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知春並不怎麼奇怪,因爲他們最開始找的這個藉口聽着都勉強,稍微想想就能從中找出許多漏洞,只是一般人初初碰到這種事時下意識地都會相信,並且撇清關係。她索性直接承認,且直白地詢問對方是不是知道江琬的一些事情。
從聊天信息裡她能夠感覺到,對方在知道自己是江琬父母找來的人時更輕鬆了些,只是礙於江琬所以不好明說,但她留了一個地址,告訴簡知春今天下午三點去這裡看看。
地址是距離江琬現在住的公寓一兩公里的老街,年代久遠,附近又有新開的大商場,所以人流量不大,現在已經沒多少人過去逛了。
簡知春拿到線索之後,不到一點就來到了那條街道,在一個銅人雕像旁坐着,以免江琬提前到那兒,和自己正好錯過。而這個位置在這條街的正中心,能最大限度地去把整條街給納入眼底,避免缺漏。
這兒附近有一所樹德小學,現在正好是下午上學的時間,有許多小學生從這裡經過去上學。不少人裹着羽絨服和校服,哈着氣在買小零食,也有調皮的男生倏地一下從女生旁跑過,順帶揪一揪對方的長辮子。簡知春看着這些小孩兒,看着他們買零嘴、結伴上學、分享笑話,眉眼不由軟了幾分,因而也不覺得無聊,反倒有種安寧的感覺。
對她來說,小學還是挺有趣的一段日子。
一點半的時候,樹德小學的上課鈴準時響起,這條街也已經又恢復了常態,兩排銀杏樹只剩下零零碎碎的葉片,光禿禿的,承載了一條街的安寧與沉靜。冬天的江城溫度不太冷,但是南方的溫度並不能代表這個寒氣侵蝕的能力,哪怕是簡知春,也忍不住在搓手,下意識地自語道:“要是鍾離在的話,肯定要鬧了。”
自覺對鍾離了解的還算透徹,她脣角彎着,靠着猜測某位總裁可能會說出的話做出的動作打發時間。
大約兩點過半,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那人穿着一件米色外套,揹着粉色小包,看背影,好像是自己在等的人。
簡知春起身,腿都有些麻了,她踩了踩地,順帶抖落掉一身寒氣,接着快速往那個方向走去。
她跟着那人,到了這條街的北邊,同時,簡知春也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是江琬。
最後,簡知春站在了一家店的門口,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江琬走到了另一個女人面前,然後從她的懷裡,接過了一個嬰孩兒。
這是一家母嬰店,可江琬的父母介紹江琬的時候,就曾說過讓她勸說江琬回家結婚生子。她皺着眉,難言此刻的心情,有些緊張也有些好奇,不過看起來,江琬的事兒比想象中的還要再複雜一些。
她不是個只會站在門口打量的人,所以她接下來推開了門。空調的暖風呼呼地打在她身上,平息了那些情緒,她走到了那兩個人的旁邊,淡淡道:“江琬,能否請你和我聊會兒天。”
江琬眸光躲閃,靜默不語。
旁邊那人問了聲,“琬琬,她是?”江琬微嘆了聲,“小麗,麻煩你先抱卻卻玩一會兒。”
叫做小麗的女人點點頭,抱着那個嬰兒去到一旁,而江琬則和簡知春走出了這家店。
冷風從旁掠過,驚起心田漣漪層層,簡知春開門見山,輕聲道:“江琬,卻卻……是你的孩子。”
她用的是篤定的語氣。
江琬心裡有些壓抑,因爲簡知春是她父母找來的人,他們之間當然會有聯繫,說起來,她無論如何也不想父母知道這件事。所以,她開口請求道:“簡小姐,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和我爸媽說。”
“這不可能。”簡知春淡淡道。
江琬眼神難掩失落和忐忑,不過緊接着就聽見簡知春又說道,“但是你可以說出理由,我想聽聽看。”
眼見事有轉機,江琬定下心,隨後開始了講述。
江琬學歷不算優秀,普通的一所本科院校,專業也是一般的語言類,不過她在大三時交往了一個男友,對方是同學校的學長。談戀愛沒過兩個月,對方就到了江城一家酒店開始了實習,所以他們有過將近一年的異地戀,後來對方更是在她大四時勸她放棄了已經確定好了的一份工作,同樣到了江城,也就是之前工作的那家電商公司。
其他的就如簡知春之前想的差不太多,江琬雖然是因爲男友的關係,卻也想要在大城市做出事業來,所以就算一開始不喜歡那份工作,依舊選擇了認真做好這份工作。就在她以爲她和男友感情穩固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然而男友對這件事卻表現得不上心,反倒覺得太早了,想要讓江琬去打胎。
江琬不想打胎,他們爲此吵過不止一次,最後她男朋友乾脆一個人離開不管她了。她猶豫過,但最終還是選擇將孩子生了下來,爲了防止被人看出端倪,她一直沒有和家裡說,更在不久之後就離職了,靠着在網上接的一些翻譯的活先暫時度過去。她想辦法生下了孩子,然而她那個男朋友卻始終聯繫不上,好像故意在躲着她。江琬也逐漸意識到了對方想要甩開自己,遍尋無果之後她也就放棄了,獨自照顧卻卻。
因爲要照顧孩子,全職工作肯定沒有辦法,所以她只能去找一些兼職來做,但難免會碰到衝突的時間,幸好遇到了小麗,這家母嬰店的老闆,小麗幫忙在她要工作的時候帶帶孩子,讓她可以賺錢。
提及小麗,江琬語氣難掩感激之情,而簡知春,在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卻明顯沉默了下來。
“所以,你就是因爲有了孩子,又被男朋友渣了,覺得會丟臉,這才一直不和你爸媽聯繫?”簡知春直視着她,話語彷彿一把刀一樣,如她的目光一樣戳到了江琬的心臟。
江琬一怔,忍不住辯解道:“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要是知道我這樣,肯定接受不了。”
“這只是你以爲而已,你以爲他們會接受不了,會覺得丟人,但是在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你難道就想象不到應該承擔什麼樣的結果嗎?”
“你想到了,但你還是過不去。”簡知春冷聲道。
江琬無言。
沉默了幾秒,江琬咬牙問道:“你,你會告訴他們嗎?”
簡知春沒有明確表示迴應,她說:“這是我的工作。你可以準備一段時間,一週之後,你要是沒有想好,我會傳達的。”
江琬明顯有些失落。
簡知春還有一句話,和剛纔那冷淡的語氣不同,她說:“你可以選擇不承擔後果,但是卻卻呢?”她聲音輕又淡,好像說的只是一件平常的事。
簡知春相信鍾離的直覺,可又心疼於對方的直覺。
這句話對江琬來說並不一樣,她能夠理解對方想說的是什麼,的確有這麼一瞬間,她有過一絲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