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侯賽因你個大嘴巴的東西,什麼事你都敢往外說啊。”
聽到阿萊克修斯對如今阿勒頗的戰事如數家珍,薩拉丁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可是內心卻對自己的侄子頗爲不滿——他下意識的就把阿萊克修斯如此瞭解阿勒頗當成是侯賽因說的了,但是埃及的蘇丹依然展現出了良好的教養,耐心的等着羅馬皇帝把話說完。
不過,隨着阿萊克修斯越說越多,薩拉丁的眉頭也慢慢的開始皺了起來,而當他聽到俘虜皇帝的分析,心裡也是有點惴惴不安——是啊,現在的阿勒頗,阿卡辛那個小鬼頭是努爾丁的遺腹子,今年才八歲,他的母親也只是努爾丁的小妾而已,而且薩利赫死的早又沒有後人,如果現在守將贊吉想搞點什麼事情……
以己度人,薩拉丁突然對贊吉說用十萬第納爾就賣掉阿勒頗感到嚴重的懷疑。“是不是他在拖延時間,還是有什麼其他的陰謀?”
“而且,蘇丹你知道嗎,從巴勒莫到塔爾蘇斯,從安條克到耶路撒冷,由於你和你部下的莽撞行事,一張針對蘇丹的巨大包圍網已經張開了!”
“鮑德溫國王將率領傾國之兵,聯合亞美尼亞的魯本大公,安條克的博希蒙德親王,還有國王被俘虜的西西里,組成前所未有的強大聯軍,討伐破壞了停戰協定的蘇丹!”
“哦,是這樣啊。”
但是,埃及的蘇丹卻對此無動於衷。
“哼哼,你這小鬼,居然還敢在我的地盤恐嚇我。”薩拉丁如此想到。而他在知道侯賽因在安條克城下擅起戰端的時候,便派遣了自己手下最精銳的間諜去偵查了其他聖地王國的動向。
雖然如今斥候還沒有回來,不過,聽到了阿萊克修斯剛纔所說,薩拉丁在內心卻頗爲自負的想:“好啊,好啊,最好讓你們全部集結起來,讓我好一網打盡!”
“我知道蘇丹陛下對自己的軍隊很有信心,但是,蘇丹能夠戰勝耶路撒冷,能夠戰勝亞美尼亞和安條克,但是能夠戰勝德意志,能夠戰勝法蘭西,能夠戰勝英格蘭,能夠戰勝她們的聯合大軍麼?”
“一旦鮑德溫國王向羅馬求救,蘇丹以爲,拉特蘭宮的教皇,會做什麼?”
“十字軍!”
隨着阿萊克修斯擲地有聲的話語,一時間整個宴會場上鴉雀無聲。威廉驚訝的看着羅馬皇帝,而薩拉森的貴族們則全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曾經帶領他們東征西討闖下偌大聲名的蘇丹。但是薩拉丁,微笑之下你依然看不出他的內心所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埃及蘇丹的語氣依舊淡然。“收復聖地乃是我們聖門子弟不朽的宿命,不可能因爲恐懼那羣西方的十字軍便半途而廢了。”
聽到了阿萊克修斯說出“十字軍”的時候,在場只要是略微有點見識的薩拉森貴族,馬上便想起了當年那羣來自西方,舉着十字架,身披鍊甲的殘酷武士。雖然新月之地的新月教徒佔據了主場優勢,可是,依舊被這羣僅僅靠着信仰而戰的異教徒打得丟盔棄甲,甚至還恥辱的丟失了自己的聖地——即使到了百年之後,聖墓守護者戈弗雷和十字軍之王鮑德溫的赫赫威名,依然震懾着敘利亞和埃及的新月教徒,甚至還澤被他們的後人。
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如今的耶路撒冷之王鮑德溫四世。作爲聖地國王的嫡系後裔,如今的耶路撒冷國王在整個聖地甚至西方,都有着強大的號召力。只要他登高一呼,便有無數貴族和騎士甘願在其麾下慷慨赴死,而整個耶路撒冷治下的基督教民衆,則都感念戈弗雷和鮑德溫的恩澤,對他們唯一的嫡系後裔鮑德溫四世忠心耿耿,即便他只是個身體孱弱的麻風病人——而在如今王國內部的本土派和外來派已經趨於白熱化的激烈攻訐和爭鬥中,也只有麻風國王能夠居中調停,勉強維持着雙方的平衡。
“啊,十字軍啊,這個我也是知道的。”
只見高居首位的埃及蘇丹笑了笑,便舉起旁邊的銀盃,將裡面的清水一飲而盡。“號稱整個十字教世界最強的兩個國家,法蘭西和德意志,在兩名據說是最偉大的國王的帶領下,結果被科尼亞的前代蘇丹一個人便擊潰了......”
薩拉丁說的就是第二次十字軍,就是阿萊克修斯的便宜岳父路易七世和德意志國王康拉德三世共同進軍,想要收復被突厥人攻陷的埃德薩的戰爭。
這場戰役對基督徒一方可以說是毫無戰果,甚至損失慘重——德意志和法蘭西的主力部隊在小亞的崇山峻嶺之中損失慘重,差點被科尼亞前代蘇丹馬蘇德一世全殲,而剩餘的殘兵敗將不僅沒有收復埃德薩,甚至還把自己的目標對準了身爲己方盟友的大馬士革埃米爾,結果在大馬士革城下被打得大敗。
“哈哈哈哈,蘇丹陛下,埃德薩和耶路撒冷,就如同地上的一粒沙塵和天上明朗的皓月,能夠一樣麼?否則,從贊吉到努爾丁,再到蘇丹陛下,爲何不直接進攻耶路撒冷,奪回屬於你們自己的榮耀呢?爲了收復埃德薩,德意志人就可以動員兩萬人,而如果是收復耶路撒冷,蘇丹以爲,你會遭遇多少十字軍?”
“十萬,還是十五萬?五萬精銳的披甲武士,五千或者八千名真正的有封地的騎士,還是更多?”
“所以,蘇丹陛下,現在你應該把所有被你俘虜的人,全部慷慨的免費釋放,並且禮送回安條克——蘇丹和耶路撒冷之王還有三年的停戰協議,您難道不想先攻下阿勒頗,先整合埃及和敘利亞的內部,統一了新月教徒的勢力之後,再和耶路撒冷之王,以及之後蜂擁而來的十字軍,決戰麼?”
由於阿萊克修斯和薩拉丁交流,用的乃是標準的薩拉森語,而所有被俘虜的基督徒中,唯一懂得薩拉森語的坦克雷德並沒有資格列席宴會,因此,居伊和威廉只有大眼瞪小眼,看着羅馬皇帝和薩拉森人的蘇丹談笑風生。而那個蘇丹的反應也很奇怪,從一開始的不置可否,到臉色慢慢變的凝重。
“這場可悲的戰鬥,本來就是雙方的誤會——以皇帝的名義發誓,我和西西里的國王,都會盡力向其他人解釋,蘇丹陛下並沒有重啓戰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