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古美亞星球上的餘連,當然不知道上面的太空城中已經發生了一個大新聞。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經放在了面前的烤架上。這是用大家軋鋼留下來的邊角料扭出來的烤架,架子足有籃球架那麼高,又黑又粗又長的“籤子”足可以去當承軸。
烤架的規模都擺在這裡了,獵物自然便不用說了。這是一頭足有成年犀牛那麼巨型的動物,雖然擁有魚類紡錘形的外觀,卻擁有四條可以收縮入體內鱗甲之下的腿和一張長着殘念大嘴的臉,總體而言,像是一條有魚類身體的大型蠑螈。
這也是餘連在古美亞星球上遇到的最醜的動物了。
當然,這種叫做“霸王海蠑螈”的傢伙,醜歸醜,但卻是頂級的海味。肉質鮮美嫩化,營養價值極好,富含大量的蛋白質、維生素和磷鐵等微量元素。明明是相對寡淡的白肉,但一口下去,那豐裕的魚油便在口腔中散開。碳基哺乳動物對油脂的渴求在那一刻便將得到充分的滿足。
這樣頂級的食材,雖然可以用採用樸素的手法,但同樣也需要頂級的料理手法,餘力便決定自己來。
畢竟兵工廠的生產已經上了正規了,餘連也總算是能偷得浮生半日閒,稍微爲自己的五臟廟考慮一下了,順便還能給大家發點福利。
實際上,這纔是餘連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要知道,初步的推算,古美亞星球上至少散養着上萬條各種各樣的龍種,星球領主級的超大型幻獸也有將近二十尊。靈性的因子揮灑到了空氣、水流乃至於土壤之中,來自全宇宙的奇花異草和珍獸寶禽都被移植到了這裡,在帝國生物學家們的細心地卻又不直接干涉地環境調整下,茁壯成長着。
在這種星球上成長出來的獵物會是何等滋味,便可想而知了吧?實際上,花上一大筆錢跑到古美亞星球上吃上一頓“野味”大餐,一直各國權貴在帝都旅遊時的必備項目了。
其實,如果不是戰神祭,餘連還真想待在古美亞不走了。每天抓點生薑啊魚餅啊奧斯卡啊之類的打打牙祭,等到吃到心滿意足再想辦法把那些星球領主級的幻獸都討伐了,到了那個時候,總也能刷到六環了。順便再把帝國的“古美亞星球的蓋亞改造計劃”搞死,豈不美哉?
……好吧,不能實現的事情還是不要再亂想了。
總之,像是霸王海蠑螈這麼大的食材,要處理起來還是有點技術含量了。他便決定親自動手。
他轉動着承軸那麼粗的烤籤,讓已經被開膛破肚的蠑螈均勻受熱,等到其身體漸漸泛白,便提起了解腕尖刀,一躍而起,沿着它的背脊將一整條白肉給解了下來。
這整條肉看上去不像是魚肉,更像是牛肉的脊肉。餘連將它一整條丟給了旁邊名字不重要的幫手。那幫廚乾淨把整條脊肉切成了小丁,丟到了正在用小火慢燉的高湯中。
高湯的主要材料是血甲蟹。這是一種足有磨盤般大的螃蟹,要是落在地球上也是妥妥的淺海霸主,但在這古美亞星球,卻是霸王海蠑螈這種近海巨獸的主要食物。
嗯,一頓燒烤一碗湯,大家每個人應該都還是能分上一兩塊肉的,這便算是我給大家做的硬菜吧。餘連一邊哼着歌,繼續翻烤着面前的巨型蠑螈,然後抹起了調料。
調料醬汁都是用各種果品和野菜磨成的,清香撲鼻,潤人心脾。
他剛把橙黃色的燒烤醬抹滿了蠑螈那張殘念的臉的時候,便聽到身後傳來了略有些焦急的腳步聲。
餘連沒有回頭,繼續燒烤。對方的腳步聲焦急,說明發生了點什麼狀況,但只是“略有些”焦急,說明發生的狀況不算是太麻煩。
果然,他身後隨即響起了貝里琉·河文的聲音。
“先生,婭格妮絲小姐發現了敵對的偵查人員。”
“敵對?偵查人員?”餘連覺得這個說法還是挺有趣的。他憑什麼認爲對方是敵對的,並且還是偵查人員而不是全體成員呢?
