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遠遠地,就見百里開外一身披不合身道袍,頭上隨意的扎着個道髻,以一個插的歪歪扭扭的木簪固定,腳下踩着兩隻明顯不是同一雙的芒鞋,鶴髮童顏的老道士從遠處走來。
那道士初時在白開外,在衆人看去的下一刻已經跨越了大半的距離。
再一眨眼,也不見有什麼動作,老道已經到了衆人的眼前。
“你......”
看着這身份不明,看不穿修爲,感覺上去似乎很厲害的老道,大聖眼神戒備,手中緊緊握住了金箍棒。
“哎呦,我苦命的徒弟呀,你怎麼就這麼就死了啊!”
沒等大聖問完一句話,老道士身形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了金絲軟塌的邊上,一屁股坐在軟塌邊上,老道士一把捧住唐三葬的嫩臉,一邊狠狠揉搓着,一邊悲慼哭嚎。
那哭嚎聲,如果他臉上但凡有半點傷心,如果他眼中但凡掉下來半滴眼淚,大聖覺得......他都差一點就信了他是真傷心了。
然而,老道對於別人的反應沒有半點的在意。
旁若無人一般捧着唐三葬的臉,老道繼續哭喊。
“徒弟啊,你不滿一歲,爲師就在河邊把你從王八嘴裡搶了過來。
一連十八年,爲師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就指着你給爲師養老送終呢。
你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
你這樣,豈不是讓爲師白髮人送黑髮.....送沒發人啊!”
說完黑髮之後看了看唐三葬鋥光瓦亮的大光頭,老道士似乎也覺得這麼說不合適,又臨時改口。
大聖:“.......”
二師兄:“.......”
菩薩們:“........”
您老,能不能等會再哭?
您這一處來的太突然,我們都有點措手不及啊。
而且,您這到底是傷心呢還是開心呢?
爲什麼明明哭的那麼慘,您了這臉上怎麼還帶着收不住的笑意呢?
單看錶情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您死了徒弟很開心的。
唐三葬不是一個和尚嗎?師父怎麼會是一個道士?你莫不是一個假的道士?
對於自己假道士的身份已經被人識破了毫不知情的蘇洛還在捧着唐三葬名爲哀悼,實爲檢查。
待仔仔細細檢查了一變,發現自家徒弟沒有被那傻逼的都天神雷給劈少了一塊肉,甚至連一根汗毛,一片死皮都沒被劈掉,只是被劈的內傷身死了之後,蘇洛長長的送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雖然已經死了,但至少沒有損失點汗毛、死皮之類的。
萬一都天神雷不長眼把他徒弟劈死了的同時還毀了這具不知道磕了他多少靈丹妙藥,吃了他多少仙果靈根才喂出來的一滴血都能讓人長生不老的寶體,那他這一波就虧大了。
畢竟雖然成功引出來了世界意志,但這一次對方几乎是秒慫,他的收穫完全趕不上爲了造就唐三葬這一身寶體的付出。
如今見自己沒有虧本,蘇洛才放下了心來。
放心之後,蘇洛放開了唐三葬的‘屍體’,從牀邊站了起來。
“不信,貧道養了十八年的徒弟,怎麼能說沒就沒了。
白髮人送沒發人這樣的事,怎麼能落到貧道的身上。
貧道的徒弟,怎麼能讓天收去。”
口中喃喃着,老道士身上氣息猛然一變。
那一瞬間,就連那身因爲從混沌歸來後趕時間怕來不及隨隨便便搭配在身上的道家裝飾,都掩不住他一身的仙風道骨。
一身不合身的道袍無風自動,蘇洛緩緩擡起頭,四十五度角斜視蒼穹,神態中的帶着說不出的霸氣與灑脫。
一頭白髮在風中飄揚,老道士雙手緩緩擡起,在胸前劃過玄奧的軌跡,似在施展某種逆天的秘法。
在結出七七四十九道手印之後,老道士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那一瞬間,無論是三大菩薩、三個徒弟還是驪山聖母,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緊緊地盯着老道士的身前,想要看一看他到底施展了怎樣的秘法。
術法沒等來,他們卻等來了老道士的一聲嘀咕。
“下面的手印怎麼做來着?”
“噗!”
那一瞬間,七聲吐血聲齊齊的響起。
在吐血的同時,幾人就看到老道士搖搖頭,停下了結印的動作。
揮了揮剛剛結印累得有些發酸的手,左手放下,右手擡起往虛空一指,口中輕輕吐出四個字——
“三途.忘川!”
唰!
