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羅象門,星夜相追, 遍地蒼苔, 千里綠林疾走。羅象門這名器大會一鬧, 各大派都死了不少江湖高手,日後四大門派在天下人面前維持自己光輝的形象, 會困難很多。這一波鬧出,魔教人士終於逃出羅象門時, 天已經黑了。
夜神和白落櫻共乘一騎, 在星夜颯沓的密林中奔行。他們身後,朝劍門的弟子們還在緊追不放, 畢竟白落櫻有個聖女身份。行這麼一段路, 白落櫻完好無損, 反是抱着她的張茂,脖頸動脈越跳越急。
張茂伏着身,將姑娘保護在身前。他手緊勒着繮繩,感覺體內血氣直向上涌,頭陣陣發痛, 周身也開始冷熱難定……寒夜中,伏在馬身上,張茂喉結滾動,他平靜的、默默的將已涌到喉頭的血重新嚥了下去。
之前在名器大會中硬生生捱了蔣沂南一掌,不致命, 卻也不那麼好受;之後陪白落櫻偷馬時, 少不得再和那些看守馬廄的羅象門弟子大戰。到底白落櫻武功差, 笛子也毀了,白姑娘還在猶猶豫豫該怎麼騙開那麼多的弟子,張茂給彈弓裝滿彈,確保各種暗器都還在,他就衝了上去。直接的、不婉約的作風,擊退了馬廄那邊的弟子,同時也讓他傷上加傷。
這一段路,倒真是很慘,很不好受。
白落櫻被抱在男人懷裡,她靠着青年的脖頸,已經感覺到他身體的不適。且行了這麼久,身下的馬也漸漸疲憊。哪怕白落櫻再御音影響馬,馬的奔速也越來越慢。白落櫻心中一頓,忽而側肩,手摸向青年的懷裡。
張茂:“……”
他一凜,抓緊繮繩。馬一聲長嘶,前蹄高揚,被勒得瘋狂大叫。馬口吐白霧,身上的夜神差點被這番變故從馬背上甩下去。虧得張茂反應快,連忙調整姿勢,這才抱着白落櫻,險之又險地腳踩馬革,從馬身上翻落到了地上。同時,也讓可憐的馬停了下來,休息一下。
張茂抱着白落櫻落地,火冒三丈:“你……”
爲什麼摸他!
白落櫻被他的黑臉、額上直跳的青筋嚇得小臉一白,張茂看她瑟縮一下,意識到自己太兇了。夜神緩和一下語氣,硬邦邦:“……幹什麼啊。”
白落櫻無辜:“後面人一直追着我們不放。我知道你身上有好多暗器啊、小箭啊、匕首啊、銀針啊……你專心御馬,我想幫幫你嘛。”
張茂瞪着她無辜的漂亮眼睛:“……”
……反正不能亂摸他!
然心裡千言萬語,現實中,夜神半天沒磕出一個完整的字眼,只知道用兇惡的眼神壓着他的小情兒。白落櫻困惑無比地仰頭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發火。但是張茂救了她,他不高興,肯定是她的錯。白落櫻乖乖低頭,打算認錯時……張茂忽然拽她手腕,將她拉到一旁。
青年一言未發,但周身寒氣凜凜,氣勢猛緊,白落櫻立刻乖乖跟隨。
聽到身後馬蹄聲,目力驚人也已經看到了空中飛來的劍只。當是朝劍門追了一路的弟子。這幫弟子,真是煩人。張茂冷哼一聲,手按到懷裡,摸上懷中的梅花鏢。只待朝劍門弟子一近身,他就飛鏢殺之。
白落櫻小聲:“看,我就知道你身上暗器好多。”
殺手嘛,武功可能不是最高,但保命手法一定最多。如果把夜神抓起來倒一倒,身上恐怕能倒出幾斤重的乒乒乓乓。
然張茂還沒來得及動手,已經聽到後方兩聲慘叫,伴隨着馬的嗚咽聲,還有“噗通”聲。張茂凝神判斷之際,後方大呼小叫、氣喘吁吁的聲音已經追了過來,在林中小心翼翼:“夜神?聖女?是你們麼?”
這聲音……
白落櫻“啊”一聲:“是任毅和陸嘉那兩個小子!”
