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黑風的那個公司的路上,江上有好幾次都想甩了這個換上便裝的姑娘,自己前去了。要不是因爲想到那個隻手遮天的富二代可能做出任何他能想到的過激舉動,江上早就自己跑了。
他想甩了這個姑娘的理由很簡單,因爲她看起來完全不會走路。
似乎是因爲平時一直穿戰鬥服的緣故,所以便裝對於她來說彷彿過於沉重的裝甲,除了沒有叮叮噹噹的聲音之外,她走在路上一搖一擺好像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兒。
事實上,這身衣服是長袖衛衣外加牛仔褲,雖然和時尚什麼的完全沒有關係,但就舒適程度來說,已經是江上能提供的最好的衣服了。
“王小弱,你到底會不會走路?”江上不滿地說道。
“啊?啊!嗯。”少女答非所問。
順便一提,王小弱是江上臨時給這個超級英雄少女起的代號。
peace maker是沒有什麼身份隱瞞的制度,出於工作需要,他們往往是以正常人的身份在外面活動的,所以當然也用不着那些聽起來羞恥度頗高的英雄名號。雖然江上只要打幾個報告就能知道靈風的真名以及實際背景,畢竟身爲經常需要幫忙解決身份危機的部門,需要知道大部分英雄的真實情況,不過江上實在是沒有興趣,他也不會笨到要求靈風使用真名執行這個調查任務。
老實說,就連化名實際上也並不需要,他實在是不想和這個名爲幫手實爲監視者的人說話,但是靈風好像非常認真想要調查這件事的樣子,出於無奈,江上纔給她取了一個化名。
一開始,靈風對此頗爲不滿。她好像從小就接受正統的超級英雄教育,活在“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奇怪桎梏當中,思想彷彿是上個世紀的。她說,她的化名必須還要體現英雄的強大,不然正義就無法得到貫徹。
江上瞪了她一眼,重複了“王小弱”三個字,然後再沒理她。
還好筱筱及時解釋了化名的意義:所謂化名就是要和本體具備相反的屬性,否則太過於相似的話,就會被人看穿。
江上懶得吐槽“這其實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只是覺得王小弱叫起來比較順口而已。
如此這般,兩人就這樣出發。爲了防止期間發生其他事件,江上讓筱筱留守,隨時保持聯繫。
向來願意圍着隊長的轉的醫療組組長雖然有些不高興,但peace maker的辦公樓還是一團糟,總得有人留下來指揮。
但現在江上已經後悔了,他一個人對付這個除了對超級英雄和執行正義以外毫無概念的女孩子,實在是太辛苦了。
彷彿這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完全沒有在正常社會中生活過一樣,雖然換個角度來說,這樣懵懂而好奇心旺盛的女孩子很討人喜歡,但如果這樣的人出現在工作場合,那簡直就是噩夢。
江上不得不佩服起那個該死的富二代了。他派這樣一個宛如一張白紙的人來,完全不會和他講什麼人情世故、社會禮儀,所以他也無法很好掌控。假如是派其他的超級英雄作爲跟班,甭管事兒大事兒小,江上總還是能抓住一些人的把柄的,也不至於事事這麼被動,什麼都需要重新教一遍。
還好,這個姑娘好像還是比較懂得前輩後輩關係的,雖然對江上的種種做法並不滿意,但也沒怎麼反對。只是現在這副模樣,就算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也是不可能的。
“來,站到我身邊,假裝自己的鞋子進沙子了,然後乖乖別動,聽我說話。”江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蹲下身來,讓靈風,哦不,讓王小弱扶着他的肩膀,假裝在整理鞋子。
“隊……哥哥……”她好像非常不好意思,但出發前筱筱曾教育她,最好不要用職務來稱呼,所以她選擇了“哥哥”這個詞語。
“你聽好了,上體伸直,身體的任何部分都不要過於用力,保持心情舒暢,步伐要輕鬆。最基本的要領是腰要伸展,如果彎腰,就不能支撐體重了。擺臂要自然,最好腦子裡不要思考擺臂的事情,這樣你會輕鬆很多。”
江上小聲說着,仿若耳語。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個哥哥把肩膀借給妹妹,讓她整理鞋子的溫馨畫面而已,絕對想不到江上正在指導王小弱應該怎麼走路。
王小弱整理了一下江上說的內容,試着邁步,這下果然自然了很多。
“太棒了!”她非常高興。
“必然。我的方法特別好使。”
“爲什麼你會知道這些呢?”
