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湛大概很忙, 近幾日虞秋都沒再見到過他, 以至於她想再請示一次是否准許她送送文初雪都找不到人。轉瞬便到了文初雪該走的日子, 她覺得要不她還是先斬後奏罷,畢竟文初雪一大一小要比有楊柳護送的娘要讓人更加不放心。
這日晚上, 頎兒已睡, 虞秋在文初雪房裡與之一道收拾東西。心懷不捨的她,又想了下,便對文初雪道:“我想想, 還是送你吧!”
文初雪聞言笑了笑:“不怕王爺怪罪下來?”
“到時候再與王爺解釋, 反正我又不是跑了。”虞秋不會像以前那麼害怕得罪王爺,何況不是她不說, 是她找不到人。
文初雪倒不是那麼擔心王爺會拿虞秋如何,便應下。
收拾好東西, 二人便爬到虞秋那邊。
她們沒有發現,在院口,有名丫鬟將她們再爬牆的一幕收入眼底後, 轉身離去, 她直奔文曉欣那裡。
文曉欣見到她,就問起:“可是摸透了?”
“回二姑娘, 摸透了,大姑娘大多時候都待在王府那邊, 甚至時常會在那邊過夜。平時無論是否在那邊過夜, 早晚必爬牆, 其他時間不定。”
“過夜?”文曉欣笑了起來, “那今晚是否在那邊過夜?”
“大姑娘剛爬過去,大概是要過夜。”
文曉欣琢磨了下,便道:“今晚隨我去趟李家,我要與李夫人好好說說此事,明日一早就抓她個措不及防。過夜?倒是膽子極大。”
“是。”
當晚文曉欣便真去了李家。
次日天蒙亮,文初雪就回到自己那邊繼續收拾剩下該收拾的,虞秋則在這邊陪着頎兒,她打算待文初雪過來後,再去找趟王爺。
文初雪過來時,她問道:“你平時可會點能賺錢的活?”
文初雪應道:“我有手有腳的,總能過日子。”
虞秋聞言卻是心酸至極,她清楚一介女子在外定然不好過,何況還帶着個孩子。當初她與娘從虞家出來,若非沒有楚惜的相助,也不知後來會過成什麼樣。她去到裡間拿了自己的錢全部塞給文初雪:“你拿着,光我這些錢,富足地養大頎兒不成問題,還可以做點小生意。”
文初雪笑道:“你給我了?你怎麼辦?我要養兒子,你不也要養娘?”
虞秋道:“我與你不一樣,我在王府日子過得好,月錢是可以淨攢下來。何況我可以討好討好王爺,加點月錢啊,或是討點賞啊,對了,我還可以讓戚二公子牽線,讓我去跳舞撈錢啊!”
文初雪將錢塞回給她:“你放心,我的錢夠。從懷頎兒開始,我就在盡全力攢錢,我知道養孩子不容易。說起來,我也早知自己會有要走的一天。”
虞秋纔不聽她的,直接將錢全部擱入她包袱:“你不收也得收,讓我放心。你再看看是否有遺漏東西,這一去可是很難再回來的。”
文初雪紅着眼應了聲,便真檢查起。
虞秋正要說自己去找趟王爺,文初雪突然道:“確實落了點東西,我這就回去拿。”言罷她便出了屋子。
文初雪豎好梯子往上爬,她站在牆上在虞秋的幫助下扒拉梯子,未想垂眸會見到李夫人與祁氏她們正從不遠處走來,她們也同時看到她,她當即便變了臉色,又重新趕緊爬了回來,拉住虞秋跑回屋中:“我們快走。”
虞秋不解:“怎麼了?”