青蓮教的兩個俘虜嘛。
任毅和陸嘉下了馬,哆哆嗦嗦地在濃霧深重的林子裡往前挪。兩人武功近乎於無,膽子還小,虧得他二人武功差、不敢抖機靈衝到前面去,名器大會一場大鬧,他二人雖被聖女帶上了山,卻硬是躲在角落裡沒敢出去殺人。正是如此,名器大會的大變沒波及到兩人身上,蔣沂南瘋了後,馬來了後,任毅和陸嘉唯一大膽的舉動——就是搶了馬,趕緊往山下逃。
他們撿着小徑走,繞來繞去,沒料到隱約看到前頭夜神的高大身影。兩個牆頭草當即大喜:雖然夜神不是什麼好人,但正是因爲夜神不是什麼好人,纔有可能保全他們兩個小人物的性命啊!
兩人從斜刺裡衝出,用繩子絆倒馬,將兩個追兵甩下馬去。他們幫夜神解決了夜神身後緊追不放的兩個朝劍門弟子,纔敢小心走出,深情呼喚夜神。如今涼夜,前後無人,敵人神出鬼沒,他們兩人抱成一團,覺得沒有夜神,他們好危險。
“夜神、聖女……夜神、聖女……”
眼前陡得風過,張茂和白落櫻從樹後走了出來。
白落櫻瞪大眼:“咦,你們兩個!居然還活着啊。”
任毅和陸嘉尷尬地紅了臉:“聖女大人說的這是什麼話!小人物才活得久啊,像名器大會上那些出風頭最多的,不是重傷,就是死了……以後江湖,未必不是我們小人物的天下呢。”
白落櫻彎眸笑,她笑起來真漂亮,頓將兩個小嘍囉閃得神魂顛倒。
看白落櫻自然無比地走向兩個小嘍囉,她笑盈盈地和兩個小人物對話,完全沒有平時和自己在一起時的安靜。張茂冷眼看着,心中頗不爽。張茂不爽之後,他咳嗽一聲,吸引白落櫻的注意力。張茂:“以後不許亂摸我的胸。”
任毅和陸嘉眼睛瞪直:咦!在我們看不到的時候,你們兩個做了什麼啊。逃亡之際還有功夫**,聖女和夜神太厲害了。
白落櫻臉驀然一紅,氣得跺腳。她旋身一撲,撲到張茂身前抓着他手臂就打了一下:“我沒有!你胡說八道!”
張茂紋風不動,任白姑娘打他的手臂,他只眯起了眼。他享受白落櫻在他身邊,他不喜歡白落櫻總跟別人比跟他親。他纔是救她的人……張茂口中不好意思直說,也說不出口,他只絞盡腦汁把白姑娘騙到自己身邊。他的彎彎道子,想來一般人也猜不到。
被夜神掃一眼,任毅和陸嘉連忙眼觀鼻鼻觀心地表示:對對對,我們猜不到。我們這種老江湖,絕對猜不到你這種純情大男人在幹什麼。
四人相匯,聽兩個小嘍囉說後面沒人追來了,他們各牽着馬在林中慢悠悠走。到這會兒,幾人纔有功夫交流名器大會上發生的事。張茂和白落櫻知道得最少,他們去馬廄前,斬教教主女瑤還獨當一面;他們回來後,女瑤已經受了傷,連程勿都下場了。
兩個小嘍囉:“……那位程少俠是咱教主的姘.頭麼?女瑤教主就是厲害,隨便找一個姘.頭,那姘.頭都能在曹掌門手下活着。這可是很了不起了,就是謝微、蔣聲那樣的,也就是能在曹掌門手下活着而已。”
白落櫻悵然道:“我不知道。我上次見到程勿時,他還被女瑤欺負得掉眼淚呢。”
兩個小嘍囉面面相覷:……掉眼淚?太誇張了吧。
白落櫻憂愁道:“好久沒見女瑤了,我好想她。她那個混蛋……雖然我知道她活着,可是她鼻孔朝天,都不跟我親自說。教主就是厲害,不把我的意見當回事,只命令我,哼。”
兩個小嘍囉互相看一眼,心情複雜:白聖女在抱怨女瑤教主呢。蔣沂南的死,讓他們從另一種角度看白落櫻和女瑤的關係。他們想,也許女瑤並不是如他們猜的那樣一味打壓白落櫻?前任白教主,似乎是在保護她女兒?
