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不是嗎?呵呵……偏偏有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巫且在微笑中發出嘆息,跟隨天浩的背影,緩緩向前。
……
牛族領地,首都,黑角城。
大王子牛偉戰站在窗前,透過窗口遙望着遠處平緩起伏的天際線。
今天是個炎熱的日子,太陽顯然不願意讓出在天空中的統治地位,拼命朝着大地傾瀉能量。在這個位置,牛偉戰看到遠處的景物正在搖晃,出現了一些顛倒混亂的景象。
他知道那不是現實,而是在某種特殊力量影響下產生的虛幻。曾經有人朝着幻境奔跑,想要得到肉眼看到了財富和美女,他們最終什麼也沒有得到,卻在可怕的高溫下脫水,不是活活渴死,就是在狂熱的尖叫聲中發瘋。
房間裡很涼爽,牛偉戰內心卻充滿了憤懣與不甘。
身後傳來腳步聲和別的動靜,身材魁梧的大王子轉過身,看到妹妹牛豔芳帶着幾名侍女走進來。她們在空蕩蕩的桌子上擺開各種食物,看起來很豐盛。
侍女紛紛退去,房間裡只留下兄妹二人。
共進晚餐是牛豔芳的提議,牛偉戰沒有拒絕,他也的確有些餓了,伸手從盤子裡抓起一大塊帶骨頭的烤肉,張嘴咬了一口,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慢慢嚼着。
“味道一般,不是很好吃。”他知道這是妹妹親手做的菜,多少留了點兒面子。
牛豔芳胖圓的臉上浮起一絲不滿:“做法沒變啊!大哥,你以前不是說我烤的羊肉好吃嗎?”
“那是以前!”牛偉戰吃東西的速度很快,他三下兩下啃光手裡的肉,把光禿禿的骨頭扔在桌上,頗爲煩躁地嚷道:“這麼多年了,你做菜的手藝根本沒有進步,反而比以前更糟。別的就不說了,這肉烤的半生不熟,你自己看看,裡面帶着血,全是生的。”
牛豔芳很不高興,眼睛裡透出令人不易察覺的陰冷:“我知道,你去了幾次雷角城,被那裡的廚子把口味調高了。”
牛偉戰沒有否認:“雷角城的東西的確好吃,尤其是燒雞和滷肉,那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是啊!要是每天都能吃就好了。”牛豔芳冷冷“哼”了一聲,顯然是話中有話。
牛偉戰沒有聽懂,他本能地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就派人去雷角城,向牛天浩要幾個廚子。他雖然是個混蛋,卻不至於拒絕。”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毫無預兆,牛豔芳突然暴怒起來,她挖苦道:“就爲了幾個廚子,值得嗎?”
牛偉戰猛然轉頭怒視着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王子,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牛豔芳壓低聲音,臉上顯出一抹狠色:“大哥,牛天浩對你毫無敬意。上次你去雷角城,他拒絕了結盟,擺明了跟你不是一路人。哼!區區幾個廚子在你看來沒什麼大不了,但我保證他絕對不會給你。”
牛偉戰怔住了,怒意隨即在臉上蔓延開來。
“他眼裡根本沒有你這個王子,也從未把你當做牛族的王。”牛豔芳用陰冷的聲音在牛偉戰心中紮下一根根刺:“我敢用人頭打賭,牛天浩不會服從你的任何命令。”
這些話收到了效果。
牛偉戰想起了曾經在雷角城遭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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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絕提供糧食和軍隊,拒絕幫助我獲得軍功。
鹿族是一塊真正的肥肉,現在的情況非常好,鹿族已經垮了,剩下六十多萬鹿族人龜縮的雄鹿城,與白鹿城之間毫無障礙,只要一個急行軍就能抵達城下。他們戰鬥力低下是公認的事實,只要雷角部派出援兵,維持綿長的補給線,自己就有絕對把握在入冬前攻下雄鹿城,滅掉鹿族。
好吧,就算我考慮不周,鹿族是你牛天浩故意留下來,已成爲口中物的存在,那我就換個要求,結盟!
