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和西方最尊貴的蘇丹,埃及與黎凡特之主,睿智而公正的陛下,您卑微的僕從祈求您的寬宏大量!”
薩拉丁高踞於御座之上,看着面前這個如同最卑微的奴隸一般五體投地的突厥人,他就是曾經薩利赫最信賴的奴隸衛隊的首領,在薩利赫病死後作爲攝政和實際統治者接管了整個阿勒頗的贊吉。
埃及的蘇丹面前,曾經高傲而赤裸的向他要求用十萬金第納爾和五座敘利亞富庶城市管轄權換取城門鑰匙的阿勒頗守將,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亞麻內衣,身上什麼也沒有,正卑微的匍匐在那裡等待薩拉丁的發落。
而薩拉丁此刻身着鎏金的鎧甲,周圍簇擁着來自埃及和黎凡特的數十名頂盔摜甲的埃米爾和貝伊們,此刻他們都面容嚴肅,內心凜然,用輕蔑的目光一起注視着這個不自量力竟敢敲詐蘇丹陛下的大膽狂徒!
“贊吉!”
薩拉丁的聲音此刻威嚴滿滿:“你能夠棄暗投明,倒戈卸甲,這是好事。”
“但是,你不覺得,現在已經太遲了嗎?另外,阿勒頗蘇丹最後的遺腹子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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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尤布的軍隊牢牢佔據蛇門的之後,隨着蛇門的門閘被絞盤緩緩拉起,阿勒頗內城的守軍驚恐的看到,有一座巨大的攻城錘,緩慢而堅定的朝着內城城門而來!
這座新的攻城錘,全身都被鐵皮覆蓋,如同上古的兇獸一般,露出了它噬人的巨口。而當它開始猛烈的撞擊內門的時候,從城門樓上傾瀉而下的滾燙熱油,卻不能像之前一般把它點燃。而操控它的奴隸們,都咬牙忍受着熾熱的高溫,不斷地撞擊着內城的閘門!
“將軍,內門馬上就要被攻破了!”
聽到了士兵的報告,贊吉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閉嘴,你這個豬玀,我早就看到了!”隨即,阿勒頗的守將閉上眼睛,緩緩的吸了一口氣,在周圍衆人複雜的目光中,好似下了決心一般,緩緩說道:“投降,我們投降!”
所以當阿扎木率領狂呼酣戰的精銳戰士們,沿着被破壞的內門衝進了阿勒頗城內的時候,本來他還奇怪爲何沒有受到弓箭手的襲擊,但是當他衝進了城內,卻看到在贊吉的帶領下,阿勒頗的守軍們統統把武器扔在了地上,卑微而戰慄的匍匐在城門後面......
“投降!我們向仁慈的埃及蘇丹投降!”
面對這出乎意料的結局,即便阿扎木非常不滿,但是他也不敢怠慢,便叫人把贊吉捆縛起來,送到了城外薩拉丁的軍營之中,而自己則指揮手下的戰士們,接管整座要塞。
此刻的阿勒頗城內已經是火光沖天,特別是南城這邊,到處都是燃燒的“希臘火”。阿扎木沒有管這些即便用水也不能澆滅的魔鬼火焰,而是深入內城,要接管所有的要害之處——譬如大新月廟,糧倉,軍械庫,水井,以及努爾丁的王宮!
“阿卡辛,阿卡辛在哪裡!”
薩拉丁的愛將率領着幾名最精銳的親衛,一路朝着王宮的方向狂奔。他沒有能夠陣斬贊吉,但是能夠親自抓到努爾丁的小妾和遺腹子阿卡辛,這也是一件大功了!他早就明白,相對於阿勒頗這一座死城,蘇丹更在意的,乃是努爾丁的後裔啊!
但是阿扎木註定要無功而返了。當他終於跑到阿勒頗北城的王宮,卻遠遠地看到,那精巧而奢華的宮殿,如今卻被淹沒在了滾滾濃煙之中!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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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慈的蘇丹陛下啊,阿卡辛,阿卡辛他......”
