻,索拜克也開火了。他轟出來的光束沒有彙集在了一個點上,而是如同散開的箭雨一樣,落在了巨蟲的各個位置上,居然沒有一發落空。
蘭九峰和薩督蘭公爵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後者伸出自己那可以戳破小行星的巨手,再次將蜿蜒的身軀擎住,前者化身的劍光便乘機來了一次開膛破肚攔腰截斷。
你們現在擱這兒聯合起來了啊?那剛纔三方互毆得胡天暗地的是誰啊?
餘連頓時對大佬們的武德又有了嶄新的認知,肅然起敬之餘,再次調整了一下射界,扣動了“啞鈴”上的“扳機”。
這一次,光矢們全部都轟在了被師父的劍光撕開的傷口上。
這臺巨大的蟲形機器人並沒有爆炸,但餘連分明能看到,它外表的光澤正在一點點褪去,逐漸暗淡,動作也愈加笨拙了。緊接着,它便被劍光攪成了好幾段,其中一段甚至直接被薩督蘭公爵捏在手裡,擠成了碎片。
在和兩位八環大佬三足鼎立的時候,任何一點點破綻都有可能演變成致命的大錯,更何況是被偷襲了呢?
“如果是人類自己的武器,可絕對是達不成這個效果的。無論是軌道炮還是離子炮,甚至是光矛,哪怕是把握住了射擊機會,卻還要把延遲給計算進去,命中率就真的只能指望玄學了。”餘連終於放下了心來,將自己的狀態從“天文直感”中脫離了出來,隨即,眩暈和疲憊便像是雪崩一樣撲了過來。
他趕緊穩住了精神,稍微喘息了一口,纔看向了索拜克,發現對方也是一副打了通宵麻將的樣子,臉色僵硬雙股戰戰,連腰都直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