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羣裡抓住一個瘦弱的女人,像對待牲口那樣抓住肩膀,用力按在甲板上,擡腳將其踩住,揮舞長刀,剁掉她的一條胳膊。
赤鼻用巨大的左手按住正劇烈顫抖,渾身抽搐的女人頭頂,強迫着她的下巴頂住甲板,上下頜無法張開,只能從鼻孔發出痛苦到極點的“嗚嗚”聲。
“你們聽不懂我的話是嗎?還是覺得我這個人很面善,只要隨便嚷嚷幾句就能把你們放了?”赤鼻揚起血淋淋的刀,惡狠狠地衝着所有白人奴隸發出狂吼:“認清現實,擺正你們的態度,別以爲我不敢把你們怎麼樣。順便說一句,老子從今天下午就沒吃過東西,在海上這麼多天,吃魚已經吃膩了,我很想換換口味。”
很少有人能在死亡威脅面前繼續保持勇氣和膽量,被販賣的奴隸們立刻噤若寒蟬,紛紛閉上嘴巴保持沉默。
赤鼻反手將佩刀斜插在肩上,他騰出手,從後腰上拉下一塊拴在那裡的布條……這東西其實是一雙襪子,赤鼻單手扣住女人後頸,把其中一條襪子橫着塞進女人嘴裡,然後拉直,緊緊捆住她的臉,在其腦後打了個繩結,用力栓緊。
做完這件事,他把受傷虛弱的女人從甲板上拉起,給她的斷臂塗抹止血藥粉。
按照雷牛之王的命令,必須把所有奴隸帶回去。當然,出於各方面考慮,允許在運輸與交接的過程中出現一定比例的死亡,但必須儘可能減少損耗。
奴隸們從多賽特郡上船的時候就服用過藥物,虛弱無力的他們沒必要用繩索進行捆綁。在全副武裝的野蠻人虎視眈眈押解下,毫無反抗能力的他們只能顫巍巍越過船橋,離開“黑曜石二號”,走上“大毒蛇號”的甲板。
很快,“黑曜石二號”的甲板上已經騰空。
赤鼻走到斯圖爾特面前,發出粗豪的笑聲:“你做的很不錯。”
斯圖爾特同樣笑了:“這是應該的,我願意爲殿下效力。”
這是標準的孢子移植體回答。
說着,斯圖爾特轉過身,迅速掃了一遍站在後面的五名水手,笑容比剛纔越發甜膩:“都過來,領取你們的賞金。”
這話讓人充滿了希望。
關於大陸北方,流傳着各種傳說。最多的就是黃金和鑽石,據說那裡遍地都是金礦和銀礦,隨便走幾步路就能撿到自然產生的金塊。爲此,教皇和國王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動戰爭,可惜一直無法越過鎖龍關。
儘管對這些巨人抱有恐懼,但之前的經歷卻使水手們打消了心中大部分懷疑————北方巨人並非不可接觸,他們會說我們的語言,這就意味着雙方有了交流,甚至合作的基礎。
赤鼻獰笑着,拔出匕首,狠狠捅進走到面前水手的肚子,用力攪了幾下。他左手按住對方肩膀,看着那人雙眼圓睜,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痛苦表情,樂呵呵地笑了。
“抱歉,你不是我們的人。”
這句話附帶的含義實在太豐富了,可惜只有很少的人才能明白。
刀砍斧劈,伴隨着聲嘶力竭的慘叫。蠻族的殺戮方式簡單直接,赤鼻抓住奄奄一息的瀕死水手大步走近船舷,反手抽出佩刀,狠狠砍下他的頭顱。
這不是殘忍,而是確保目標必須死亡的殺戮方法。五名水手全部滅口,屍體扔到海里喂鯊魚。
看着殘留在甲板上的大片血跡,斯圖爾特彎腰撿起一隻被殺水手留在那的鞋,扔進海里,輕輕地說:“抱歉,你們註定了無法拿到酬金。”
赤鼻將拇指和食指塞進嘴裡,捏圓,吹了個響亮的唿哨,只見六個身穿撒克遜王國特有水手服的青壯男子出現在“大毒蛇號”甲板上。他們順序走過船橋,越過“黑曜石二號”的船舷,來到斯圖爾特面前列隊站定。
“他們是殿下指派的人,現在歸你和伊麗莎白安排。”赤鼻用肥厚的舌頭舔着嘴角,陰沉沉地對斯圖爾特笑道:“他們經過挑選,忠誠方面沒有問題,可以放心使用。”
鎖龍關一戰,天浩帶回了包括佩里亞斯在內的數百名俘虜。長期監禁加上適當的接觸,其中一部分人的意識轉化非常明顯。天浩選擇了其中表現最好的八個人實施手術,兩人對孢子產生意識抗拒導致寄生失敗而死亡,其餘的六個人成功存活。
斯圖爾特滿臉明悟,微微點頭:“他們和我一樣?”