贊吉卑微的匍匐在地上,此刻,他的聲音猶如最卑微的奴隸一般,但是他此刻嘴角一閃而過的微笑,卻沒有人看到。
“阿勒頗蘇丹的小妾,阿卡辛的生母,帶着他的兒子,一起在王宮之中自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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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白色之城北面的曠野之中,一座荒無人煙的山丘,在叢生的雜草之中,突然有一塊不顯眼的木板被輕輕擡起,隨即,一個纏着白色纏頭的年輕薩拉森武士首先警惕的探出頭來,在確認了安全之後,他轉過身去,對地道里面輕輕的喊道:“夫人,您和小王子可以出來了!”
不久之後,地道里面伸出了一隻白嫩的小手。忠誠的薩拉森武士見狀,便一把把少主從地道之中抱了起來,而後,一個戴着紅色頭巾的妙齡女子,緊接着從地道里面鑽了出來。
“薩拉瑪夫人,請您稍候片刻。離這裡不遠有一個村莊,那裡的村長老曾經受過贊吉將軍的恩惠,等我去那兒借兩匹馬,然後就護送夫人回伊斯法罕!”
這時,努爾丁的妾室擡起頭來。她蒙着一條紅色的頭巾,遮住了美麗的臉龐和滿頭的黑髮,露在外面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無辜而明亮。她是如今的伊斯法罕的塞爾柱蘇丹圖格魯爾的妹妹,十年前被父親送給當時整個新月教世界最負盛名的聖戰英雄,也是統治着整個黎凡特和摩蘇爾的贊吉王朝的蘇丹努爾丁,作爲他的小妾,同時也爲伊斯法罕的塞爾柱帝國贏得一個強悍的姻親盟友。
但是薩馬拉嫁過去不到兩個月,征討叛將薩拉丁的努爾丁就突發疾病死在了出征的路上。而薩拉丁從此高奏凱歌,阿尤布的綠色旗幟從埃及開始一路席捲狂飆,而贊吉王朝卻不斷喪師失地。雖然努爾丁的繼承人薩利赫勉力支撐,也僅僅是維持了阿勒頗周圍的王領的統治,而從摩蘇爾到大馬士革的廣袤地域,全部都臣服於如通過太陽一般冉冉升起的埃及蘇丹。
“薩馬拉夫人,阿勒頗就要陷落了。非常抱歉,我贊吉沒能守護住阿勒頗,但是我拼死也要保證努爾丁大人的血裔不被那個庫爾德叛徒斷絕!”
早在阿尤布的大軍奪下蛇門的時候,阿勒頗的守將贊吉就秘密安排了努爾丁的遺腹子,僅僅只有十歲的阿卡辛和他的母親薩拉瑪從王宮之中的隱秘地道逃難,然後燒掉阿勒頗的王宮,而贊吉本人則向薩拉丁投降,爲他們爭取時間。此時,努爾丁的妾室扭過頭去,深深地忘了遠處濃煙滾滾的阿勒頗城堡。不禁悲從中來。
“母親,你怎麼哭了?”
十歲的男孩見到泣不成聲的母親,頓時不知所措。他擔憂的撫摸着母親的臉龐,想竭盡全力去安慰她。見到自己懂事的兒子,又想想如今的塞爾柱也是自身難保,伊斯法罕面對花喇子模的凌厲攻勢,已經丟失了整個希瓦和呼羅珊,各地的總督也紛紛叛亂自立。當初自己的父親正是爲了祈求強大的贊吉王朝的保護,才把自己送給了努爾丁,如今如果就這樣回到伊斯法罕,且不論殘忍的兄長會怎樣對待自己,難道不久之後,又要讓我可憐的阿卡辛承受國破家亡的痛苦嗎?
“薩拉瑪夫人,我們可以動身了。”
聽到了侍從的呼喚,努爾丁的妾室終於睜開了眼睛,然後,她掙扎的內心終於做出了決定。
“阿拉丁,我們不去伊斯法罕了。”
“我要讓阿卡辛從此遠離骯髒的宮廷鬥爭,我要給他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馬西亞夫的阿爾莫林,他是一名令人尊敬的教法學家,也是我丈夫一生的摯友。我要把我可憐的孩子,送到馬西亞夫的鷲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