“還不是因爲你們太沒用了,而且你肯定沒來參加我的講座。”
雖然王小弱因爲這句話而有些不滿,但江上說的卻是事實。
王小弱的這種情況,叫做超級英雄日常症候羣。
由於太過於習慣超級英雄的作風,所以無法迴歸到日常生活當中,離開了僞裝的面具和披風,穿上普通的衣服就不能正常走路。平時都浮在空中依靠飛行,所以平時逛街就會變得非常困難,連步子都邁不開。身爲英雄的時候是晝伏夜出,所以到了沒有任務、走進普通生活時,生物鐘也調整不過來……
每年都會有大量超級英雄因爲過於亢奮地參與到拯救世界的行動當中,結果患上了超級英雄日常症候羣,因此發展爲抑鬱、神經衰弱等等症狀的人不在少數。
這本來和江上的部門毫無關係,這應該是特種醫療部的工作,然而,患上這種心理疾病的超級英雄實在是太能惹麻煩了。由於他們無法融入到正常生活當中,經常會惹出泄露身份的危機。江上不知道已經處理過多少次這樣的爛事了,早就已經厭煩。
爲了減少這種無聊的工作,最近一兩年,江上組織了很多次“關愛超級英雄心理健康,攜手共建和諧社會”大型主題講座,雖然每次來的總是那麼幾個熟面孔(畢竟大家都是英雄,沒人願意承認自己生病),但是江上製作的《如何輕鬆適應普通社會?》的小冊子非常受歡迎,已經再版數次。
要不是總部勒令他只能賣成本價,不得加價,相信單純依靠這個,都能讓江上的部門吃香的喝辣的一陣子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講座?”王小弱顯得非常好奇。
“我很奇怪你爲什麼不知道這件事……在聯盟機關裡我那小冊子很出名的好不好。你們天天只記得打打殺殺。”
“我一直在訓練,最近一段時間纔在黑風老師的指導之下參與到英雄活動當中的,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懂。”她顯得有些沒落,“總是笨手笨腳,影響正義事業。”
“我覺得你的僞裝白做了,你還是穿上你的戰鬥服比較好。”江上無奈,“還嫌自己不夠惹眼嗎……你就不能別老把‘正義’倆字兒掛在嘴邊嗎?”
“不能。”她這次的回答倒是很堅定,顯得非常生氣的樣子,“我倒想問問哥哥你,你難道就沒有正義之心嗎?”
少女站立不動,看起來異常固執,彷彿江上不給出一個答案她就不再走一樣。
當然,這在旁邊的路人看來,不過是一個小妹妹正在向哥哥撒嬌一樣。
然而,江上並不會認同這樣的撒嬌。
作爲一個和平主義者,作爲一個從事無奈工作的人,作爲一個現實到不能再現實的實用主義者,江上的答案只有一個。
“別拿你們的價值觀來衡量我。”
“你……”
“我說的是,我們時間有限,我沒空跟你扯淡。如果不能抓緊時間調查出真相……”
江上沒有說下去,因爲意外突然發生了。
隨着一聲巨響,一輛輪胎爆了的轎車突然衝向了街道的一角,而角落裡正好有兩個在舔着冰激凌的孩子。
緊接下來一道身影閃過,剛剛還不會走路的王小弱已經化身爲英雄靈風,瞬間衝向了那兩個孩子,將他們一把推開,然後自己接受了那輛轎車的撞擊。
“媽的……簡直是禍不單行……”江上咒罵一聲,也趕緊衝了過去,一把按倒了試圖站起來的王小弱,瞪了她一眼,悄聲說道:“別起來!你想暴露身份嗎?!”
這麼說完,江上又開始大聲號哭:“小弱!小弱你醒醒!怎麼辦!我就只有這一個妹妹!小弱你醒醒啊!你怎麼爲了救別人而不要命呢!小弱!!”
雖然演技略微浮誇,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目擊者也無法懷疑。畢竟人類在遇到緊急情況下是可以爆發潛能的,一個看起來瘦弱的女孩突然比奧運冠軍百米衝刺都要快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江上這一通號哭,大家只想着手忙腳亂報警,叫急救車來。
很快,急救車就到了現場,警察也將那個司機控制了起來。江上不斷抹着眼淚,和醫生把假裝昏迷不醒的王小弱擡上急救車。這麼多年來的工作經驗,已經讓江上隨時隨地都能擠出眼淚了。
但接下來如果真的送去醫院,只要檢查一下身體還是會發現異樣,在無奈的情況下,江上只好在急救車離開了現場、走上了比較偏僻沒人的路上時,對車上的急救員實施了心理暗示:你們到晚了,傷者已經被另一輛急救車接走了。
“我的天,還好我跟着,要麼又是一場身份危機。”目送急救車遠去,江上纔算是鬆了一口氣,“不行,這個事兒你得幫我做個報告,告訴上頭我這是超額完成任務,得給我加薪。”
“隊長,沒發現嗎?”從假裝的昏迷中醒來的少女卻沒有輕鬆,“剛剛那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有人故意讓車爆胎。”
“廢話,你當我是瞎子?”江上從風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個小鐵片,這是他剛剛衝到王小弱身邊的時候,從那個轎車的輪胎上撿到的,“這玩意兒上面的能量還沒有散盡,應該是從數公里外射到車胎上的。對方算定你一定會去救人,只要一救人就會暴露身份,如果引起身份危機,我們的調查就會被拖後。”
實際上,現在已經拖後了。
而且更讓人擔心的不是調查進度的問題。
這次襲擊證明,對方不僅知道江上的身份,也知道從未摘除過披風和麪具、最近纔剛剛參與英雄活動的新人英雄的身份。
這人果然來自聯盟機關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