他拒絕了我的建議,甚至把這種抗拒反對的思想擴展到其它人身上。狂牛部的元猛已經明確表態不會站在自己這邊,;野牛部的宗域雖然態度不那麼明顯,卻一直在這個問題上顧左右而言他,不肯給自己一個明確答覆。牛偉戰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老傢伙對自己並不看好,根本沒有把賭注壓在自己身上的意思。
如果沒有牛天浩帶着他們一起打鹿族人,得到豐厚的戰利品,他們也不會站在雷角部那邊,與牛天浩一個鼻孔出氣。
耳邊再次傳來牛豔芳的攛掇聲:“大哥,你得好好想想,時間已經不多了。再有一個月就要舉行大朝會,到時候,你和二哥之間只能有一個人登上王位。”
“我知道!”牛偉戰煩躁地從盤子裡抓起一大塊肉,當做仇人似地狠狠啃着。
“你想成爲新王……很難。”牛豔芳的聲音比剛纔更低了。
牛偉戰擡起頭,視線離開手中的烤肉,死死盯着牛豔芳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國師不會站在你這邊。狂牛部的元猛,野牛部的宗域,他們三個與牛天浩是一夥的。換句話說,四個人,四張票,只要能說動其中一個,就相當於同時得到了四個人的支持。”
“我知道你跟他們每個人都談過。大國師和宗域沒有當場表態,牛天浩和元猛直接表示拒絕。尤其是牛天浩,他根本不願意出兵幫助大哥你滅掉鹿族。”
“除了他們,有資格進入會場投票的人,只剩下兇牛部的牛凌嘯,還有公牛部的牛振峰。”
牛豔芳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與牛偉戰貼得更近了:“大哥,四比三啊!你根本贏不了。”
“混賬!”
突如其來的暴怒毫無預兆,被嫉妒和瘋狂刺激到頂點的牛偉戰猛然站起,一把抓住牛豔芳的頭***起手中帶肉的骨頭,朝着她臉上用力砸去,口中發出咆哮:“你竟敢嘲笑我?”
這一擊分量十足,牛豔芳慘叫着被打得身體翻轉,從椅子上摔在地下。她用雙手艱難撐起上身,掙扎着重新坐回原位,用顫抖的手背擦去嘴角鮮血,連哭帶喊地說:“我沒有嘲笑你,我是爲大哥你感到不值啊!”
“你是長子,父王在位的時候就把你封爲城主。你從十一歲就跟着父王外出征戰,從東打到西,連虎族人聽到你的名字都會害怕。”
“大哥你以前最疼我了,每次回來都要給我帶好處的。說真的,我一直希望大哥你能登上王位。”
親情攻勢外加賣慘效果非常好,暴怒中的牛偉戰逐漸收住情緒,他陰沉沉地看了一眼面頰腫起老高的牛豔芳,沉着臉沒說話,緩緩在椅子上坐下。
牛豔芳在桌子下面他看不到的位置握緊雙拳,臉上卻是熱切又誠懇的表情:“上至大國師,下到三位族長,他們擺明了沒把大哥你放在眼裡。不是我說二哥的壞話,他根本沒資格成爲牛族之王。”
牛偉戰被她說的心中一陣爽快,表面上卻做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這種話就不要說了,老二畢竟是我兄弟,還是你的哥哥,咱們是一家人。”
“二哥比不上你。”腫起來的嘴角說話不太方便,牛豔芳強忍疼痛,繼續發出陰冷的話語:“二哥沒打過仗,他沒有戰功。最讓我鄙視的就是他居然向牛天浩求親,想要娶他的妹妹爲妻,以聯姻來促成結盟,從而得到雷牛部的支持。”
牛偉戰用力咬住牙齒,在口腔裡磨得“格格”作響。他眼裡閃爍着憤懣:“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不要說了。”
“我要說!”牛豔芳擡起頭,做好的髮型被打散了,長長的頭髮披在臉上,髮梢被唾液、汗水和血水浸透,聚成一根根粗大的發綹,腫脹的面部使她看上去像個怪物,表情卻偏偏義憤填膺:“我實在看不下去才這麼說!大哥你是長子,是長子啊!父王殯天的時候明明指定你爲新王,卻被大國師和輔政大臣們曲解,硬說是沒有指定,非要你和二哥競爭,直到現在才能分出勝負。”
她的話像一團火焰,徹底點燃了牛偉戰潛藏在心底,壓抑了整整一年的憤怒。
是啊,我纔是王。
老二憑什麼跟我爭?