孢子移植體雖然沒有手術的記憶,腦垂體卻會在同類相遇的時候分泌特殊激素,產生神秘的腦波碰撞,知曉彼此的身份。
“沒錯!”赤鼻活動了一下肩膀:“殿下就是這樣安排的,下次交貨的時間不變,如果一切順利,我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可用人手。”
停頓片刻,彪悍的豕人水手認真地說:“這是殿下的原話。”
斯圖爾特笑了:“我還擔心一個人很難把這艘船開回去,現在看來事情會變得很簡單,而且有人幫着我清洗甲板。”
白人奴隸是最重要的貨物,但“黑曜石二號”的船艙並未因此清空。
蠻族士兵們從貨艙裡搬出一袋袋裝好的馬鈴薯,以及不同品種的植物種子,扛過船橋,裝進“大毒蛇號”的船艙。
捲心菜、西紅柿、甘薯、小麥、大麥、白菜、豌豆、蘿蔔、花生……
所有這些都是天浩指定的貨物。
大陸南北的物種差異非常明顯,輻射導致的基因變異在植物身上得到了延續。同樣是白菜,北方品種個頭更大,但纖維很粗,口感遠不如南方品種那麼脆嫩,甚至在菜幫位置有一層厚厚的外皮。
農作物品種改良需要漫長的時間,天浩認爲必須儘快開始這項工作。雖然野蠻人在食物口感方面幾乎沒有要求,但美食對日常生活的影響非常大,如果運用的好,關鍵時候足以抵得上一支軍隊。
另一個船艙裡塞滿了果樹種苗,它們生長期很長,是否能適應大陸北方的環境,還需要時間。
除此之外,“黑曜石二號”還裝載了幾十頭豬和羊。這些動物的體量遠不如獠齒豬和盤角羊,看上去很溫順,沒有攻擊性獠牙,也沒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堅硬盤角。
蠻族士兵從“大毒蛇號”上搬出一個沉甸甸的獸皮口袋,放在斯圖爾特面前。
“這是什麼?”斯圖爾特好奇地問。他發現這個獸皮袋很精緻,整體呈灰白色,表面光滑,只有經過多次鞣製的獸皮纔會如此柔軟。
“這是殿下讓我交給伊麗莎白的貨物,非常重要。”赤鼻神情凝重,他懷裡拿出一份捲起來的文件,外層用防水的獸皮包裹,繫繩封口表面有火漆印,圖章表明這是雷牛之王親手加蓋。
“這是說明書。袋子裡的東西很重要,值很多錢。”赤鼻鄭重其事的把文件遞給斯圖爾特,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讓別人轉手,你一定要親自交給伊麗莎白。還有,路上不要打開這個袋子,也絕對不要觸碰裡面的東西。你、伊麗莎白、所有我們的人……記住,這是殿下的命令。”
他凝重的神情讓斯圖爾特感到驚訝,此前在磐石城漁村的時候,斯圖爾特與赤鼻相處得很融洽,他知道這個豕人的脾氣,粗豪直爽,從未見過赤鼻如此謹慎小心。
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文件,斯圖爾特猶豫片刻,問:“這東西總有個名字吧?”