張茂牽着馬,沉默地在旁邊走着。他聽白落櫻和兩個嘍囉聊得繪聲繪色,他也想插一句話。但是往往他絞盡腦汁纔想出一句俏皮的話,那三個人巴拉巴拉已經笑着說到下一個話題了。張茂只好憋屈的,繼續沉默。
反是白落櫻說了一會兒,扭頭盯着兩個嘍囉:“……你們眉來眼去的也這麼久了,商量好了沒?想清楚到底要怎麼告訴我了麼?”
二人一驚:“……!”
聖女大人竟如此洞察人心,知道他們在欲言又止。
兩人猶豫一會兒,還是誠實把蔣沂南的事說了出來:“……那個蔣沂南,他生了心魔……”
白落櫻怔然,眼睫輕輕顫了一下。踩着腳下簌簌落葉,半晌,白落櫻問:“是那個很卓爾不凡、很有魅力的男人?”
是那個打下她笛子的、笑得很疲憊很傷感、將她看了一眼再一眼的男人?
白落櫻握住自己的手腕,靜靜的。她某一瞬,感覺到脈搏的急速跳躍,感覺到心臟的驟然疼痛。她痛得背脊上出了汗,她低下眼睛。她想,那原來就是她的父親麼?母親從不說出口、卻一直掛在心上的男人?
白鳳的最後時刻……她喊“沂南”,原來就是蔣沂南啊。
母親不告訴她,便是不想她和女瑤姊姊去找人麻煩。母親從不提那個男人,白姑娘從小也不敢多問自己父親是誰。白落櫻是自小懂事的小姑娘,她體諒母親的難處。哪怕母親臨死前喃喃“沂南”,白落櫻也從未想去深究。她想母親不願她相認。
母親養大了她,對她這麼好,她若是去認一個陌生人當父親,她多愧對母親……
白落櫻垂着的眼睫上水漬輕凝,她微微笑。她那逝去的父愛啊。她一生就見過他一面,之後他便死了。他什麼都不想說,她也什麼都不問。只是爲何在事後聽到他死了,心裡會這般難過?
旁邊三人盯着白落櫻。某一瞬,他們看着這位聖女恬靜平和的側臉,心中頓了再頓。她走在星光下,她周身像是點綴着柔和光芒。她低着眼睛微笑的樣子,疲憊、哀傷、自憐,慵懶的,優雅的,沉靜的……和他們所見到的那個男人,多麼像。
白落櫻長得像她母親,性格中,卻到底遺傳了她父親的一點。
靜謐中,白落櫻的手腕被青年握住。她側頭,看向張茂的眼睛。張茂沉沉問:“你是否希望把你父親的屍體從羅象門中偷出?”
白落櫻愣了一下,然後她眼睛彎起,搖搖頭笑:“不,他是屬於羅象門的。他不是我斬教的。雖然他是我父親,但是、但是他離我而去……我想,就這麼結束吧。”
張茂握着她手,無聲地給她力氣。四目相對很久,夜神想憋出一句安慰的話,嘴張了又張:“……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白落櫻:“……”
兩個小嘍囉:“……”
噗一聲,白姑娘被逗笑,笑倒在夜神懷裡,前仰後合。她伸手指撩男人胡茬扎手的下巴,渾身發抖,一點兒也悲不下去了:“會不會說話啊夜郎?我母親都死了,你就不要‘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了吧?你是想氣死我母親,還是氣死我父親,還是給我找個後爹啊?”