文初雪道:“我看見我繼母與李夫人她們正往我院子這邊來,她們看到爬牆的我,那架勢分明就是發現什麼,來者不善。”
虞秋聞言便也變了臉色,趕緊與文初雪一道拿東西抱孩子離去。
對面的李夫人她們因見到文初雪爬牆過來又趕緊回去,便加快步伐快速進入院中。李夫人本就不滿意文初雪,奈何兒子喜歡,她便不得不隨了兒子的心,也早以婆家自居,當下發現這種事,她自然氣得不輕。
文曉欣瞧到李夫人的臉色,暗暗竊喜。
祁氏作勢擰眉道:“我們如何也想不到初雪那丫頭看着乖巧本分,卻是做出這種不成體統之事。”
李夫人也是有修養的人,雖怒,還不至於失了氣度,只一甩袖就走:“我這就去問問你們老夫人,這事該如何說。”
文曉欣壓下喜悅,與祁氏一道跟了上去。
虞秋與文初雪母子來到狗洞前,先是文初雪爬出去,再是虞秋從裡頭將孩子與幾個包袱遞過去,最後虞秋鑽出與他們一起快步離去。
隨着她們的出去,風月從一棵樹後走出,她稍頓,便施用輕功跳出王府。
她落地瞧着前面的虞秋她們,跟在她們身後。
文初雪早已談好護衛,她們去找了馬車後,便直奔護衛的家裡。虞秋見到這護衛的第一反應,便是覺得不放心。因爲他長得頗俊,瞧着有點流裡流氣的感覺,而他家中無老無小,自然也不像是有所束縛,會多老實的人。
虞秋拉了拉文初雪,小聲道:“確定是他?”
文初雪點頭:“我打聽過,是本地人,周圍不少人認識他,武功高,人正氣,就是看起來有些痞而已。”
虞秋再瞧了瞧對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大喇喇地看着文初雪,毫不掩飾自己欣賞美人的心,頗爲隨意的應道:“劉唯。”
當下虞秋已徹底將自己打扮成了男子,她將文初雪拉到自己身後擋住,一副不悅別人看自己媳婦的模樣。
劉唯見這麼個大美人有夫有子,眸露可惜之色,他道:“現在就走?”
虞秋應道:“走。”
劉唯不需要收拾東西,直接扛了把刀就與她們走。因爲馬車是文初雪直接買下的,有了劉唯後,車伕便離開,由劉唯駕着馬車帶他們離去。終於踏上去途,文初雪放了心。
但在文家,氣氛卻是尤其凝重。
其理由自然是因文初雪這茬事,早就有傳聞文初雪對隔壁堇寧王有心思,如今逮到她從王府那邊爬牆過來,又慌張回去,再由文曉欣的丫鬟一細說,又怎能讓人不認爲她極有可能做了個毀名節的事。
相比於李夫人,更氣的是文老夫人,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聽罷,便重重地一拍桌子,沉着臉道:“真是膽大包天了她。”
文曉欣忙勸道:“祖母消氣。”
文老夫人對李夫人道:“此事我們文家定會給李家一個交代。”
李夫人氣過之後,倒也冷靜了,她想過,若文初雪真做過什麼了不得的事,她勸兒子收心便是,這左右只是文家的姑娘問題。最好無論事實是什麼,都能逮住這個機會讓婚約作罷。她道:“老夫人也莫太氣,一切待問清楚再說。”
李夫人再與文老夫人說了幾句還算中聽的話後,便就離去。
隨着李夫人的離開,文老夫人銳利的目光便射向祁氏母女身上,她怒道:“誰讓你們不告訴我一聲,就將李夫人帶過去的?”
文曉欣低着頭道:“今早我與娘本只是要自家人去逮住爬牆的大姐,未想李夫人會突然有事也去了,碰到個正着。”
不知文老夫人是否相信文曉欣的話,她緊握住手中佛珠,吩咐下去:“去看着,待大姑娘回來,便將她帶過來,我倒要問問她這是在做什麼。”
她身旁的丫鬟便應下離去。
奈何她們這一等,便是等了一整天都沒見文初雪回來。文老夫人便怒得立刻起身道:“來人,隨我一道過去將她給抓回來。”
好在堇寧王府與文府相鄰,當下又是靜謐的晚上,文府人過去,倒是沒被其他不相關的人見到。
堇寧王府門前的護衛認識文老夫人,便迎上問道:“老夫人可是有事?”
文老夫人只道:“我要見堇寧王。”
“王爺公務繁忙,近幾日都不在王府。”
“不在?”文老夫人聞言稍思,既然堇寧王不在,那丫頭來王府做什麼?她便又道,“那當下王府中可有管事的?”
