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覺得睡一晚休息休息再說,奈何如此餓着肚子輾轉反側的她也無法入睡,便不得不乾脆起牀穿好衣服出去。
因着大夫說她的腳不能再用,她便一直跳着。
她記得上次問過一丫鬟,說王府開放的是西北角門,如此便說明大廚房在王府西北方,她便就往王府西北的方向去了。
因太晚,四周除了偶爾遇到的護衛,也沒什麼丫鬟,但就算遇到了,人家也只是冷眼看着她,明顯沒有打算幫忙的意思。她便獨自一路歇歇停停,最後倒真讓艱難無比的她找到王府的大廚房。
她到時額頭起了不少汗,也氣喘吁吁。
當下大廚房裡頭的人都在各司其職的收拾着該收拾的,清洗着該清洗的,瞧着大概是要準備收工回去歇着,突見一長得極爲好看的姑娘杵着不知哪來的木棍進入,便都奇怪地盯着她。
在衆人目光下,虞秋不由有些臉紅,她猶豫了下,便極爲禮貌地說道:“我是王府新來的舞姬,因着一時沒有配丫鬟,便自己過來拿膳食。”
她看着嬌嬌軟軟,乖乖巧巧的,倒是個讓人看了極易有好感的。
但也仍舊有不少冷眼的,這時一看起來頗兇的男人出聲:“王府從不養舞姬,你又如何證明?莫不是外面混進來的人?”
虞秋抿了下嘴,道:“我住在東北角的小院中,是向嬤嬤安排的。”
聽到這話,不相信的自然仍不相信,只那男人身旁的婦人覺這丫頭是個老實的,也是個可憐的,便道:“罷了,不過是一個人的飯菜,做給她就是。”向嬤嬤的那點心思,這位婦人似乎也知道,而眼前的舞姬被安排在那荒蕪的東北角,分明就是有意折騰人,還故意不配丫鬟,所以她信了虞秋的話。
這位婦人在這大廚房裡說話似乎很有分量,她一出聲,其他人便不吱聲了。
如此他們便分工開始做菜,這婦人似乎是這裡頭的廚子,後來她邊炒菜邊道:“現在晚了,也沒什麼菜好選,姑娘就將就點。”
虞秋感激地笑了下:“我不挑。”
婦人藉着燭火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又看了看她的腳,只嘆了口氣。她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出鍋兩個小菜,她還親自給裝入食盒中,再給拿了兩個饅頭。
虞秋提着食盒,彎腰道了聲謝後,便離去了。
回自己的獨院,又是個艱難的過程,一路上也更是遇不到什麼人,最後好不容易進入房間,她累得差點摔倒。
她看着手裡險險被保住的飯菜,鬆了口氣。
坐在桌旁吃着這已涼了的飯菜,感受着這地方的陰冷,一天下來的經歷自然也會讓她感覺到委屈。但委屈也沒用,她便只能繼續保持着傻乎乎的狀態,不去想太多,該如何便如何。
她很餓,但沒有一次將飯菜吃淨,還有意留了一半。
填了肚子,躺在牀上的她,很快便疲憊地睡着了。
次日,她本打算靠剩下的一半飯菜度過,奈何晚上又是餓得難受。沒法,她便再次去了大廚房,這一次她帶了大夫給她的藥,還有她自己的錢。
那婦人見到她,立刻走過來問道:“是要膳食的?姑娘白日怎不過來?”
虞秋想了下,便道:“因白日睡得太晚才醒,一直不餓。”
婦人也不知是否相信她的話,只道:“你等着,我這就給你準備吃的。”
“那個……”虞秋忽然拉住對方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我能再讓你幫個忙嗎?”
“什麼忙?”婦人想到什麼,又道,“以後喚我蕖姨吧!”
“嗯!蕖姨。”虞秋將食盒放下後,遞給對方一包藥,道,“我的腳傷比較嚴重,我想熬藥喝。”因爲不方便,她本覺得抹抹藥就算了,可拖着傷腿消耗時間也不是辦法,她實在想快些治好腳去接近江以湛,完成目的離開王府。
蕖姨看了看她的腳與那被她杵着的木棍,便接過藥道:“好,我先給你炒兩個菜,你就在這裡吃。”
虞秋聞言便笑了:“嗯!”