他有些好奇。
“忘憂粉。”赤鼻低聲道:“很快你就會明白,它是神靈和魔鬼共同創造的產物。”
該做的事情已經結束,“貨物”也進行了安全轉移。赤鼻玩味地看了一眼斯圖爾特,轉身走過船橋,其他蠻族水手依序返回“大毒蛇號”,固定兩船的鐵鉤很快鬆開。
夜幕下,看着消失在茫茫海面上的“黑曜石二號”,赤鼻無聲地笑了。
過了半分鐘,他叫過一名衛兵,低聲吩咐:“看好船艙裡那些白人,給他們弄點兒吃的。”
衛兵心領神會點點頭:“好的,要讓他們活着跟我們一起回到磐石城。”
“這是殿下的命令。”赤鼻加重了語氣。
衛兵臉上浮現出尊敬的神情,他的眼眸深處同時閃過一絲不解:“隊長,我不明白,剛纔那艘船上的白人……他們真會老老實實聽話?”
赤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解釋:“他們是我們的人。”
衛兵很疑惑:“他們……你確定不會背叛?”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赤鼻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去做你該做的事。還有,管住你的嘴,別亂說話。如果讓我知道消息從你這裡泄露出去,你應該知道那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
鹿族領地,雄鹿城。
新王登基儀式遠不如鹿慶西想象中那麼隆重。國師巫角對此解釋:先王新喪,四名王子和多位族長皆亡,整個族羣局勢不穩,準備傳統儀式需時太久,與其在無用的禮節方面空耗時間,不如趁早即位。
平心而論,解除軟禁的時候,鹿慶西很想拔出刀子砍掉巫角的人頭。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度的人,也絲毫沒有以德報怨的想法。如果不是因爲計劃安排,他早就離開雄鹿城,不受這個氣。
其實也就是心裡隨便一晃而過的念頭,真正做起來幾乎沒這可能。巫角顧全大局,現在全力推着鹿慶西上位,看在這老貨是國師的份上,鹿慶西把心中的怒火狠狠壓下去,就算不高興也要擠出一副笑臉,先把王位坐穩再說。
大朝會的人很多。按照慣例,新王即位,所有城主以上的貴族都要參加儀式,共同見證登基。儘管信使傳遞消息花了很多時間,可是在尊重傳統的大國師巫角看來,一切都很值得。
鹿慶西的表現的確像一位王者。他沒有讓各部落上貢,而是要求炎鹿、白鹿、玄鹿和青鹿部落各自拿出五萬人,併入雄鹿一族。
這一手非常漂亮,就連大國師巫角也暗自叫好。他一直認爲族羣強大的基礎在於雄鹿部,也就是整個鹿族的主羣體。各分族實力過於強大對整體族羣沒有好處,只會削弱雄鹿城對周邊區域的控制。
這其實是鹿豐國以前最想做,卻無法做到的事情。他曾經很多次與巫角商量着要削弱其它分族實力,形成雄鹿部爲尊,對整個族羣擁有絕對掌控態勢的局面。
鹿慶西的確趕上了好時候,四大分部族長死於狼羣圍攻,所有證據都表明這不是一場陰謀。除了國師巫角,所有雄鹿部的貴族都支持這項決定,在各分部繼承人短時間內無法掌控族羣的情況下,他們只能服從來自雄鹿城的命令。
羣臣覲見儀式結束,鹿慶西在偏殿單獨召見了巫角。
“我打算把牡鹿部與雄鹿部合併,成爲一體。”鹿慶西神情嚴肅。
巫角輕撫着下巴上長長的白色鬍鬚,微微點頭:“這想法不錯。”
這不是反話,身爲國師,巫角對此很贊成。牡鹿與雄鹿兩部合二爲一,強大的實力一躍超過其它分部成爲整個鹿族翹楚。無論對周邊區域的控制還是內部生產綜合發展,都有着極其重要的影響。
平心而論,巫角對鹿慶西意外上位成爲鹿王這件事,心裡多少有些芥蒂。他認爲優秀王者必須從小開始訓練,就像自己長期培養的四位王子,無論其中任何一個即位爲王,都能帶領鹿族走向更加強盛的未來。
王死,王子繼任。
沒有王子,新王從各分部族長中間產生。
沒有族長,新王人員繼續往下,從分部族長已經成年的後裔當中進行選拔。
古老的習俗必須遵守,然而這樣卻產生了太多不穩定因素。過分偏袒原有分部,利益分配不均,對其它族羣漠視甚至打壓……所有這些都是非正常繼承王位帶來的不良後果。
原先族羣意味着新王的權力來源。
可如今,鹿慶西主動提出讓牡鹿部與雄鹿部合併……巫角很驚訝,他覺得自己之前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