我從小時候就立下赫赫戰功,雖然功勞沒有父王那麼高,卻勝過族中大部分統領。
我得到很多貴族的擁護。這是一個從父王時代就不斷擴大的圈子。王位不是說坐就坐,需要人脈,需要得到來自方方面面的廣泛認可。相比之下,老二的人緣就沒這麼好,他的全部心思都花在父王身上,主要籠絡包括大國師在內的一幫近臣,而不是像自己這樣,得到人數更多的貴族支持。
“你說的沒錯,王位是我的……是我的!”
怒火中燒的牛偉戰發出野獸纔有的低吼,他猛地伸手,再次抓住牛豔芳的頭髮,把她狠狠拽到面前,手腕反擰,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將牛豔芳的頭扳起,盯着那張因爲痛苦和恐懼扭曲的臉,惡狠狠地問:“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牛豔芳雙手死死按住髮根,生怕因爲牛偉戰用力過大,將自己整張頭皮硬扯下來。她疼得流出眼淚,在絕望痛苦中發出哭喊:“饒了我吧!大哥,我真的是爲你好才這麼說的啊!”
“爲我好?”牛偉戰的目光無比森冷,他發出譏諷的冷笑:“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三妹,你不是什麼好人,你做的壞事不少了,如果不是惡名在外,你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呆在宮裡嫁不出去。沒錯,我跟老二之間的確有矛盾,我恨不得讓他去死。可如果你覺得隨便幾句話就能挑撥我和他之間的關係,那就大錯特錯了。”
牛豔芳被嚇得魂不附體,尖叫着連聲分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
牛偉戰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把擰住頭髮的右拳緩緩向後旋轉,巨大的拉力迫使牛豔芳跟隨方向站起來,卻又無法完全直立,只能保持半蹲姿勢,整個腦袋幾乎與脊樑骨形成向後的直角。
“你能對我說這些話,就能照着現在的樣子對老二再說一遍。”牛偉戰雖然性情粗野,卻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瓜。
“我向神靈發誓,我真的沒有啊!”牛豔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不是活活被牛偉戰扯發脫皮,就是被他手上的力道扳斷脖子,徹底窒息。
“直到現在你還不承認?”牛偉戰獰笑道:“三妹,咱們從小一起長大,別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還不清楚?你不就是想挑撥我和老二打一場,拼個你死我活,然後你趁機從中得利?”
牛豔芳渾身都在顫抖,因爲恐懼,更多的還是後悔。她聲嘶力竭發出慘叫:“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發誓真的沒往那方面想,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牛偉戰湊近她的耳朵,雷鳴般的狂吼幾乎震破耳膜:“說!”
“我只是想要牛天浩!”牛豔芳拼着最後的力氣,幾乎與“說”這個字同時發出聲音。
這答案出乎意料之外。
牛偉戰目光一凝,緩緩鬆開手指,帶着說不出的厭惡,把牛豔芳像垃圾一樣扔了出去。
轉過身,走到餐桌前,滿面慍怒的他從盤子裡抓起一大塊肉,像對待仇人那樣張口狠咬下去。
牛豔芳感覺從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僥倖未死的幸運使她徹底癱軟,如爛泥般順着椅子滑到地上,雙手撐着地面,努力揚起頭,透過從額前垂落的亂髮,看着桌前那個令人畏懼的身影,低聲抽泣起來。
“閉嘴!再哭老子就宰了你!”牛偉戰感覺憤怒怎麼也壓不下去,他居高臨下盯着自己的妹妹,問:“你要牛天浩?你看中他了?”
也許是覺得事情沒有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牛豔芳徹底失去控制,再也不顧形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你和二哥都是王子,其中總有一個會登上王位。可我呢?我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