“是的,有七個人。可是再進入我們的警戒區域的時候,被婭格妮絲小姐發現了,發生了交火。”河文接着便詳細述說了一下狀況。
說白了,便是有一部分人鬼鬼祟祟地向大家的營地前沿摸了過來,但是卻觸發了預警陷阱。倒並不是這羣潛入者的業務能力不好,而是因爲餘連親自佈置的陷阱可是各種物理的化學的靈能的全都用上了,還真不是一般靈能者能應付的。再加上營地之前就是一大片一覽無餘的平原,只有少數的灌木叢可以藏身,自然就被發現了。
負責營地安全的婭格妮絲喊了三次話也沒有得到迴應,當下便帶着小夥伴們提着剛出廠的離子炮一陣狂轟濫炸,將對方徹底驅走了。
這個偵查隊伍的素質還是不錯的,在意識到己方不可能再佔到什麼便宜的時候,便當機立斷地選擇了撤退。當然了,在能量光束的密集轟炸形成了的能量纏繞之下,他們的潛行手段依舊遭到了結構性破壞,當場便現了形。
他們雖然撤得很快,去還是被視線明銳的婭格妮絲一眼發現了,甚至還數清楚了人數。
“七個人全都是靈能者,而且都有潛伏手段。這不可能是來自同一支隊伍,一定也是一支聯合。”貝里琉猶豫了一下,道:“我個人覺得……現在還剩下的選手中,能組織起這麼強力的聯盟的。除了您,就一定只有沙梅恩子爵了。”
餘連覺得對方說得有一定道理,卻也並不絕對。沙梅恩確實有這樣的組織能力和威望,但世間代有英雄出,誰能說別的參賽者中就沒有同水準的人傑呢?
不過,這種事情就沒必要和自己的小夥伴槓了。
“確實如此,至少肯定,對方已經在我們附近了。讓婭格妮絲他們保持警戒。陷阱再增加一倍吧。”又擡着籤子把蠑螈給翻了一面,讓它的肚子對着天,從旁邊的瓦罐裡挖了幾大瓢板油塞到了其腹腔裡面。隨着那幾大塊油脂在霸王蠑螈的肚子裡融化分解,讓所有的哺乳動物都難以自矜的混合香氣便一點點醞釀了出來。
同樣也是哺乳動物的貝里琉下意識抽動了一下扁平的鼻縫,好不容易纔抑制住了食慾,趕忙道:“婭格妮絲小姐問要不要追擊?我們說不定可以乘機找到敵人所在地,趁勢反擊。至少也可以摸清楚對方的人數。”
“那就用不着了。我說過了,對方既然已經到了我們附近,大概位置便是猜也猜得出來。”餘連見對方還有點驚訝,便指了指平原對面的山崗:“我們這裡一千多人,又是鍊鋼又是爆炸的,位置早就暴露了。只有那片山上,才又能監視我們,又能觀察海面。”
“那我們……”
“放心吧,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保持我們自己的步調,我們的優勢便不可能動搖。”餘連揮了揮手:“讓婭格妮絲把警戒工作佈置下去。如果再有人來挑釁或鬼鬼祟祟地張望,亂炮轟過去便是了,不用再通報我了。”
如果換做是別人,貝里琉一定是有不同意見的,可是,已經徹底淪爲某人腦殘粉的弗蘭摩爾青年卻覺得,餘連先生如此安排,一定是有他的意圖。擁有這等氣吞和善的英雄氣概的人,自然也是高瞻遠矚深謀遠慮的,吾輩凡人就算是不理解也要執行,最多在執行中加強理解便是了。
他望着餘連努力擺弄着烤蠑螈,又時不時跑去觀察一下那邊高湯的狀況,一時間感動不已。
對於您來說,敵人襲來,卻一定比不上給大家做一頓熱乎的重要!
無論是山河崩塌還是星辰隕落,都不會動搖,這可能纔是真正的英雄吧?不,對於這樣的人,用“英雄”來形容,已經有點俗氣了。貝里琉·河文覺得自己彷彿目睹了歷史中的偉大一刻,便抹着眼淚去了,正好和克雷爾擦肩而過。
“這小子什麼毛病?”克雷爾看了弗蘭摩爾人一邊傷悲春秋地抹眼淚一邊雄赳赳氣昂昂彷彿得到了神諭一樣的背影,覺得這兩種狀態居然能交織在一起一定是哪裡不對。不是自己瘋了就是這世界瘋了。
他搖着頭走到了餘連旁邊,見後者正用小刀給烤魚身上割出了不少細小的劃口,然後將細碎的岩鹽磨碎滲入了其中。如此一來,濃郁的混合香氣頓時便又多了幾分醇厚的層次感。
克雷爾的口水也下來了:“我覺得你不該去當兵。你這樣的手藝不當廚神,簡直是全宇宙的損失!”