下一刻,一條連通陰陽兩界的河流自虛空浮現,看不見起源,望不到盡頭。
河中有無盡枯骨,河面上不斷有亡靈嘆息哀嚎,浮出水面又轉瞬被其他亡靈撕扯到水中,撕咬分食。
其場面,即便是見慣了大場面的菩薩們,都不禁微微駭然。
這條河,看上去像是地府的忘川河。
只是,作爲菩薩哪一個沒有見過忘川,地府之中的忘川,絕對沒有這般的恐怖。
甚至於他們覺得,即便以他們現今太乙、大羅的修爲,落入這河中也難逃身死道消的下場。
而這樣一條河,竟然被這看上去像個假道士的老道士輕輕的四個字,隨意的向天一點召喚而出。
這老道士,到底是何方神聖?
如此恐怖,爲何三界之中卻似乎沒有聽聞過他的名聲?、
等......等會!
三大菩薩對視一眼,腦中不約而同的響起一個傳說。
二十年前,佛祖被一個來歷不明的道士敲了悶棍,打劫了十二品金蓮。
二十年前,鎮元大仙正在五莊觀舉辦人蔘果會,被一隻從天而降的芒鞋砸中後腦勺昏迷,丟了一席的人蔘果。
二十年前,道祖煉丹八景宮,九九八十一天未出,道童進入煉丹房尋找自家老爺,卻見自家老爺腦門上頂着一個大包,頭角猙獰,睡的香甜。
二十年前......
想到某些只流傳在小範圍內的從來沒有人信過的傳說,看到眼前這個不知道身份來歷卻厲害的可怕的道士。
三大菩薩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搖搖頭,一臉的諱莫如深。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說了會要命!
當然,這不是重點。
就在三大菩薩被自己的猜測嚇得修煉起了閉口禪的時候,卻見頭頂那條留在虛空中的不知起源不見盡頭的河中,自看不見的盡頭處,有一黑點浮現。
黑店瞬息跨越無盡距離,在衆人眼中緩緩放大。
到的近前,衆人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艘散發着腐爛氣息的黑色小船。
小船的船篷破敗,不知是被外力損壞還是腐朽在了歲月的長河之中,給人一種破滅與死亡的壓抑之感。
小船由遠及近,緩緩行駛,卻轉瞬到了近前。
知道船體完全映入衆人眼中,幾人纔看清了這艘小船的船頭上,竟然站着一個人。
不,不應該說是人。
更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具連骨頭都散發着黑色光澤,透着腐朽氣息的骷髏。
骷髏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不知曾經歷過怎樣的坎坷歲月,給人一種一陣風就能將之變作飛灰的破敗感。
而披在黑色骷髏身上,黑色斗篷卻給人一種一片衣角就能將他們所有人殯葬的恐怖錯覺。
那不是錯覺!
三大菩薩衆修爲最是強大的觀音菩薩心中這般警告自己。
那種面臨死亡的感覺,絕對不是一種錯覺。
這具在疑似忘川的河流上架着黑色幽靈船而來的骷髏,絕對是她所無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或許不需一片衣角,只需要一個眼神,對方就能將自己從這世間徹底的泯滅。
它......到底是誰?
爲何這世間從未有過關於他的記載,爲何他會被這老道士召喚而來?
“喚我何事?”
黑色骷髏眼眶空洞,沒有眼球,甚至觀音看得出,他連靈魂之火都已經熄滅。
而就是這樣一個在真靈層次的意義上都已經可以判定徹底死了的存在,卻活生生的架着黑色幽靈船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並俯視着他們衆人,緩緩地開口吐出了四個字。
這樣強大的存在,這位看不出深淺的老道士喚他來是要做什麼?、
是要......與這樣恐怖的邪魔大成交易,請求他救回自己的徒弟,那躺在牀上靈魂都已不知處的和尚?
只是......這真的可能嗎??、
或者說,這樣恐怖到他聞所未聞的存在,若想要讓他出手救回唐三葬,又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就在觀音心中思索、掙扎的時候,卻見那老道士面對強大到或許佛祖在它面前都會絕望黑色骷髏高高在上的詢問,卻不屑的撇了撇嘴。
不......不屑?
他......他怎麼敢?、
面對這樣令人從靈魂深處感到恐懼的存在,他怎敢表現出不屑這樣的情緒。
他.....不怕死嗎?
更讓觀音沒想到的是,撇嘴之後,老道士緩緩開口。
更加的高高在上,以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以一種近乎俯視的姿態看着那黑色骷髏。
“把我徒弟還回來,我不打你。”
ps:這個應該是今天的第二更,今天有點事耽誤了,九點多才開始碼字。
下一更的話,我儘量吧,現在開始碼,不過就算能碼出來也是零點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