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積極的安排‘老胡’搬到我家裡去住,可沒想到他卻拒絕了。
“雲燦,我說過我從沒有想過要從你這兒得到物質方面的好處,我沒有養過你一天,也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你願意認我,已經讓我很滿足了,”他激動地看着我,由衷的說到,“你家裡還有個‘弟弟’,以後你遲早也要結婚成家,我跟你住在一起實在不合適,而且這麼多年也習慣了簡單平凡的日子,突然要我住你的別墅,還真不習慣。”
我雖然理解他心裡的矛盾,可還是忍不住說了句,“現在還需要跟我分得這麼清嗎,我生命裡除了你跟何奕,已經沒有別的人值得我傾心付出了,何奕長期在外地讀書,家裡也就我一個人,你年紀又這麼大了,吃了這麼多年的苦,也該過你點輕鬆的日子了。”
最終,老胡(陸紹鵬)還是被我勸着搬到了我的家裡。我的確是在短時間內就接受了跟他的父女關係,他加入我的生活後,我感覺自己世界裡的陰霾都被掃去了一大半,有了‘父親’,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根,找到了歸屬感,好像在大海上漂泊無依很久後找到了一個停靠的港灣,內心也多了一份安定,不再那麼輕易的悲觀絕望了。
我一點都不掩飾陸紹鵬是我親生父親這個事實,絲毫不顧及別人會怎麼猜測討論我的身世問題,在他生日這天還特別宴請了十幾桌的朋友,‘昭告天下’般的公佈了跟他的父女關係,讓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做我的父親,不用再像過去那樣躲躲藏藏過着卑微落魄的窮苦日子……而老胡也在酒席上鎮定坦然的發表了一些肺腑之言,主要是對我的歉意,說着說着還老淚縱橫,我又跟他來了個擁抱,無言的安慰着他……而在這個時候,我卻眼尖的發現了韓巧娟的身影出現在宴席的一個角落裡,她看着我跟老胡已正式相認的這一幕,臉上表情很是複雜,就那麼緊緊的觀望着我們,沒做聲。
此後的日子裡,韓巧娟還是幾次三番的來哀求我,各種痛哭流涕的要我去救孫晗微,但我除了對她更多的厭惡,絲毫沒有被觸動。我不是沒有完全的瞭解過白血病的治療手段,以及換骨髓的過程,那對我而言並不是舉手之勞的事,涉及到骨髓捐獻過程中身體的痛苦,時間的浪費,以及對身體造成的各種後遺症……我自認一向是個自私的人,從來沒有做好事的習慣,更何況對方是我的仇人。所以,要我救孫晗微,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哪怕韓巧娟死在我面前,我同樣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觸動。
但與此同時,我心裡卻也並不是那麼坦然的,因爲我親身經歷過何奕當初需要換腎,等待腎源時的那種絕望到死的焦灼心情,那時爲了救何奕可以不顧一切,哪怕付出所有……同樣的,韓巧娟現在必然也處在這種心境裡。
孫晗微的病,要治癒要活命,最好的方式就是換骨髓,而這世界上的骨髓捐獻者少之又少,陌生人剛好能夠剛好跟她配型的機率更是小到忽略不計,唯有用同胞兄弟姐妹的骨髓纔是最現實的方法。所以,除非韓巧娟再生個孩子,而她還有幾年就六十了,要生孩子顯然不可能,她現在把我當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想到這裡,我心裡總是莫名的有些不安。
生活在漸漸步入正軌,我一直沉浸在跟親生父親相認後的愉悅裡,倒也沒有那麼多心思再去想跟江楓之間的愛情情仇,每天還是把自己埋在工作裡,而老胡(陸紹鵬)也是繼續擔任着公司的行政部經理,公司的所有人看在我的面子上都對他恭恭敬敬了。他相比原來也更加精神矍鑠了,也不顧自己已經年事已高,學習慾望特別強,每天都在給自己充電,讀書看報用電腦,有不懂的地方就向公司裡的各種年輕人請教,積極的參與到我公司的其他業務中來,在會議上做記錄比我身邊的秘書還勤快,不僅僅是幫我管理着行政內勤方面的雜事,他還學着參與公司的戰略規劃和投資方面的工作,經常去走訪車間等等,根本閒不下來,精力充沛得好像特別想重活一遍。
我有時稱呼他‘爸爸’,有時又叫他‘老陸’,但他說還是習慣我叫他‘老胡’。
老胡腿腳不方便,已經很多年不開車了,我們基本每天都一起上下班,有時會讓司機接送。今晚有個飯局,我忙完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晚上10點過,進門脫鞋的時候,陶姐正在客廳看肥皂劇,順便問了我一句,“你家‘老胡’怎麼沒一起回來呢?都這麼晚了。”
我心裡一個咯噔,問陶姐,“他還沒回來?不是早就睡了嗎?”老胡一向睡得早也起得早,沒事的話晚上九點過就睡,早上六點就起來到外邊鍛鍊身體,我認爲他應該是早就回來了,只不過陶姐沒注意而已。
“沒有啊,”陶姐很肯定的說,“我上午給他洗衣服的時候,發現他褲兜裡有兩百塊錢沒拿出來,打溼了,我就給他晾乾還打算晚上交給他呢,一直等,但他晚飯都沒回來吃,我等了好久,還上樓去他房間和書房看了看,都不見人,以爲你們倆是一起在外面應酬吃飯呢。”
我擡眼看了下鬧鐘,都是10點半了,這麼晚他不會是還在加班吧?我趕緊拿手機給他打電話,但他那邊提示關機!!
