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員不願意離開現場的情況,在以前的工作當中也碰到過很多次了。
出現這種情況一般只有三種原因。首先是受傷過重,已經無法順利移動。然後是過度驚嚇,失去了行動能力。還有一種,就是狂熱的英雄粉絲。
江上最害怕的是最後一種。
這種人把英雄當成演藝明星一樣崇拜,最喜歡出現在超級英雄和超級罪犯打起來的戰場上,他們對災禍特別感興趣,總是以自己能近距離看到英雄的身姿而感到自豪。一個不小心,這些人就會把現場的情況散佈到網絡上,可能他們的初心是好的,是爲了宣傳自己喜歡的英雄,但是在網絡輿論場上,總是有人會惡意傳播這些內容,以宣稱其實聯盟機關纔是破壞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種人往往是勸不走的,就算他們已經被飛來的石塊砸得頭破血流,也要舉起家庭用的DV機拍個沒完沒了。按照規定,江上不可能對普通市民採取暴力措施,開始只能苦口婆心地勸,後來就得用上心理暗示。
可是這幫人往往意志堅定,包括江上在內,peace maker全員的心靈干預能力本來就不是很強,對這些意志堅定的人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就好像那些明星的粉絲從來都不怕保安的阻攔一樣,他們完全不在乎後果是什麼。有時候江上覺得,就算這些人死在現場了,恐怕都不會有什麼遺憾的。
但是工作就是工作,他不可能把個人好惡帶到工作當中。如果實在沒辦法了,江上只能讓幾個體力特別好的人扛着這些腦殘粉逃離現場。
peace maker的工作並不是完美無缺的,大量傷者的出現並不是稀罕事,有人死在現場了也不是不可能。當大家都注重戰果如何的時候,只有江上他們在看着最直接的傷害。哪怕這些腦殘粉是活該死在裡面,和事佬們也不能放棄這些人。
雖然從理論上說,現在的場面還在控制範圍之內,但奔往筱筱所說的位置的路上,江上還是對這次行動的策劃表示質疑。如果一開始的押運路線當中不包含這種居民密集的住宅區,那麼銀狼的能力就不可能發揮到這麼大,他劫囚車的風險也會特別高,那他就很有可能不來採取行動。因此,要想讓他出手,必須在押運路線裡規劃這麼一個地方出來。
這是誘敵深入的好辦法,但卻帶來了太多麻煩。
提前疏散市民一定會引起對方的注意,這樣的話不僅無法抓捕銀狼,甚至連靈風的立場都有了風險。然而,特勤部顯然也並沒有完全考慮到損失的情況。
銀狼的冷凍能力和冷蠍略有不同。雖然兩者都是將周圍的溫度極速降低進行戰鬥的,不過冷蠍是釋放凍氣,銀狼則是釋放指向性更強的急凍光線,一般人只是和光線擦肩而過就會變成冰棍,能力者如果抗性不強也會身體僵硬。要是被正面打中了,很難能全身而退。
更難對付的是,銀狼的急凍光線還可以廣範圍發射,這也就是現在這裡變成極地景象的主要原因。銀狼一定是先將這塊區域大範圍冷凍,擾亂交通情況,然後再去攻擊囚車。
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知道,這塊街區的市政水管道有超過三成以上都是老舊管道了,根本經不起這麼一番折騰,到處都是管道凍裂的景象,再遇上寒冷,結果就成了冰天雪地。特勤部的人顯然沒有在乎這一點,只是按照他們的計劃行事。不得不說,這麼做很省事兒,不需要花人力提前把那些管道先修補強化一番,但實際上的結果是他們也會因爲到處漏水而陷入苦戰。
算了,各自爲戰好了,反正特勤部的人向來也不好接觸,也懶得管他們。
江上打定主意,小心翼翼地前進。前方就是最前線了,特勤部的精英正在和爲了拯救同夥而喪心病狂的銀狼作戰,江上可不想成爲被殃及的對象。
老實說,這條路很難走,他也無法發動他那保命的神技極速奔跑,除非他想摔個狗啃泥,厚重的羽絨服也干擾着他的行動。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醫療組組長筱筱,對生命跡象的探查居然這麼深入。按理說這種接近最前線的地方已經很難把生命探查能力深入進去了,畢竟這個地方的溫度這麼低,太影響這方面的觸覺了,可是筱筱還是在最前線附近發現了生命跡象。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對生命的執着她是全隊當中最強的。
撐開一扇已經被冰封數次的門,江上跑到了筱筱所在的房間裡,她正和兩名隊員圍着那名捂着左臂的男子,試圖接近他。但是這名男子情緒激動,兩眼爆射的精光好像磕了藥一樣,他的腳下有一攤血,顯然是從受傷的左臂中流出的。
“粉兒?”江上悄悄問道。
“不。”筱筱簡短地回答,“可就是不願意走,真奇怪。”
“麻煩。”江上皺眉,揮手讓隊員們退下,然後自己和那個傷者面對面。
受傷的男人意識到江上好像和脾氣好到不行的筱筱不同,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好像狂犬一樣對着江上咬牙切齒。
“這位先生,”江上說道,“這裡很危險,整個樓體都已經被凍脆了,稍有個震動就會坍塌,您得跟我們走。”
這麼說着,江上靠近了一步,但那個男人立刻猛烈揮手,試圖把江上趕走。
“別怕,我們是市醫院的急救員,和外面的人不一樣。”江上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溫和,一邊這麼說着,他一邊發揮了心靈干預的能力,讓這個男人試着相信自己。
但是對方毫無反應,只是猛烈的揮手,像趕蒼蠅一樣不然江上接近。
下一個瞬間,江上已經發動了他的極速能力,還好屋子裡的地面沒有結冰,他能迅速接近那個受傷的男人。
緊接下來,他揮動已經被強化過的拳頭狠狠打擊男人已經受傷的左臂,男人痛得哀嚎一聲,腳下有些不穩。江上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又朝着男人的頭部猛擊,男人很快就暈厥了過去。
“隊長?!”筱筱嚇了一大跳,“他是個傷員!”
