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雲之國

凡間,雲之國西南邊境,酬水城。

梅陳夢按照任務下發的情報,來到此地。

據情報,酬水城半月前突然出現一隻魔獸,殘害了不少凡人,尤喜二三十歲的青壯年和小孩,從不對上了年紀的人下手。

據凡人目擊者描述,那是一條大蛇,通體銀白,蛇身約水桶粗,吃人的方式不是將人吞入腹中,而是頃刻之間將人整個吸乾。

從屍體殘留的氣息,以及現場遺留的毒液分析,這是一隻成年黑潭蛟。只是不知是何緣由,這隻黑潭蛟作案頻率越來越低,從一開始的一天三四人,逐漸減少爲兩天一人。

以上就是本次任務的所有情報了。

按照這種情形發展下去,此蛟極可能隨時終止犯罪,甚至離開此地,屆時尋找線索將會難上加難,很可能這次下凡會無功而返。

此時距離天帝召見已過了兩日,在受召見的第二日,久未露面的予光大殿下突然找上了她,詢問天帝召她所爲何事。

“自然是因爲近期所傳的輿論了。”梅陳夢答道。

“本殿知道,本殿想問的是,天帝有沒有爲難於你。”予光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

“沒有。”

“甚好。”

予光丟下一句甚好就走了,徒留梅陳夢站在原地莫名其妙:這予光怎麼突然關心起我來了?

彼時還是清晨,她在予光府裡的小院內整理物品,尚未出發。

“梅仙子,這張情報你都看了半天了,可想出什麼法子了?”

一道女聲突然插入梅陳夢的思緒,將她從沉思中拉了出來。梅陳夢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簡略答道:“暫無。”

“哦。”

從接到任務開始,天帝就告訴她,念在她首次下凡接任務,恐怕經驗不足,給她安排了一個有經驗的助手。助手叫芳蕖,是個花仙子,修爲與梅陳夢差不多,本體是一朵紅蓮。而且,她是個純仙。

二人是在天界南天門會合,一起下的凡。

芳蕖無愧她花仙子的身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女,頭上梳了飛仙髻,身上穿着天界時興款式的衣裳,薄紗曳地,隨風而動。下凡後很低調地去掉了衣服上流轉的華光,不然,恐怕會引起注意,因爲凡間並沒有能夠發光的衣服。

相比於芳蕖,梅陳夢頭髮梳的是較爲簡單的單螺髻,上別一枝朱釵,穿的也是曳地的長裙。

梅陳夢長相在天界雖然普通,芳蕖也不算什麼大美女,可二女仙氣飄飄地並立在這酬水城的大街上,還是吸引了人羣的目光。

他們對着二人指指點點,一邊讚賞二人的美貌和氣質,一邊驚異於她們的大膽。

仙人的耳力是驚人的,無論凡人們聲音壓得多低,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芳蕖聽到了人們的讚揚,她很是得意,又不耐煩聽他們別的話,朝梅陳夢撇嘴道:“這些土包子,指指點點地幹什麼,還有,你要站在這裡到什麼時候?”

芳蕖的語氣很不客氣,不過梅陳夢沒有跟她計較,淡然道:“我們到大街上觀察此地,自然也會受人觀察,被指點下也無妨。你聽到他們說的了嗎?”

“聽到了呀,不就是說蛇妖出現人心惶惶,就我們兩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嬌小姐還敢出門,猜我們是哪裡人、哪家養的呢!”芳蕖湊近梅陳夢耳邊,笑道,“你說,若他們知道咱倆是天上來的神仙,會不會馬上跪下來,求我們兩個‘弱女子’斬、妖、除、魔?”