連續到了好幾遍都是關機,在這大半夜裡,我不由得緊張起來……
一刻鐘也等不下去,我直接開車趕往公司,讓陶姐守在家裡。用了二十分鐘趕到雲燦總部工業區,發現辦公大樓一片漆黑,持有微弱的樓道燈光亮着,我還是不甘心的去了他的辦公室,連門都是上了鎖的……怎麼回事?不在公司,難道在車間嗎?又衝去生產車間一看,雖然有些員工還在加班趕生產,不過車間主管告訴我並沒有看到老胡。
到底去哪裡了?我越來越急了,顯得很慌神,有了各種胡思亂想,猜測他是不是年紀大了太過操勞,暈倒在樓道里?我不脫掉了腳上的高跟鞋,又往辦公大樓的隔層的樓道和過道都跑了一遍,跑得氣喘吁吁,卻仍是不見他的蹤影。
一遍遍撥打他電話,還是那讓我心煩氣躁的關機語音提示!我徹底的亂了,慌了,心裡咚咚咚的直跳,我甚至還跑去老胡原來在公司的員工宿舍看了看,都沒找到他的人……一時間,我那不好的預感把我控制了,我緊張的要命,卻又顯得手足無措,要報警又顯得小題大做,因爲老胡在我眼裡是那麼聰明鎮定的一個人,心思又縝密,不可能出什麼不好的事。
眼看時間過去,到了24點,陶姐說他還是沒回家,我等不了了,翻了翻電話簿,給周愷程打電話求助。周愷程本來早就睡熟了,被鬧醒後還是很快接了我的電話,睡意朦朧的問我出了什麼事?
我把老胡的情況一說,他聲音立刻就清醒了,一邊安慰我別急,一邊起牀穿衣服說馬上趕過來。
我回了家,周愷程也來到了我家裡,經過一番商量分析後,我們還是去報了警。
周愷程在派出所那裡有關係,所以警方還是積極的開始幫忙尋找,先是查了我公司的監控,發現老胡在晚上6點過下班時出了公司的前臺後,沒有再回來,問了司機,司機也說老胡沒有坐他的車……再查了查老胡的通話記錄,發現與他最後通話的是個本地的一個陌生號,號碼沒有身份註冊,打過去也是空號……總之,用了這些常見的調查手段找了一夜,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蛛絲馬跡。
煎熬了一夜,我跟周愷程都一夜沒閤眼,而我則更是煎熬,心裡沉重得不得了,連疲倦和飢餓都沒感覺了,只惦念着老胡的安慰,每分每秒都精神緊繃……但沒想到,在早點8點的時候,有個陌生號加我的微信,我添加了以後,對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看到照片的剎那,我嚇得渾身發軟……
照片上的人是老胡,他手腳被綁着放倒在地,嘴巴也被塞着,還有一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他閉眼躺着,不知道是死還是活~
緊接着,對方發了一段話,讓我千萬別報警,不然讓我等着給老胡收屍!
我不好的預感成真了,老胡真的被綁架了!!我頭暈目眩心慌意亂的,渾身控制不住的發抖,從沒遇到過這種可怕的事,緊張到了極點……周愷程拿過我的手機一看,他冷靜的幫我回復,問對方有什麼訴求,並且保證決不報警,但一定要保證老胡的生命安全。
誰想,對方一直一直不回覆,似乎是故意在考驗我的耐心,我又熬了兩個小時,並且在不斷的哀求對方不要傷害老胡,一再的問對方要多少錢,哪怕十億百億我都給……是的,我第一反應就是因爲自己和老胡父女相認太高調了,以至招來了這場綁架案,對方的訴求肯定是要錢,知道我有錢,也知道我跟老胡感情深,便利用老胡來訛錢。
但很久以後,對方纔又意味不明的回覆了幾個字:不要錢,只要你的人。
看到這句話,我有點懵了。不要錢?
周愷程也幫我斟酌這這句話,提醒我是不是哪個熟人作案?
熟人?
我再從頭到尾研究了這句話,突然腦子裡就蹦出了江楓……是了,他自從上次出院後,一直在絞盡腦汁的報復我,從回購股權,到給我發律師函告我公司侵權,再到現在,得知我有了老胡這個親生父親,也搞清楚我的軟肋後,他便更加惡劣的通過綁架老胡來威脅我,在精神上折磨我,故意要我着急,要我放下尊嚴去求他給他認錯道歉。
不就是爲了見我嗎?我一分鐘都等不下去了,立刻直接去找江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