張茂漲紅着臉,悶不吭聲。傾而他耳一動,突然出手摟起懷裡哭笑不得的白落櫻上樹。星如銀河流動,樹影在頂婆娑,他一縱七丈,身後砰砰兩聲,兩個小嘍囉嚇得大喊。那破風尖銳聲從四面八方追逐而來,夜神眼眸縮起,帶着白落櫻在深林中起跳,連續躲開多次攻擊。
攻勢一停,張茂肩上還是刺入了三枚銀鏢。他抱着白落櫻,側頭向一個方向看去,肩部出了一片血。白落櫻手當即捂住他肩膀,靠着青年僵硬繃實的肌肉,白落櫻緊張看去,見蒼樹樹枝上頭,立着幾個黑衣人。
天鼎閣的殺手。
白落櫻深吸一口氣。
張茂長身而立,靜靜等候。林中風霧輕飄,吹起青年的衣袂,卻拂不起青年身上那挺拔無畏之勢。
天鼎閣的殺手們輕笑:天下第一殺手嘛,夜神張茂,有自傲的資本。
天鼎閣的殺手站在高處,擡了下手,示意自己並無敵意。但是張茂寒着眼看他們,壓根不動,也不問他們是幹什麼的,爲什麼找上來。站在樹上的幾個殺手沉默了下,主動說道:“鏢上沒毒。只是試探下夜神的功夫是否還在,我等不曾有惡意。”
張茂還是不吭氣,陰沉的眼睛輕動,眼看已經在想如何留下他們了。
幾個殺手向後退,不敢小看張茂。他們快速說完自己的目的:“夜神消失數月而不歸,天鼎閣裡夜神你留下的財產,已經全賠去了買方,閣主大人還自己掏腰包墊了些纔夠。閣主很生氣,要夜神你快快還他錢!”
張茂臉皮抽了一下:還錢!又是還錢!
他怒道:“我接過那麼多生意!”
上方的殺手笑道:“十有九成都賠錢啊。夜神大人你脾氣這麼大,賠錢多正常啊。”
想其他殺手暗裡殺人越貨,明裡豪宅美女,過得多風光;只有夜神暗裡殺人,明裡還在繼續風餐露宿。夜神的生平,讓天鼎閣中的殺手們感到安慰:雖然夜神最厲害,但是夜神最窮。武功那麼好,好像也沒什麼用。
上方的殺手們繼續笑道:“閣主還讓我們傳話,夜神幾個月不聯繫,是不是忘了主人?別的人隨便坑,夜神若是把主人坑了,那就不好了。”
他們笑着說完,向上方再躍,便離開了這個地方。他們來去如風,當不敢在張茂面前久留。但哪怕他們動作如此快,白落櫻身邊的張茂還是倏而縱起如電,快速躍起追向他們。
手中指虎中銀針出,扎中前方一人胸口!
在半空中一旋,一拳打中從後方要遛的人鼻子。
長腿一踢,全身纏去,扣住那武功最厲害的一個人。
下方的白落櫻、再次死裡逃生的任毅和陸嘉,三人眼睜睜看着張茂拖着身上的傷,硬是一躍而起,把三個人都從高處打下來了。張茂落到地上,一腳踩中一人心口,碾了碾:“我主人是誰?說!”
三個倒黴的來刺探夜神的殺手大氣喘不上氣,滿目驚恐:“……!”
兩個嘍囉:艹,這男人好凶殘。
白落櫻默默後退。她忽而想起一事:夜神失憶了一部分,她好像給夜神捏造了一個情人的身份。看男人這種殺伐力度,將人踩在腳下的狠意……白落櫻想掉頭就跑。
完了!
他知道真相後會殺了她!
……
白落櫻那邊折騰不已,女瑤這邊也不枉多讓。
程少俠真是一個堅強的強硬人兒,說惱女瑤,他是真的惱。他們從黃昏時進入林子裡,到懸崖邊。到天已經微微亮了,程勿都堅決拒絕和女瑤爲伍。他把馬留給女瑤,他什麼也不要,他掉頭就走。女瑤臉拉得很長追他,她心情不美妙,卻硬是壓下心中暴躁,軟下語氣討他歡喜。
但是程勿面沉如水,低着頭一瘸一拐地趕路,就是不理她。程勿心真狠起來,眉目清冷,與人間世隔斷距離。他的疏離很容易,他冷清淡漠,好像平時的溫言細語都是假的一樣。
這般有主意的小破孩!難怪敢離家出走——
“程小勿,江湖是很險惡的。你一個小孩子最好不要亂跑。”
程勿心想:對,很險惡。你就很險惡!
“姊姊也不是故意騙你的,見你可人愛嘛,忍不住逗一逗,誰知道你當真了呢。”
程勿心中起火:滾!討厭你!你總欺負我!看我那樣,你很得意,很開心吧?
越勸,女瑤的耐心越差。
夜深露重,兩人明明都受重傷,正是該養傷之時。現在,程勿走在山道上,女瑤跟在比他高一些的山道上。他受了重傷,走得緩慢;女瑤也沒比他好多少。女瑤真是不理解,至於這樣拖着殘軀也要矯.情麼?
