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只要從國家層面上對糧食進行監管,就能達到暫代,甚至徹底取代現行貨幣的作用。
以撒克遜王國爲例,成年男子每天所需的麪包約爲一公斤,還要加上一定數量的肉類,如培根、火腿、香腸、燻肉和魚,以及大量的蔬菜。
“先讓五十萬後備役轉爲正規軍,他們將在兩週內以大隊爲單位分赴王國各地,從地方官員手中取得糧倉控制權。我建議將所有的生豬、牛羊、禽類轉爲軍管,對各地民衆嚴格實行糧食配給,只有這樣才能應對即將南下的北方巨人。”
布拉克巴恩侯爵侯爵的話不難理解。在物資配給前提下,糧食的信用值超過貨幣,這樣一來就不需要以金鎊支付撫卹,更可以從根本上對民衆完成提前動員,整軍備戰。
“可是那些商人怎麼辦,還有銀行家。”勞倫斯急了:“他們不會答應王國全面轉入軍管,他們會要求我們提前支付所有的款項。”
“用糧食抵充他們的借款。”布拉克巴恩侯爵侯爵說話冷酷又無情:“目前國內糧價穩定,重整軍備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閉邊境。這樣一來外面的糧食無法進入,具體糧價完全由我們說了算。在確保年度生產與民衆需求的前提下,我們就有了對面包的定價錢權。如果那些銀行家不想被餓死,就必須老老實實接受以穀物爲基礎的償還條件。”
“聖主啊,你……你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勞倫斯臉上全是駭然,他全然忘記了這樣做在國王面前屬於失禮行爲:“我們將徹底失去信用,就算打贏了北方巨人,也必將失去整個市場。以後再沒有稅收,還有那些貴族,他們在極端不滿的情況下肯定會造反。”
“我就是要他們一個個都跳出來。”身材魁梧的布拉克巴恩侯爵侯爵絲毫沒有改變想法:“該殺就殺,甚至滅族。王國已經岌岌可危,他們必須貢獻出自己的力量。如果反對……那就殺到他們同意爲止。”
臉色蒼白的勞倫斯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把目光轉向國王,發出近乎哀求的祈語:“陛下……不能這樣,真的不能這樣啊……”
國王喬治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他在思考。
“讓我想想,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
撒克遜王國,讓克郡。
博斯維爾侯爵在自己的工作室裡接見了伊麗莎白。
年邁的他臉上全是微笑,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咖啡,以及幾款精美的點心。
“你已經很長時間沒來讓克郡,貝爾託尼琪總是抱怨我沒有邀請你。”兩個人坐的很近,老侯爵握住伊麗莎白的手ꓹ 在微笑中慢慢摩挲着。
他是一個戒心很重的人。年齡意味着經驗,到了博斯維爾侯爵這個歲數ꓹ 經歷與見識遠遠超過年輕人。古話說得好:“年輕人愛色,老年人愛財”,這話放在博斯維爾侯爵身上再適合不過。
艾爾普索商行在讓克郡的經營很不錯ꓹ 博斯維爾侯爵在其中的股份讓他賺到了豐厚利潤。更重要是,伊麗莎白爲人公正ꓹ 在經營方面也沒有問題。老侯爵一直暗中觀察小女兒貝爾託尼琪與伊麗莎白之間的關係,發現兩人只是朋友ꓹ 後者雖說的確利用過貝爾託尼琪達到某些小小的私人目的ꓹ 卻無傷大雅,也在老侯爵的許可範圍之內。
只要能賺錢,有真實看得見的收益,那麼一切都可以談。
對於國王的戒心,甚至可以說是帶有一定程度的厭惡,促使博斯維爾侯爵成爲了伊麗莎白借款名單上的重要成員。
原因很簡單,之前的忘憂粉生意賺到了很多錢ꓹ 侯爵從來就不是一個覺得口袋裡金鎊太多,以至於沉甸甸裝不下的人。
有了這個基礎ꓹ 老侯爵開始對別的事情產生了興趣……小小的ꓹ 在他看來可有可無的興趣。