“那是自然的!我們老劉家蓉下樓1500年的廚藝傳承,豈是區區兵法小道能比的?另外,和我舅舅比起來,我的廚藝都只是二把刀。”這一點,餘連覺得自己還真不是在吹嘴。
當然了,一些只能靈能者纔可以的操作,舅舅就沒辦法了譬如說,轉着承軸那麼粗長的籤子翻烤犀牛那麼大的食材。
克雷爾眼睛頓時亮了:“蓉下樓?我自詡吃遍銀河,這都居然沒聽說過?上了《食天下》的排名嗎?有幾星?”
“呵,地球人的美食,爲了追求聯盟一本三版旅遊雜誌的標準而蠅營狗苟,那便是連美食的本真都忘了。”餘連冷笑一聲:“我就便話放在這裡,所有追求《食天下》三星的地球餐廳,全都是樂色。”
《食天下》纔不是三版旅遊雜誌呢!雖然我們經常用穿的很客氣的小姐姐的風景照做封面。克雷爾很想這麼分辨一下,畢竟他和那本雜誌還是有很親密的合作關係的,但還是忍住了,陪着笑臉道:“那……有沒有興趣到聯盟開分店?我們可以合作嘛。”
“可以啊,不過要你自己去找我舅舅談。如果你真有興趣就得抓緊時間了,紫信卉集團已經表現出濃厚興趣了。”
“紫信卉?哦,那家賣化肥和開超市的啊!”克雷爾歪頭一想,語氣中透出了一聲不易察覺的嗤笑:“放心,我會抓緊的。像您舅舅這樣的廚神,配得上更有實力的合作伙伴。”
餘連歪頭瞥了對方一眼,這纔想起這傢伙的本質畢竟是大資本家的一員,妥妥的萬惡統治階層,是要吃人的。
“還有一個小時就好了。”餘連道:“你不會是過來監督我的烹飪過程吧?”
克雷爾故作尷尬地幹兩聲,這才用向上級表功一樣的語氣道:“成了。”
“成了?哪個成了?”
“兩個都成了。”克雷爾張開了兩隻手,誇張得彷彿是要叫萬歲一樣。
“哦,那我來看看。”
克雷爾點了點頭,接着便從懷裡摸出了一枚成年人前臂長短的錐型體。
稍微有些軍事知識的人便一定能認得出,那分明便是一門動能軌道炮的炮彈。
“我和隊伍裡幾位懂鍊金的戰友一起弄的。畢竟是星辰鋼,我們弄出來的土爐子還是融化不了,只能用神秘學手段了。”他將炮彈遞到了餘連手中,露出了惋惜的神情:“放心吧,戰錘上所有的材料都用上了,沒有一點浪費!”
餘連翻開着炮彈,感受着它的分量和質感,感受着其堅固而銳利的氣質,也露出了沉痛的神情:“很好,我的新老婆推進之王,我一定是不會忘記你的犧牲的。”
這枚軌道炮炮彈,自然是用推進之王煉化而成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餘連能帶着大家從有到無一個星期就挫出一個兵工廠,但還沒有全能到能挫出零元素合金來,便只能換換思路,從另外的方向“就地取材”。
“所以,爲了紀念我還沒有捂熱就該換了形態的新老婆,就給你起名叫厄克斯卡里巴吧。這樣纔有傳承感,對吧?”
“這個……我不是太懂。”克雷爾覺得餘連現在的表情很危險。
“放心,不用你懂,只要懂得人懂就行了。”餘連將名爲“厄克斯卡里巴”的炮彈隨手別到了腰間:“別的呢?”
“連炮彈都有了,那個自然也完成了。呼,這做起來可真是比您的AK麻煩多了。就算是有現成的圖紙,也都差點把大家累死過去了。”
“這很正常,一個是單兵武器,一個是火力壓制型的重武器,技術難度自然不一樣。”餘連倒是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克雷爾的肩膀:“可不管怎麼說,克雷爾老兄,你們終究還是把它做出來了,而且比我預想的還有快上一天。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你其實是挺適合當一個光榮的勞動者的。”
克雷爾乾笑了起來,這次他是真的在乾笑。
“怎麼樣?在勞動的過程中,有沒有感受到什麼新的使命感和榮耀感呢?有沒有考慮過背叛一下自己的階級呢?”
克雷爾繼續幹笑着,卻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連心臟的跳動似乎都慢了半拍。他雖然聽不太明白,但直覺卻感受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體會到的危機感。
好在,餘連很快就發出了哈哈的大笑聲,就像是講了一個把大家都嚇壞了的鬼故事似的。
“叫大家把安東西裝配好。等我烤完了蠑螈,我要親自抄第一炮!”餘連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