女瑤氣喘、體虛,手腳發涼。她走不下去了,她站在高處,手叉腰。天邊晦暗的紅光隱隱約約照在女孩身上,女瑤毫無耐心地厲聲問:“程勿!好話說了一晚上,你一字不吭!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是不是非要離開我,非要和我分道揚鑣?”
少俠的眉目在清晨中染一層紅暈,他依然的眉清目明。哪怕衣衫因打鬥而破爛、哪怕每走一步體中傷勢都加重,他也不回頭,不看向女瑤一眼。女瑤那般嚴厲的問話,程勿眼睛平視前方,下巴擡着,他根本不答。
高處的女瑤被氣笑:好好好,程小勿你很有骨氣。姊姊我就喜歡折騰這麼有骨氣的人!
女瑤不耐心追了,她目中戾氣一起,忽如大鵬展翅般當空跳起,向捕捉小雞般往下撲縱。想程勿也是傷勢極重,女瑤從高處一撲,就將他撲倒了。兩個受傷的人滾在地上,程勿被女瑤壓得一口血吐出。
女瑤箍住他脖頸,手掌按在他頸肩動脈上。
程勿大氣:“你、你滾開!”
程少俠安靜了一路,終於開了尊口。他掙扎,可是女瑤緊緊纏着他。女瑤捏着他手骨,惡狠狠道:“姊姊屢次給你機會,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程勿氣得再次吐血,他絆她勒着自己脖頸的手。女瑤也受傷,他也受傷,但女瑤比他強的是,她的武學淵博,一旦纏上他,她的力道不大卻很巧,她很難被程勿掙脫開。程勿一開始不敢跟她動手,後來發現他不動手不行。他咬着牙拼上內力翻身壓下她:“滾開!”
女瑤伸出兩指,搗他眼睛。
駭得程勿向後仰身。
他一仰,女瑤再次腰間一擰跳了起來,將他壓在身下。程勿手向她腹部打去,女瑤承着這力道不躲,手指點向程少俠的胯.下部位。程勿臉氣得臉通紅,又不得不回手自衛。他再次被悶悶的、穩穩的壓了下去,女瑤一指點中他脖頸動脈,程勿的眼淚當即流出。
他氣得發抖:“混賬專攻我下.三.路!”
兩人貼身而打,你來我往,手下不留情。程勿的武功都是女瑤教的,他的反應都在她意料之中,雖說眼下是菜雞互啄,程勿照樣被女瑤剋制得死死的。而且女瑤不講規矩,程勿不敢碰她傷處、不敢碰她胸,她就敢碰他少年郎不該被碰的地方,逼得程勿步步後退。
程勿只知道罵她:“放開我!你混蛋!壞女人!”
女瑤:“你就只會罵這兩三句?”
“姊姊真壞的時候,你只是個不長毛的小孩子而已。”
程勿眼紅,怒瞪她:“有本事你殺了我!”
女瑤眉目清明,當即一手扣着他腰,另一手掌往下拍去。程勿瞠目——艹,你竟然真的動手殺我!
滿天的委屈,水漫金山一樣填滿胸脯。程勿胸脯中那寶貴的心臟脆弱無比,不肯相信她真的要殺他。明明是他說的,可是她一動手,他就滿腔委屈憤懣。他瞪大的眼睛,他受傷的眼睛在說:只能我罵你,你不能還手,你不能殺我。我討厭你,但是隻能是我討厭你。
女瑤心中一定,目光溫溫落下:哼。
她的手掌拍下,按在他前額眉心。程勿剎那之間魂魄飛起,以爲自己要死了。他心死如灰,想自己被這妖女騙得團團轉,惡果自食。但女瑤的手按在他眉心,只是溫溫涼涼的,並沒有殺意攏下。
程勿一怔,睫毛揚起,看女瑤脣一揚。她再不是天真活潑的小腰妹妹了,她的眼中邪氣滿滿,睥睨着他。氣息交纏,她那邪.魅的眼神又換了,神情變得很溫柔。長髮落在少俠臉頰上、頸上,女瑤貼着他的臉,轉臉湊過來。她一手按住他腰,一手捧着他臉,不管不顧般親上了他嘴角。
程勿:“……!!!”
他掙不開,手狠狠捶地: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