“勞倫斯已經回信了。”博斯維爾侯爵從書桌上拿起一份信ꓹ 笑道:“國王同意了我們的借款計劃ꓹ 明天就能送來新的合約文本。從下個月開始,我們的生意就能擴大到撒克遜王國的每一個角落ꓹ 還有其它國家。”
他的右手一直沒有鬆開伊麗莎白的手掌。少女的皮膚是如此光滑ꓹ 而且柔順ꓹ 堪比最優質的絲綢。
老了,那方面的能力大幅度弱化ꓹ 卻總會在某些倍受刺激的時候產生莫名需求。尤其是到了博斯維爾侯爵這樣的身份,普通女人他根本看不上。
身穿淡藍色長裙的伊麗莎白顯得優雅大方,她任由自己的手被對方握住,彷彿那纔是正確的擺放姿勢,面帶燦爛笑容的她就像活潑天真的小女孩:“太好了,這的確是個好消息。尊敬的爵爺,這一切都是因爲您。”
老侯爵溫和地笑着,放下書信,以很自然的動作,將左手緩慢伸向伊麗莎白半露在外的肩膀。因爲是沙發,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在不斷縮短。
“我感覺你今天特別迷人。”他重新使用着至少十年前說過的漂亮話。聖主作證,這些年來博斯維爾侯爵還是頭一次說這句話。
伊麗莎白眼睛裡的目光有些掙扎,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卻沒有明顯的拒絕動作:“……貝爾託尼琪是我的朋友,我……”
“她是我的女兒。她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發言權。”老侯爵的態度異常堅決,言語之間透出專屬於他的個人威嚴。
房門緊閉着,沒有得到允許任何人不得進來。
幾小時後,伊麗莎白離開了工作室。
博斯維爾侯爵實在太老了,那方面能力與可能爆發的機會爲零,然而對於漂亮女人的喜歡卻絲毫沒有減少。就像文明時代的機器貓,大雄雖然無法將其拆開洞悉其中的秘密,卻可以撫弄它圓滾滾胖乎乎的外表,摸了一遍又一遍。
她很快回到讓克郡自己的住處。
伊麗莎白並不認爲這是一種屈辱,雖然最初她的確有過類似的想法,卻隨着與博斯維爾侯爵一次次在工作室裡的獨處被消磨乾淨。取而代之的,是對遠在北方那位年輕王者牢不可破的忠誠。
爲了自己深愛的男人,我願意做任何事。
攏了攏身上的衣裙,伊麗莎白走進後院的倉庫,看到了正在堆積如山貨物之間忙碌的工人,以及清點貨物的斯圖爾特。
“準備的怎麼樣了?”她神情如常,絲毫看不出半小時面色潮紅,氣喘吁吁的痕跡。
“差不多了。”斯圖爾特隨手從旁邊拿起一個很大的口袋。袋子表面加蓋了撒克遜王室的黑色徽記,這是博斯維爾侯爵與王國財政大臣之間商議過的“借款內容”之一。所有戰死或被俘的士兵家庭都能得到五個金鎊撫卹金,但其中有兩個金鎊不是以貨幣,而是以實物方式支付。其中包括不同種類的糧食、布料、鹽,以及其它類型的等值商品。
這部分抵扣撫卹由博斯維爾侯爵負責,最終還是落到了伊麗莎白名下的艾爾普索商行。這些慰問袋裡夾雜了一定比例的忘憂粉,通過這種被官方認可的方式,它們將進入千家萬戶,成爲撒克遜王國平民們新的精神寄託。
國王喬治對軍隊的監管極其嚴格,無論任何形式的補給品和配給品都需要通過審覈。所有證據都表明忘憂粉是一種極好的精神刺激物,可以確保士兵在極端情況下保持清醒。但因爲各種條例限制,伊莉莎白無法讓自己的貨物進入王國軍隊。
戰敗了,國王需要錢,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
同樣的慰問袋還將運往賽斯特港,重建中的王國海軍也需要這東西。
伊麗莎白牢記着天浩的命令:讓白人都用上忘憂粉,越多越好。
……
撒克遜王國北方,莫倫特郡,奧德文鎮。
這是一個人口約爲兩千人的小鎮,位於愛普鎮西南面,兩地之間距離超過一百公里。