“我這就去通報姜大人。”
護衛快步進入府中,很快便將姜風喚了出來,姜風見到文老夫人,立即行禮:“老夫人找我們家王爺,可是有事?”
雖然事情難以啓齒,奈何文初雪就在王府,文老夫人便不得不道:“我那不省心的長孫女爬牆來到王府便沒回去,沒法,我便親自過來找找。”
文初雪爬牆與虞秋來往,算是王爺縱容的一個秘密,姜風自然也清楚,他們並不覺得是大事,但這種事擱在別人眼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姜風也不想給虞秋惹麻煩,便道:“既然老夫人是說文大姑娘來了王府,我便派人去尋尋,老夫人先回去,待尋着人,我們就將人送過去。”
文老夫人不想將這事當大事來鬧,鬧開難看的還是他們文家,既然姜風已經答應幫忙尋人送回去,她便就離去,只待那丫頭回去,關起門好生審問一番。
姜風一琢磨,趕緊去了虞秋的小院,未想去後卻不見人。
他憑着直覺,便知道事情可能不妙,畢竟之前這裡一直都會留下一個人陪着那孩子,如今大晚上的卻一個人都沒。後來他喚來護衛詢問以及調查,才得知一早虞秋與文初雪提着大包小包離開了王府。
這下不得了,他趕緊派了人去尋。
次日一早,在外多日的江以湛終於踏進王府,瞧着風塵僕僕的,臉上頗有些疲憊之色。他本是下意識要去後院見見虞秋,後來突然停下腳步,微頓後,便轉而去了自己的藍軒。
他沐浴了番,換了身衣服去到書房。正是他坐在案桌後頭閉眼摁着疼痛的腦袋小眯時,姜風從門外伸着腦袋往裡瞅。
江以湛仍閉着眼,淡道:“如何鬼鬼祟祟的?進來。”
姜風吞了吞口水,不得不懷着不安緩緩踏了進來。他站在案桌前猶豫了會,才稟報道:“王爺,昨晚上文家人過來找文大姑娘,他們發現文大姑娘爬牆來往於王府的事,要來找人,被屬下打發了去。”
江以湛不關心此事,只問:“最近虞秋如何?可老實?”
老實?
姜風不由嘀咕,這可不是老實不老實的問題,真叫他不知該如何說。
他的猶豫令江以湛倏地睜開眼看向他:“說!”只要關乎於虞秋的事,他總能打起一份銳利到刺人的精神。
姜風不得不道:“王爺,屬下接下來要說件大事,您可要淡定。”
江以湛問:“何事?”
姜風不由縮了下脖子,乾脆道:“王爺,虞姑娘跑了。”
江以湛陡然眯眼:“怎麼回事?”
姜風能感覺到王爺身上陡生的寒氣,在其扎人的目光下,他不由後退了些,才繼續道:“昨晚屬下去找文大姑娘,未想過去沒看見半個人,調查了一番,才發現虞姑娘與文大姑娘一起帶着孩子在昨日一早跑了。”
不知何時倚在門口的江成兮突然笑了起來:“有趣。”
“王爺。”姜風想了下,道,“您不會被虞姑娘給耍了吧?這才救好虞夫人,將人送走,她便就……”
江以湛沉着臉,握緊了拳頭,咯吱作響。
江成兮問道:“可有派人去尋?”
姜風應道:“派了。”
江成兮忽然想到什麼,便又問姜風:“可看見風月?”
姜風聞言驚訝:“風月也跑了?”
“她該是沒膽子跑。”江成兮擡手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但也難保,自她初見虞秋,就總與之眉來眼去,莫不是還真跟着跑了?”
姜風突然有些不知該如何迴應這話。
戚韓步伐輕快地踏進書房,突覺氣氛不對,便立刻看向案桌後頭繃緊臉的江以湛:“二哥這是怎麼了?”
江以湛忽地起身,砰地一聲踹開身後靠背椅,寒着臉越過案桌大步朝外走。
“誒?二哥這是要去哪裡?”戚韓忙跟上對方。
江成兮稍頓,便也隨後。
已經離瑜都很遠的馬車裡,虞秋莫名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文初雪見了,便問:“染上風寒了?”
虞秋搖頭:“沒有,偶爾一個噴嚏罷了。”
文初雪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