說到最後,芳蕖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手裡還比劃起刀劍斬落的動作來。

“你最好別叫他們知道,泄漏仙家身份,是要受重罰的。”梅陳夢冷冷地道。

“知道了知道了,用得着你說?!”芳蕖語氣也不客氣。

對於芳蕖,梅陳夢有些摸不準她的態度。

從芳蕖看到凡人的反應來看,她肯定是看不起凡人的,可是從見到自己開始,除了剛見面時不甚友好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沒有見過她對自己有特別的關注,甚至都沒有過問一句天界的輿論。

梅陳夢能肯定,她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但是對於這次任務,她似乎很上心,總是緊緊跟在自己身邊,關注着任務的情況。

大概,這是一個比較關注事業的人吧。

突然,梅陳夢往就近的一個人羣走去,芳蕖見狀,緊緊地跟上了。

“大娘,我們二人初到此地,感到有些奇怪,爲何街上都沒看到一個年輕人呢?”

梅陳夢露出友善的笑容,對人羣中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婦人說道。

這些人也許因爲剛剛講了別人的閒話,遠遠地見正主找上來時,人羣馬上噤了聲,有幾個婦人臉上都有些訕訕的。

見二女臉上沒有被冒犯的意思,被點到的婦人放了心,嘆聲道:“唉!半月前城裡出現了一隻蛇妖,專吃年輕人,所以大家都躲起來了。這時節敢上街的,也只有我們這些老傢伙了。”

“是啊是啊,兩位小姐這麼年輕,你們也快些躲起來吧,最好離開此地,可別白白做了妖怪的口糧。”

大娘旁邊有個婦人開始勸說二人,繼而引發衆人勸說。

“是啊是啊,兩位小娘子,別在外面晃啦,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是啊,快躲起來……”

二女對視一眼,芳蕖道:“大娘,你們怎麼知道這是隻妖怪,而不是魔物呢?況且,這妖是妖,怪是怪,你們怎麼混爲一談呢?”

此話一出,大娘們面面相覷。

“這……出來作妖的,不都是妖怪嗎?我們怎麼知道哪些是魔、哪些是妖怪呢?”

“是啊,只有那些修仙的仙師,才能知道啊。”

“那些仙師離我們太遠啦,聽聞官府去蜀國的仙山請了,現在也沒請到呢!”

大娘們又七嘴八舌起來。

芳蕖不解地道:“仙師?仙山?大娘們,你們說的是哪個仙師、哪座仙山呢?神仙不都在天上,凡人哪能到天上去找神仙呢?”

大娘們給她問得愣住了:敢情這小姐連仙師都不知道啊,先前還以爲她多懂這些事呢!

一個大娘笑道:“這位小姐,仙師怎麼會在天上呢?只要是修仙修道的道士,我們都稱爲仙師。仙師可不是神仙,他們最厲害的,離變成神仙還差一步之遙咧!”

梅陳夢陷入沉默。

天帝說,他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有經驗的助手,一個有下凡爲人類斬妖除魔經驗的助手。

可是左看右看,這芳蕖更像個毫無經驗的人,連凡間的常識都不懂,而且老在打岔。是她過往做任務時從來沒有混過人羣,還是,她只是單純地在干擾自己呢?

梅陳夢按住芳蕖的手臂,成功讓對方回頭看自己,這纔開口道:“方師姐,大家很少見到妖魔鬼怪,沒有專門瞭解過,不知道很正常,還是讓我來問吧。”

她微微一笑,對着大娘們說道:“我師妹第一次下山,對山下不大熟悉,說錯了話,大家莫怪。忘了給大家介紹了,我們兩個,正是雲遊到此處的仙師,聽聞此處魔物作祟,特來此一探究竟。”

此言一出,四下嘈雜聲爲之一靜。

梅陳夢頓了一下,繼續道:“故而大家也不必爲我們憂心,我們仙師的任務,就是斬妖除魔,斷斷不會怕的。”

“你們,你們真的是仙師嗎?”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發出顫抖的聲音。

“是。”梅陳夢肯定地回答。

不止這些大娘,不遠處一直關注他們的人羣,發出了各式歡呼聲,他們熱烈地談論起來,仙師到來的消息一下就蔓延了出去。

“終於有仙師來管我們了嗎?”

“太好了太好了!我這一顆心啊,可算落到實處了,仙師來了就好了啊!”

“怪不得呢,怪不得仙師這麼年輕,也敢走在大街上……”

人羣嘈雜起來,喜悅在他們臉上浮現,掃開了盤踞長久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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