太陽快要落山了。農夫麥克揹着裝滿農具的藤筐,離開忙碌了一天的田地,朝着遠處的小鎮走去。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裡都屬於撒克遜王國的最北部。聖主是憐憫的,祂在戈壁與沃土之間設置了一片森林,擋住了北面的風沙,使這裡的土地易於耕種,而且產出豐富。
這是一條綿密的林帶,奧德文鎮北面的林區嚴格來說不算密集,甚至可以說是洗漱。林帶自東向西變寬,進而形成普通人難以進入且會在其中迷失方向的原始森林。
小鎮上的人需要木柴,這裡也沒有貴族,林區邊緣生長起來的樹木總是不見多,剛好在消耗與植物繁衍之間維持着平衡。
麥克腳步輕快,他哼着小曲。勤勞的人通常都很幸福,他也不例外。連年豐收使麥克裝滿了糧倉和地窖,雖說大部分收穫是馬鈴薯,但這種東西只要切塊曬乾,就能上繳抵充每年應該上繳的稅款。麥克老婆死得早,他是小鎮上衆所周知的老鰥夫。主要是麥克喜歡喝酒,再加上家底殷實,自己也頗有節制,引得很多女人都對他頗感興趣。
他每天都會去小酒館裡呆上一會兒,一杯啤酒對麥克來說不算什麼。那個叫做麗莎的酒吧女郎是麥克的老情人,每個星期約會兩次,非常親密的那種……當然麥克會爲此付錢,麗莎也不會獅子大開口。
這是一種微妙的默契:麥克知道自己的好名聲,只要願意,很多女人心甘情願倒貼着都會嫁過來。酒吧女郎其實不能算是永久性職業,麗莎現在年輕漂亮,老了以後就生活無着,所以她不會要自己太多。
反過來,麗莎自己也很清楚,麥克之所以找上自己是因爲小鎮上沒有更漂亮的女人。只要他願意往南走,那裡的城市更加繁華,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
麥克是個很棒的農夫。他養了十幾頭豬,六隻羊,三頭牛,一匹馬,還有一大羣母雞和鴨子。誠然,這些東西在貴族看來不算什麼,甚至還不夠一次宴會的消耗,可是在絕大多數平民眼裡,每年都能宰一到兩頭大肥豬,把燻肉和火腿從年頭吃到年尾,農夫麥克的確算得上是奧德文鎮上真正的富人。
麥克平時要下地幹活,單靠他一個人打理這些牲口肯定忙不過來。尤其是院子裡的那些雞鴨,伺候它們很麻煩,所以麥克專門僱了兩個婦人幫着自己餵豬餵雞。他開出的價格很不錯,主要是醃豬肉,那種帶有濃烈着鹹鮮味的大塊醃製脂肪非常好吃,尤其是切成薄片在平底鍋裡煎至酥脆,配上肉汁,用熱烘烘的烤麪包夾在中間,你會感受到來自牙齒與舌頭向大腦釋放出關於幸福的各種信號。
是的,麥克掌握着某種特殊的醃肉技巧。這不奇怪,就像老婦人們在醃製鹹菜方面頗有心得,她們泡製的酸黃瓜風味獨特,就算繁華城市裡最豪華的餐廳也無法比擬。
麥克身邊總會出現一些女人。一個頗有資財的老鰥夫本身就充滿了吸引力,而且他沒有孩子,年富力強。夏天干活的時候麥克總會脫掉衣服光着上身,那一塊塊暴露在外的腱子肉充滿了男性魅力,被汗水浸透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幾乎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女人都會忍不住臉紅心跳,恨不得撲上去抱着這傢伙狠狠咬上幾口。
這種事情只可能發生在奧德文這樣的偏遠小鎮。
天色越來越暗淡,麥克加快了速度。他並不感覺有多累,反倒精力十足。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小鎮上模糊得教堂尖頂,以及矗立在最高位置的米字架。他迫不及待想要儘快趕到小酒館,在麗莎圓滾滾的屁股上狠狠摸上幾下,再來上一大杯啤酒,好好享受人生,享受生活。
從森林裡闢出的道路不算寬,路邊長滿了野草。不知道爲什麼,麥克忽然對前面被陰影籠罩的密林產生了幾分畏懼……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似乎就像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