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五節 吝嗇鬼

“阿莉他爹是個混子,這哪兒是嫁女兒?分明是把阿莉賣掉。”

“那麼多的彩禮,足夠幾十戶人家吃上好幾年。阿莉是個寡婦又怎麼樣?只要男人喜歡就沒問題。二嫁?沒事兒的,那是我們磐石寨頭領的大哥,人家照樣風風光光嫁過去。”

“阿莉真有福氣,那麼好的男人,還能出得起那麼多彩禮,這要換了是別人還真不行。”

平林寨的人來了。

漳浦寨的人來了。

慶元寨的人也來了。

場面很大,賀喜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天浩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把消息放了出去,廣勝和建平現在以他爲尊,婚慶方面自然是給足了面子。

人多,嘴就雜。

一羣在體能與戰鬥方面不會造成威脅老太婆很容易接近別人。嘈雜的議論在不知不覺中轉換着話題,很快從“彩禮”變成了“嫁妝”。

“人家迎娶阿莉給了那麼多的彩禮,有祿給女兒的嫁妝一定很多吧?”

“就是,就算沒有彩禮的大部分,至少也得有一半才說得過去。”

“阿莉是個有福氣的。還沒過門就被男人疼,他爹有祿看上去也是個好的,我估計這嫁妝的分量可不會少,肯定跟男方送過來的彩禮差不多。”

所有這些議論統統都是出自山源寨以外的人之口。很亂,人很多,根本無法分清究竟是誰先帶歪了話題。但這種議論並無惡意,純粹就是對這樁婚事發表意見。山源寨的位置相對封閉,平時走動的人不多,寨子裡很少有像今天這麼熱鬧的時候,何況結婚是喜事,誰也不會存心給誰難堪下不了臺……所以沒有插話,知曉內情的山源寨村民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用複雜的眼光和心態關注着事情發展。

其中,也有幾分隱隱的期待。

阿莉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從天峰走進來迎親的時候,她就一直跟在這個男人身邊,一秒鐘也沒有分開過。她生怕這是個夢,必須時刻與天峰在一起纔不會醒來。否則現實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火光一滅,世界永遠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淵。

該說的說了,該做的也做了。天浩看看差不多,微笑着揮了揮手,讓迎親的隊伍改變方向,回家。

剛走出阿莉家的大門,只見旭坤急匆匆從對面跑來,湊集天浩耳邊嘀咕了幾句,他瞬間臉色驟變。

“大家先等等。”

天浩神色一片陰沉,轉過身,大步走到阿莉的父親有祿面前,嗓音洪亮,足夠讓在場所有人聽見:“你爲什麼不給阿莉嫁妝?”

這話問得很直接,現場所有人不約而同閉上嘴,一片沉默。無數雙眼睛從不同方向看着有祿,譏諷、嘲笑、憐憫、冷漠、幸災樂禍……

“我怎麼沒給嫁妝?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有祿像是被重重一腳踩住尾巴的貓,不顧一切尖叫起來。他小跑着衝到阿莉面前,一把扯下她背在肩上的包袱,當着所有人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張獸皮襖子,獻寶似地在空中高舉,用力揚了揚:“喏,看到沒有,誰說的我沒給她嫁妝?這是什麼?”

皮襖顏色很雜,黑灰與白色相間,看得出來是用好幾張兔皮拼湊縫合而成。

天浩睜大雙眼,顯然被這件皮襖的出現震懾住。他張開嘴,不自覺地吞了一下喉嚨,表情和話語節奏都有些遲疑:“……這個……你說這個就是給阿莉的嫁妝?”

“是啊!”有祿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只有這個?”天浩再次加重語氣:“只有這一件皮襖?”

“是啊!”有祿的思維明顯異於常人,臉上全是誠實,毫無遮掩。

山源寨頭領光壽站在遠處看着這一幕,不由得低下頭,帶着幾分羞慚與好笑,慢慢用手捂住了臉。

周圍迅速傳來低沉密集的“嗡嗡”聲,就像成羣結隊的馬蜂在空中飛舞。

那是無數人在低聲議論。

音量越來越大。很快,人們不再遮掩,各種議論也變得足以讓旁人聽得清清楚楚。

“阿莉他爹怕是窮瘋了吧!女兒出嫁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只給一件破皮襖做嫁妝?”

“你不知道,有祿從來就是這個脾氣。以前阿莉嫁人的時候,他爹也是找男方要了一大堆東西,嫁妝隨便用幾斤肉乾就打發了。他平時在寨子裡就喜歡佔便宜,我們都知道他是個貪的,可是沒想到他這麼貪。”

“要我說,這就太過分了。人家磐石寨送來那麼多彩禮,有祿家裡都放不下。阿莉是他親生女兒啊!他自己心狠也就罷了,可他多少得給男方點兒面子,這樣搞……他就不怕以後人家來找他的麻煩?”

笑意從天浩臉上徹底消失,他站在原地沒有挪動,目光徹底變得冰冷。

“今天是我大哥成親……你給我說說,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擡起手,指着有祿的額頭,彷彿指尖就是匕首,足以將對面那顆醜陋的頭顱活活刺穿。

有祿知道這件事情自己做的不地道,他心裡有些發慌,卻也有着足夠的底氣。往旁邊移了半步,他避開天浩的指尖,扯着嗓子很不高興地叫道:“都說了那是我女兒,給多少東西得我願意。一件皮襖怎麼了?不想要就拿回來。”

“你覺得我很好欺負嗎?”天浩的胸口在不斷起伏,猛然從肺部呼出的空氣帶動着強化聲帶發成炸雷般的咆哮:“你找我要了那麼多東西……彩禮……規矩很重要,既然我遵守,並且做在前面,爲什麼到了你這兒就要打個折扣?”

