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中午,我吃了午飯正在客廳看節目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按門鈴。我起身來去開了門,沒想到來者竟是段致誠!一時間,我想到家裡還有江宛如,心裡有點亂,“董事長,您來了?”
段致誠輕輕的點了下頭,就把門推開,直接走進客廳,剛好跟下樓來的江宛如視線相對。
兩人相互凝看了幾秒鐘,江宛如下意識的就是要往樓上躲,而段致誠在喊了她一聲後,也加快腳步上樓去。我不得不攔住段致誠,“媽的病情你應該很瞭解,還是別去刺激她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說,”段致誠不顧我的阻攔,就硬是衝上樓去,進入江宛如所在的臥室裡。我一直沒忘記江宛如是個精神分裂病人,深怕她情緒波動太大後,病情復發,也趕緊跟了上去。
只見江宛如站在臥室的角落裡,背對着段致誠,激動到語無倫次,“你……你來這裡做什麼,不是說了不見面嗎,趕快走!”
段致誠更是激動到無以復加,他緩緩的靠近她的身後,聲音顫抖的說,“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我跟她正式離婚了!我終於解脫了!你不要再逃避我,以後我是自由人了,讓我用餘生好好補償你吧。”
段致誠居然跟林惜屏離婚了!?
聽到這個爆炸性的消息,我是怎麼都不敢相信,也沒見過段致誠還有如此感性的一面,他以往總是表現的雲淡風輕,情緒都是藏在心底,我一度覺得他道貌岸然寡情薄意,沒想到,他今天像個年輕男人那樣情真意切的吐出了這麼一番話,把我深深的震住了。
江宛如立即回頭看着他,“你說什麼?”
“我說我跟她離婚了,三十多年,終於擺脫她了,”段致誠擦了擦眼角,“我知道太晚了,但不管多晚,哪怕我只剩一口氣,還是想給你一個名分。”
“誰讓你跟她離婚的,”江宛如沒有絲毫的驚喜,唯有難堪和窘迫,特別是我還在這裡看着,她更加覺得擡不起頭來吧,說到,“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搞這一出,有什麼意義嗎?沒有你的這幾十年,我照樣活過來了。”
我意識到自己留在這裡很不合適,悄悄的退出了房門,給他們敘舊的空間。
從段致誠跟江宛如身上,我又想到了老胡跟韓巧娟的恩恩怨怨,又想到我跟江楓相愛相殺的那些日子,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不管怎樣,這是上一輩的私事,我無權干涉。但我怎麼也沒料到,段致誠會在這個年紀的時候跟林惜屏離婚,摧毀另一個女人的晚年。總覺得,這裡面有隱情。
段致誠跟江宛如在房間裡待了兩三個小時,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麼,我吩咐陶姐給他們送了點水和水果上去,據陶姐說,兩人聊得很平靜很輕鬆,好像在回憶以前的往事……
剛好這時,江楓也回到了家。
“今天這麼早?”我看了下時間,還不到5點,按照他工作狂的狀態,每晚最早也要8點纔回來。
他煩躁的換了鞋子,脫了外套,一身疲倦的倒在沙發裡,一臉的低氣壓,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
“你爸離婚了,”我朝樓上望了望,“他跟媽在房間裡聊天,聊了很久。”
我以爲他聽到這個消息會震驚,沒想到他平淡的說,“知道。”
緊接着,江楓纔跟我說出背後的實情。原來,段致誠這些年一直跟林惜屏因爲離婚的事在‘博弈’,林惜屏是打死也不願簽字,一直拖着耗着,直到前段時間,林惜屏終於鬆口,說只要段致誠把他在丹楓的28%的股份給她,她就同意簽字。段致誠最終同意了這個條件。
換言之,段致誠把丹楓集團的控股權都交到林惜屏手裡了,沒段致誠什麼事兒了,更深一層說,丹楓現在已經成爲林惜屏和段昊母子二人的天下了,江楓被逐出董事會也是遲早的事。
我不知道怎麼去消化這場巨大的變故。短短一個月之內,我和江楓都分別失去了對雲燦和丹楓的控股權,就好像兒戲一般,可事實上,這兩個公司都將跟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了。
意外的是,江楓沒有對段致誠讓出股權的做法大發雷霆,也沒有橫加干涉他跟江宛如之間的事,畢竟都是他的親生父母,如果江宛如願意接納,他也就默認了。熬了三十多年,熬成了精神分裂,江宛如再怎麼軟弱無助,等來了這一天,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就勉強跟段致誠複合了,客客氣氣的過起了歲月靜好的養老生活……但是,沒有人告訴江宛如這場離婚背後的代價,怕她受不了刺激。
眼看自己的父母終於走到了一起,江楓從一開始的彆扭到後面慢慢習慣,但對於過去發生的事,總還是有芥蒂的。那天晚上,我終於試探着跟他聊到那件事,“媽當初被送到瑞典受到那樣的迫害,你是不是早就查出了幕後的人是林惜屏?”