雖然peace maker的所有隊員都極爲服從這個最重視利益的現實主義者隊長,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當中對江上最爲言聽計從的人是筱筱。可是,在面對將傷員毫不留情擊倒的情況下,筱筱還是大聲表示不解。
“這傢伙有問題。”江上說道,“你稍等。”
他在那個男人的身上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把小型化的光束槍丟給了筱筱。後者顯然對武器非常不感冒,差點兒把槍丟在地上。
“這可不是民用的東西。”江上說道,“這傢伙的左臂被砸傷了,血都流在地上這麼長時間了,這裡的溫度這麼低,居然沒有結冰。他是個能力者,而且也是冷凍系的。”
更讓江上確認這一點的,是他對這個男人發出心靈干預的時候完全無效。就算意志再怎麼鑑定的無能力者,也不會做到完全無效化,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動搖。江上在這方面的能力不強,可是針對無能力者的心理暗示級別的效果還是能做到的。可是現在完全無效化,說明對方是個能力者。
“隊長……”筱筱的語氣有些自責,她差點兒就誤會了自己非常信任的人。
“同樣是冷凍系的能力者,出現在了冷凍系的戰場附近,而且還帶着防身武器。這傢伙不是我們的人,那隻能是敵人了。”江上說道,“他沒有在最前線幫銀狼作戰,而是躲在屋子裡不出來……他受傷恐怕是個意外,影響了他接下來的工作……你們仨立刻撤離這裡,我搞清楚情況以後再走。你們回去以後立刻和安琪碰頭,等我的信號。如果我處理不了,你們立刻向上頭求援。”
聽到隊長的指示,筱筱帶着兩名隊員離開了屋子。
“喂,起來吧,你沒這麼脆。”江上踹醒了那個受傷的男子,用槍指着他的腦袋,“我猜你剛剛想要出門,正好碰見我的人進來了。你本來想隱藏氣息不被發現的,誰知道我這邊有個探測生命跡象的高手。能跑到這種地方的肯定是能力者,所以受傷的你也不敢和不知道底細的人對戰,只好裝瘋賣傻,對不對?”
“我呸。”男人不屑道,“我早就聽說有一支專門負責打掃戰場的隊伍存在,沒想到今天碰上了。士可殺孰不可忍,你的花招對我沒用。”
“大哥,是士可殺不可辱……”江上咧嘴笑了,對眼前這個男人有些絕望,“看樣子你跟我也差不多啊,也都不是戰鬥型。爲啥出現在這種地方呢?莫非你們那邊也開始流行打掃戰場了?”
“少跟我套近乎!”男人怒斥道,“我樂意到這兒,我就喜歡到這兒,這兒是我家,你管得着麼你!有種你就一槍打死我。”
“我沒種,我承認。”江上保持笑容,“我這人特別不喜歡暴力。對我來說,如果能夠直接擺平的事情,絕對不花錢。如果能靠花錢擺平的事情,絕對不暴力。一旦使用暴力,整個事情就已經失敗。我看直接擺平是不太可能了,不如咱們談談錢的問題?”
“錢?”
“對啊,錢。”江上說道,“你看,你已經被我抓了。甭管我是不是有種吧,反正你是跑不了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前科,有沒有在能力者監獄裡待過。那地方,相當不好受。除了每天必須參加重體力勞動之外,還得每時每刻被抽取能量,以免你們在裡面造反。”
男人沒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上。
“我呢,我在裡面正好有點兒關係。你要是告訴我你在謀劃什麼,等你進去以後,我可以想辦法給你弄點兒優惠,不讓你乾重體力活兒,還能拿到一部分補助。雖然不多吧,但好歹也是錢呀!”
“滾!”男人怒喝,“士可殺孰不可忍!”
交涉失敗。
這種感覺可真不好受。
江上無語,看着這個堅定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真是太奇怪了,在這種情況下被抓了,應該是沒有能夠挽回的餘地了,超級罪犯向來是缺乏信念、願意達成交易的,這種事情江上已經試過很多次了,幾乎都成功了,可是這個人爲什麼就不願意交易呢?
他明白了。
既然這麼堅定地不願意接受交易,那一定是有逆轉的方法。
“混蛋,你剛剛不是出門的時候碰見了我的人,你是回來的時候碰見了她們!”江上急吼吼地說道,“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這時候才發現,你真是個笨蛋!我就說麼你這種……”
男人還沒有說完,再一次被江上擊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