炒菜快,熬藥慢,虞秋吃着飯菜看正在熬着的藥時,廚房其他忙碌的人都走了,只剩蕖姨在這裡,後來蕖姨問她:“王府怎只來了你一名舞姬?”
虞秋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蕖姨看着這丫頭傻傻的模樣,又道:“你以後別顧及什麼,餓了就過來。”
“謝謝蕖姨!”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時間過得也算挺快,轉眼藥便被熬好,虞秋一口氣喝淨了藥,忍住嘴裡的苦味,再次道了謝:“多謝蕖姨,那我走了?”
“去吧!”
“那個……”欲出大廚房的虞秋又停了下來,她轉身問蕖姨,“這裡可是有酒?我想要一罈酒,我可以付錢的。”
“即是王府的舞姬,要酒說就是,付什麼錢。”話語間,蕖姨就拿了壇酒遞給她,又問,“不過你要酒做什麼?”
虞秋接過酒,老老實實道:“喝啊!”
蕖姨只看虞秋抱着這壇酒聞了聞,又吞下了口水的模樣,便知這丫頭是個愛喝酒的。她也並不是拘泥小節的人,只無奈笑了笑,道:“雖說沒人規定姑娘家不能愛喝酒,但你還是藏着點,被人看到不好。”
虞秋舔了下脣,也笑着點頭:“嗯!”她獨自待在屋裡,自然不會有人看見,喝點酒打發時間也不錯。反正這裡不像書院,沒人管着她。
再次道了聲謝,她便離去了。
虞秋以如此從大廚房來去的方式在這堇寧王府過了數日,隨着腳上的傷漸漸變好,也漸漸習慣所住獨院的陰森,倒不覺得日子有多艱難,尤其她還有蕖姨的熱心關照。
這日,藍軒書房中,江以湛正坐在案桌後把玩着手中一根新銀鞭。
姜風則在案桌前稟報着兵營那邊的異常,奈何話罷卻始終得不到王爺的迴應,他看了看面無表情,注意力也不知是否真是被手中銀鞭吸去的王爺,便喚了聲:“王爺?”
江以湛仍垂着眼簾,終於出聲:“找楊柳,不用任何事都找我。”
姜風聞言便不由道:“王爺,你最近有點懶。”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江以湛終於擡眸看了他一眼,這不冷不熱的一眼讓他不由微僵,便站在一旁不敢說話了。
但他沒老實多久,像不怕死似的,終於忍不住又斗膽道:“王爺,你帶虞姑娘回府是爲了什麼?”他始終覺得王爺對那虞姑娘有意思,可多日過去,卻沒任何表示。
提到虞秋,江以湛的聲音冷了些:“事多。”
姜風想了下,非常誠實地說出心中想法:“王爺,那日在暮王府,虞姑娘勾引你時,你好像真的被她迷住了,你現在,不會是在等她繼續勾引你吧?”
這種手下,怕是隻有江以湛不會扔掉。
江以湛再次看向姜風,目光寒涼:“出去!”
在姜風嚇一跳時,戚韓踏了進來,他看了看江以湛,又看了看姜風,問道:“吵什麼?姜風又不老實了?”話語間,他去到茶几旁,懨懨地爲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姜風見到他這模樣,心中懼怕陡散,便問:“你是怎麼了?狀況瞧着不大好。”
戚韓懶懶地向椅後背倚着,把玩起手中茶杯,一副不得勁的樣子:“我的心上人不見了。”
姜風聞言便來了勁,立刻又問:“誰?你竟也有心上人了?”
戚韓不知道姜風爲何說“也”,也懶得去琢磨,只道:“就那虞姑娘唄!我入常悅書院是爲了她,結果她卻離開了書院,不知所蹤。”
姜風聞言愣住:“你也看上了虞姑娘?”
又是“也”,但這回戚韓坐直身子,不得不過問起:“莫不是你也看上了?”
“沒沒沒……”姜風看了眼又垂眸繼續把玩銀鞭,不知在想什麼的王爺,便對戚韓道,“其實吧!有件事情說出來,你可能會驚呆。”
戚韓放下茶杯,單手託着腮,問道:“何事?”
姜風道出:“虞姑娘如今已是我們王府的舞姬。”
戚韓聞言立刻又坐直身子,驚訝道:“什麼?”