江楓臉色微變,做了個深呼吸後,沉聲開口,“是。一年多了,一直憋着沒拿那個老女人開刀,說白了也是因爲可憐她!”
“可憐?”
“林惜屏被診斷出患了胃癌,中晚期,最多還能撐一年。”他說。
我心頭又是被震了一下,“林惜屏得了癌症?那你爸,還在這個時候逼她離婚?”
“段致誠根本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江楓漠然的說,“當初本來想用她殘害我媽的方式來弄死她,但那時又陷在跟你的感情漩渦裡,我媽病情也不穩定,就派人暗中調查她,打算找到證據後把她送進監獄,沒想到,這樣一查,正好發現她患了絕症,既然天要替我收了她,我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難怪林惜屏願意在這個時候放手了,只爲了在彌留之際爲她的子女爭回段致誠的財產……越想越覺得悲哀,想來這麼多年,林惜屏都在忍辱負重吧,上面有婆婆壓着,下面子女不爭氣,中間又有丈夫出軌還收養私生子羞辱她,她不氣出癌症纔怪,所以她暗中用了最殘忍的手段去報復江宛如,一次次逼瘋她……
我靠在他身上,有些釋然的說,“你瞧,我們身世都是如此相似,不正好是‘天生一對’嗎。相對生離死別,金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我們最愛的人都在眼前,能夠一起健康自由的活下去,這纔是最重要的。所以尊重你爸做出的決定,離開丹楓,離開某些人,也算是跟過去徹底告別。我們得到了彼此,總要付出些代價,不是嗎?”
他苦澀的扯出一點笑,“以後,我不那麼有錢了,你還要我?”
“我倒真希望你馬上破產,回到以前被我‘包養’的日子裡多好,”我摸着他的臉,笑着說到。
他下意識的抱緊了我,大手一邊在我頸項裡摸索着,一邊唸叨着,“段老頭這樣一搞,丹楓落到那幾個蠢貨的手裡差不多就算完了,連我也沒想到他能幹得出這種事,看來是真想彌補我媽吧,”
“其實你爸對你媽感情挺深的,你對他誤會太多了。”
“感情深能拖30年才離婚?”江楓冷笑了聲,“我看,他估計是知道林惜屏要死了,才用錢給她補償,換個自由身,再到我媽這裡來談場黃昏戀,說白了就是自私,要不是我媽有病,我不可能讓他留在這裡。”
段致誠讓出丹楓的股權後,果然不出一個星期,丹楓集團的執掌大權就掌握在了段昊手裡,段昊成了丹楓的總裁,並且升任了顧敏儀爲集團的副總,何遇憑藉跟段茜的婚姻關係,自然是青雲直上,差不多跟段茜一起控股了丹楓商業地產,而江楓,雖然在丹楓還有股份,但也被段昊爲首的股東會開除了一切職務。
江楓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並沒有在這樣的屈辱下被擊垮,他反而去了趟段家別墅看望他奶奶,同時讓我去丹楓他原來的辦公室取回幾本重要的文件資料。
推開江楓原來所在的總裁辦公室,沒想到何遇竟然在裡邊!只見他一身西裝革履,站在落地窗邊,雙手抱在胸前望着窗外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看他那志得意滿的側面,大概是正沉浸‘成功’的喜悅裡,感慨昨天吧。
如今看到他,再也沒有往日裡的慌亂不安了,沒有恨更沒有愛,就是平靜而麻木的。
“現在心理平衡了?”我在身後,冷淡而突兀的問出一句。
他回過神來,發現是我,臉色瞬間有那麼點僵……
“你什麼意思?”他明知故問的。
“我是說,你何遇終於擺脫了原生家庭的階級限制,成功躋身‘上流社會’,成爲你夢想成爲的那類人,心理終於平衡了吧?”
他濃眉一蹙,眼神又變得凌厲可怕起來,“陸雲燦,你什麼時候有資格來嘲笑我了?你以爲咱們的恩怨就可以一筆勾銷了?走到今天,我不管做什麼選擇都是被你逼的……你當初可以狠毒到打掉我的孩子,背叛我的感情,把我傷的體無完膚,難道我他媽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自認倒黴的躲在角落裡黯然舔舐傷口,再對你跟那個男人送上祝福纔算正常嗎?!”
是啊,他的邏輯似乎並沒錯,得不到我的人,能得到很多很多錢也是不錯的……
我深知跟他爭執下去只會越纏越深,轉身就走了。
我以爲江楓退出丹楓集團,至少會有一段時間的放鬆纔去想另起爐竈的事,但沒想到幾天後,老天又給我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