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對面的顧聽雲聞言，卻是笑了笑。
“能讓父親母親如此，怕不只是一點像。聽昨天馬場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那姑娘穿着騎裝騎馬的時候，母親直接把人認錯了，說什麼都要過去，大哥思洋他們攔都攔不住。”
他抿了口桃子汁，
“要真只是一點相似，今天也不會有這麼一出了。”
“再像，那也不是茵茵。”
顧聽川眉頭皺得更緊，
“父親和大哥，怎麼也不知道多勸勸？”
顧聽茵已經去世將近二十年了。
最開始的時候，顧老夫人整日以淚洗面，幾乎哭瞎了一雙眼。
後來，隨着時間的流逝，那些傷痛終於逐漸被覆蓋。
顧家所有人都極少再提及這件事，就怕再惹得老夫人傷懷。
誰知道，如今忽然出現個小姑娘，只因和茵茵有點像，便又勾起了這檔子傷心事兒。
顧聽川神色冷然。
“茵茵是茵茵，誰也代替不了，母親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可現在這算怎麼回事兒？”
這事兒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顧聽雲嘆了口氣。
“算了，就是個小姑娘，二哥你跟一孩子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就當......母親看着她，能多開心開心罷。”
顧聽川沉着臉。
道理他都懂，但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兒。
半晌，他站起身。
“我去隔壁看看。”
顧聽雲擡頭。
他哪兒能不知道顧聽川的打算。
“二哥，依我看，你還是別去了。”他有些無奈的攤手，“母親親自把人請了過去，可見是真的喜歡那姑娘。你看看你現在的臉色，哪個小孩兒見了都得被嚇出一身冷汗？我聽說她是跟着俞平川一起來的，那估計賽馬會結束之後就走了，在港城待不幾天的，別計較那麼多了。”
顧聽川沒說話，但神情依舊不好看。
並非是他小人之心，而是這件事，實在是不好說。
顧家是港城的第一名門，妄圖攀附之人太多，別有心思之人也太多。
好一會兒，他才沉聲道：
“......她要只是貪圖點小利，那也無所謂，就當是她哄母親高興的報酬便罷。但若她徹底拿母親的喜歡，當做爲自己牟利的工具呢？”
“聽雲，你有沒有想過，這對母親，又何其不公平？”
顧聽雲的神色也僵住。
他摩挲着杯子，眼簾微垂，同樣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知道二哥說的不錯。
利益當前，誰能抵擋？
從昨天和今天聽來的這些事來看，母親待那小姑娘是真心，但那小姑娘，可不好說。
顧家家大業大，對於錢財這部分，可以不在乎，甚至她要借顧家的光，他們也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但前提是——她對母親也是真心，而非利用。
然而人心隔肚皮，這是最不好猜測，也最不能拿來做賭的。
良久，顧聽雲起身。
“我跟二哥一起去。”
......
二號包廂。
顧老爺子和夫人落座。
顧思洋原本是坐在顧老夫人旁邊的，這次寧璃過來，他就識趣的繞到了顧老爺子那邊，臉上洋溢着熱切的笑容。
“爺爺，我來給您揉揉肩！”
正指着旁邊的位置，準備喊寧璃坐下的顧老爺子：“......”
顧老夫人一直拉着寧璃的手，寧璃也就順帶在她旁邊坐下了。
顧老爺子看着顧思洋，一聲冷哼。
顧思洋：？？？
他又做錯什麼了？
賽場之上，馬賽已經進行到了第四輪。
這邊發生的小插曲，下面看臺上的人並不知曉，依舊熱烈歡呼着。
氣氛熱烈。
顧老夫人笑着道：
“寧璃小姐覺得這一輪，會是哪個贏？”
寧璃往場上掃了一圈。
“三號吧。”
聞言，顧老爺子又側頭看了過來，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這姑娘眼光確實毒辣，選的和他一樣。
“寧璃小姐可是下注了？感興趣的話，可以玩兒着試試。”
寧璃頷首，拿起手機。
“有的。”
顧老夫人有些好奇：
“押了多少？”
寧璃頓了頓。
“十萬。”
話音落下，包廂內安靜了一瞬。
顧老爺子忍了忍，沒忍住，冷不丁道：
“陸淮與窮成這樣了？”
寧璃：“......那個，我只是隨便玩玩，沒有——”
顧老夫人笑着打圓場。
“行了，就是打發時間，寧璃小姐玩兒的開心就好。”
她說着，又看了眼寧璃的手機，聲線溫柔，
“我看寧璃小姐好像勝率還很高呢？”
“您喊我阿璃吧。”
寧璃道。
顧老夫人眼中似有波瀾涌動，好一會兒，才笑着點頭：
“阿璃。”
寧璃想着之前顧思洋說顧老夫人眼睛不是很好，便將手機往前遞了遞。
“其實我就是運氣好點。”
她本來就坐在顧老夫人旁邊，這樣把手機遞過去，上半身便也跟着湊近了些。
猛地看去，就像是依偎着顧老夫人一般。
顧聽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那少女高挑纖細，一頭微卷的長髮在腦後束起馬尾，只見半張側臉，肌膚清透白皙，鼻樑秀挺，脣角微翹。
她幾乎靠在顧老夫人肩上，不知在看什麼，嘴角揚起了一抹笑。
顧聽川忽而愣住。
顧思洋最先看到他。
“二叔，您怎麼來了？”
聞聲，那少女側頭看了過來。
她脣角的笑，還未曾散去，眉眼彎彎，清麗漂亮。
幾乎要與記憶重合。
顧聽川心裡一震。
迎上那雙眼睛，不知怎的，他忽而生出幾分緊張和侷促來，原本冷沉的臉色也有些掛不住了，只下意識放輕了聲音，試探着問道：
“茵......寧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