姜風便將話說的更細:“前幾日,暮王邀我們王爺去酒敘,後來將作爲他府上舞姬的虞姑娘送給了王爺,她如今就住在我們王府。”
戚韓詫異:“她怎會入暮王府?還被送給二哥?”其他人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但他選擇相信虞秋。
姜風想了下,應道:“還不太清楚。”
戚韓沒管那麼多,只突然笑了:“怎不早說?害我白白鬱悶幾日。”
“怨誰?”姜風看着戚韓突然來了精神的模樣,“你幾日沒過來,也沒說你對虞姑娘有意思。”
“那她住哪裡?”戚韓有些心急。
“不清楚。”姜風自將虞秋交於向嬤嬤後,便沒過問過此事。
反正人在王府,好打聽得很,戚韓直接便離開,打算自己去找。
姜風看着戚韓走遠後,便又對江以湛道:“王爺,他這是在你的地盤,搶你的女人?”這大概叫做人賤不嫌事大。
江以湛擡眸意味不明地看着姜風,未語。
還真是怪慎人的,姜風陡然打了個激靈,趕緊道:“屬下去給王爺看着他們,不讓他們亂來。”言罷他趕緊跑了。
江以湛忽然扔下手中銀鞭,看向書房門口。
戚韓在堇寧王府吃得開,誰都知他是堇寧王的好兄弟,他一出馬,便很快尋到了虞秋所住的獨院中。他踏進院中,看到這滿院的荒涼,臉上的笑便收了去,一雙好看的劍眉擰起。
他一邊打量着周圍,一邊走到正屋前敲了敲門:“虞姑娘?”
沒回應,他便又喚了聲:“虞姑娘?”
裡頭終於傳來虞秋的聲音,她連誰都不問,直接就道:“進來。”這聲音聽着,隱約有些不對勁。
戚韓便推門而入,他循着聲音,未想見到的竟是虞秋坐在牆角獨自喝酒的一幕,他愣了下,便過去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那張因喝了酒而變得紅撲撲的小臉:“你這是幹什麼?”
虞秋一口飲盡杯中酒,又低頭從酒罈裡倒了杯,嘀咕道:“喝酒啊!”
戚韓看着她這豪爽的模樣,也虧得他不是迂腐的人,還是個在江湖闖蕩多年的少俠,他便有些哭笑不得:“怎想到要喝酒?”他從她旁邊也靠牆坐下。
虞秋似乎醉了,沒搭理他。
戚韓側頭看着她,倒沒想到平時小兔兒似的姑娘,喝起酒來還有模有樣,明顯以往也是常喝的。但他還是覺得,這麼嬌滴滴的姑娘家,喝多了會傷身,便止住她欲繼續喝酒的動作:“還是別喝了吧!”
她迷迷糊糊道:“反正無聊,我要喝。”
戚韓又道:“姑娘家的,喝那麼多做什麼?”
“我躲在自己屋裡喝,關你什麼事?覺得礙眼了,就出去。”喝了不少的她,難得脾氣挺大,估計真是醉了。
這是戚韓第一次被她兇,見着她雖難得兇巴巴,卻反而可愛極了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他乾脆奪過她手裡的杯子,與她身旁的那壇酒,放在自己這邊,他道:“小丫頭還嗜酒?就不給你喝。”
虞秋沒說話,只歪頭傻乎乎地打量着他。
戚韓見了,便問:“怎麼了?”
她仍沒說話,只突然低頭脫了自己的鞋,並繼續脫襪子,他見了又問:“你沒事脫什麼鞋襪?”話語間,他趕緊按住她,畢竟他是男人,姑娘家怎好當他的面露腳丫子。
“我腳底癢。”
“……”
姜風后一步通過打聽來到了這處獨院,他站在院口亦是擰起眉,作爲王府的人,他再清楚不過,這獨院在王府其他人嘴裡,是被稱爲鬼屋的,也聽說確實鬧過鬼,便沒被用過,不曾想虞姑娘會被安排到這裡。
他快步踏了進去,未想走到正屋前便聽到裡頭讓人浮想聯翩的聲音。
“我要脫。”是虞姑娘的聲音,軟綿綿的,明顯與平時不一樣。
“別脫,乖了,別鬧。”
“很癢,難受。”
姜風登時呆住,覺得自己撞到了不得的事情,他愣了會,便轉身直接施用輕功火急火燎地離去,打算將此件大事告訴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