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科穆寧諸帝力挽狂瀾,把羅馬在巴爾幹的疆域重新拓展到了多瑙河沿岸和克羅地亞,曾經無力的陷於斯拉夫蠻族包圍之中,被迫成爲前線城市的薩洛尼卡如今已經重新成爲帝國的核心城市。超過十五萬居民在這裡安居,無數來自各國的商人在這裡聚集,城外還散佈着大大小小的村莊和農場,共同營造出了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
即便去年先帝阿萊克修斯二世暴斃,新皇安德洛尼卡繼位,這裡仍然十分平靜,似乎沒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響。
自從曼努埃爾皇帝駕崩之後,爲了對抗以攝政皇太后瑪麗爲首的拉丁黨,薩洛尼卡,雅典,科林斯以及伊庇魯斯的諸位希臘總督曾經秘密建立過攻守同盟,約定對君士坦丁堡的態度要同氣連枝;而安德洛尼卡經過拉丁之夜的大屠殺,徹底清洗了皇都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然後篡位成爲新任巴塞琉斯之後,卻面對着無數陰謀與叛亂。他好不容易肅清了一批亂黨,然而緊接着便是科尼亞人的入侵。
因此如今的整個希臘地區已經隱隱出現半獨立勢力的苗頭——當年對曼努埃爾皇帝忠心耿耿的各位希臘總督,看到皇都持續的亂象,所以搖身一變,俱都隱隱透露出要真正封邦建國的野心。不過,這些希臘城市雖然富庶繁華,文教興盛,以至於隨便一名農民都可能大段的背誦《聖經》,可是他們的戰鬥力,卻是遠遠不及皇室的外籍軍團和小亞的普羅諾埃的。
因此這些希臘總督表面上依舊臣服於君士坦丁堡,但是暗地裡卻和皇都蟄伏的大小貴族都有着緊密的聯繫。而安德洛尼卡亦準備在徹底取得對科尼亞人的戰爭勝利之後,一旦騰出手來,便會整飭內部的地方貴族。
不過雖然暗地裡暗流涌動,但是希臘依舊處於和平和繁榮之中。直到這一天,薩洛尼卡的總督羅曼努斯,接到了一封來自先帝阿萊克修斯二世的勸降書。
“果然,我早就知道了安德洛尼卡是一個無恥的弒君惡賊!”
收到了阿萊克修斯的來信,薩洛尼卡的總督羅曼努斯無比的義憤填膺。他重重的拍到橡木的桌子上,大聲叫囂着:“薩洛尼卡對曼努埃爾大帝無比忠心,同時也只會對他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效忠!”
看到這個中年的希臘官僚神色無比憤怒,在他下首的坦克雷德只是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的俯身行禮。不過,從猴子閣下微微翹起的嘴角看來,他對薩洛尼卡總督的話的信任程度,是大打折扣的。
“那麼請總督閣下負責疏散和清空薩洛尼卡的南港,準備迎接巴塞琉斯和他的大軍登陸——陛下賞罰分明,他張開的雙手,會慷慨的獎賞有功之臣,同時也會讓敵人心驚膽戰。”
坦克雷德沒有理會薩洛尼卡總督大肆證明的自己的忠心,而是提醒他,不要讓皇帝久等了。因爲此刻,薩洛尼卡的南港之外,一支強大的艦隊已經封鎖了整個港口,並且和守軍劍拔弩張——不過雙方都還算剋制。
封鎖了薩洛尼卡的艦隊正是馬加里塔指揮的西西里海軍。而爲了督促本地的守軍投降,好讓自己完整的接收這座富庶的城市,阿萊克修斯便親自派遣坦克雷德作爲特使,攜帶了印有皇帝私章的書信,策反薩洛尼卡的總督。
此刻,雖然表示了對皇帝的忠誠,可是薩洛尼卡總督羅曼努斯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會親自到南港迎接巴塞琉斯的御駕,但是,在此之前,薩洛尼卡的城防軍依然會處於最高級的警戒狀態——實話實說,我信任皇帝,但是我不信任你們諾曼人。”
這個中年的希臘官僚此刻仍未放下自己的戒心,而他內心也頗有些不服。“要不是薩洛尼卡城防軍只有不到兩千人,我纔不會和你們西西里人虛與委蛇;要是薩洛尼卡兵力足夠,同時防禦完善能夠被長期堅守,我才管你是誰,統統都禁止入境——這裡是我的地盤!”
“另外,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諾曼人人打着先帝的旗號,其實就是你們威廉國王想可恥的入侵帝國,而這個所謂的阿萊克修斯皇帝,是你們國王隨便找人冒充的?”
帶着這重重的疑問,薩洛尼卡的總督和他的衛隊來到了曾經繁華如今卻滿地狼藉的南港。這裡此刻已經沒有一個平民了,因爲即便薩洛尼卡的居民已經數十年沒有遭遇兵禍,可是刻在人類基因之中趨利避害的本性,卻讓他們此刻遠遠逃離這裡。
不過,面對羅曼努斯的邀約,阿萊克修斯並沒有拒絕,而是慨然赴會。再怎麼說,這些人此刻都是他的臣民,而如果對方拒絕被和平收編,那麼一旦發起攻城,這座富庶但是防禦薄弱的城市註定會損傷慘重。再加上假若攻破城池,按照慣例大軍是要劫掠的......阿萊克修斯此刻已經把他們看成是自己的財產了,自然不肯給諾曼人劫掠的口實。
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氛圍之中,載着皇帝和他的護衛們的巨大旗艦終究靠上了薩洛尼卡的港口。而另外一邊,這裡的總督羅曼努斯卻把自己包圍在侍衛們盾牌的掩護之中,生怕西西里人發動突襲。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薩洛尼卡的總督咬着嘴脣,眉頭緊緊的蹙着,內心依然有點惴惴不安。“假如是西西里人的詭計,那麼我馬上逃回君士坦丁堡去——沒有敵國的軍隊能夠跨越宏偉的狄奧多西牆,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
隨着鉅艦的擋板緩緩放下,羅曼努斯遠遠看到,領頭走下來的,是一個面色沉穩的青年男子——他大概一米六的身高,蓄着拜占庭傳統齊下巴的中長髮,頭上沒有任何裝飾,身上卻穿着一套輕便而堅固的法蘭克鎖甲。
“哪裡來的可惡的法蘭克人,竟敢冒充至高無上的巴塞琉斯!”
羅曼努斯遠遠見到來人一副完完全全西方人的打扮,完全沒有任何君士坦丁堡的風格,原本以爲自己被愚弄了,這毫無疑問是諾曼人的詭計;可是當來人走的近了,看到那曾經覲見過數次,記憶深處亦十分熟稔的面龐,他不由得雙腿一軟,馬上撥開了自己的侍衛,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泣不成聲的朝着阿萊克修斯跪了下去。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