有祿有些畏懼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畢竟是一位寨子頭領。可內心深處的貪婪徹底攆走了理智,他覺得今天是成親的日子,對方就算火氣再大也不敢把自己怎麼樣:“你搞清楚,給多少嫁妝是我這邊說了算。”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有祿真是不要臉。”

“還好我爹不像他那樣,否則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阿莉的陪嫁只有一件破皮襖,這實在是過分。”

天浩此刻的神情有些詭異。他嘴角向上彎曲,卻沒有笑,面部堅硬冰冷的線條表明他正在做出某種決定。

突然,他揚起手,衝着遠處吼了一聲:“光壽大哥!”

直接被人喊破的感覺很糟糕,光壽很想轉身逃走,他第一次對自己爲什麼要站在這個位置看熱鬧的想法感到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答應,帶着訕訕的笑,慢慢走過來。

“今天是我大哥成親的日子。說實話,我做夢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天浩將雙臂交叉橫抱在胸前,神情冷峻:“要不你給我個主意,看看這事兒該怎麼解決?”

“你這讓我很爲難啊!”光壽不是傻瓜,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把整件事情看得清清楚楚。臉上的訕笑變成了微笑,他衝着天浩深深看了一眼,轉過身,擡手拍了拍有祿的肩膀,認真地說:“你找人家要了那麼多彩禮,纔給這麼點兒嫁妝……嘖嘖嘖嘖,有祿啊,不是我說你,阿莉可是你的女兒啊!”

有祿原本還有幾分畏懼,光壽畢竟是自己的頭領。可是聽他這麼一說,有祿感覺光壽應該是站在自己這邊,頓時有了挺起胸膛死硬到底的勇氣:“那又怎麼樣?正因爲她是我女兒,所以我說給多少就是多少。”

光壽轉過身,背對着有祿,衝着天浩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點點頭,也不多話,直接向前走了兩步,對着有祿發出充滿極度令人畏懼的兇狠威脅。

“行!你給我記住,你會爲此付出代價的。”

……

結婚是一件喜事,尤其天峰身份特殊,他既是磐石寨的百人首,又是天浩的兄長。

幾天好,迎親隊返回磐石寨,舉行了盛大的結婚慶典。

廣勝帶着平林寨的人過來賀喜,還有一大堆禮物。

建平的章浦寨雖然規模不大,卻也同樣送來很多東西。

天浩下令宰了幾十頭鹿,漁村那邊送來了最新鮮的魚,加上今年新釀的果子酒,每人都能得到一份美味的食物。

天峰感受着巨大的喜悅,同時也有些惴惴不安。他找到天浩:“老三,這樣做會不會太過了?排場實在太大了。”

“你是我大哥,要是連你結婚這種事情都不重視,還有什麼是真正重要的?”天浩笑着寬慰道:“其實我是想趁着這個機會,把以後每年這個日子固定下來,成爲咱們磐石寨的一個節日。當然,這次你結婚只是正好趕上,巧合而已。”

“節日?”天峰心裡稍微安定,卻並不理解天浩的說法。

“緊張忙碌了一年,總得給大夥一個休息釋放的機會。”天浩認真地說:“秋天是收穫的季節,糧食管夠,咱們還有很多其它寨子沒有的好東西。拿出一部分讓大夥兒高興高興,來年纔會有更高的幹勁兒。這人啊,活着總得有個盼頭。要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永遠都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天峰慢慢咀嚼着這些話,真誠地向天浩說:“老三,謝謝你。”

“咱們兄弟之間有什麼好謝的?”天浩伸手摟住天峰的肩膀,語氣帶上一絲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感慨:“我們是兄弟,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如果連我們彼此都不能信賴,彼此之間還要勾心鬥角,那就真正是毫無意義了。”

……

一些不好的消息正在山源寨裡悄然蔓延。

磐石寨那邊取消與咱們談定的交易了。

他們不要我們的礦石,拒絕供應雞蛋、奶酪、魚乾和鹽。

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奶酪的味道非常好,山源寨的人也願意用糧食換取雞蛋。何況磐石寨產出的魚乾很好吃,吃膩了獸肉的人們都想要換換口味。

議論矛頭很快指向了有祿。

越來越多的消息證明:磐石寨方面之所以突然改變態度,就是因爲有祿在阿莉的嫁妝上極其貪婪,觸怒了天浩。

是啊!他可是磐石寨的頭領。雖然他不能越權對身爲山源寨成員的有祿實施懲罰,卻可以中止兩寨之間的交易,讓其他人來承受這股憤怒。

尼瑪的,憑什麼?

有祿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激起了民憤。

剛開始,情況還沒有變得特別嚴重。平時關係不錯的熟人紛紛上門勸說,讓有祿趕緊給阿莉補送一份嫁妝。其實磐石寨的年輕頭領不難說話,何況人家給了你那麼多彩禮,拿出一半送回去也很正常。

貪婪到極點的人,有着令人無法想象的狂妄與固執。

有祿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義正詞嚴:“那是我的東西,老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不缺奶酪,我也不缺雞蛋。這些東西我都有,家裡多着呢!

籠罩着整個山源寨的憤怒很快變成了狂怒。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人們很快聚集在一起,衝進有祿的家,搶走了所有的東西。

有祿被一羣強壯的男人抓住,無數的拳頭迎面而來,將他打得滿臉鮮血。女人們沒有制止,她們站在一旁冷笑,從阿莉這個冷酷無情父親的遭遇聯想到自己。老人們上了年紀,即便有幾個想要發聲制止,也不敢觸怒大多數人,只能縮在一邊保持沉默。

小孩子也插了進來。他們手裡捧着撿來的石塊,鑽進人羣縫隙,對準有祿狠狠地砸。

這是一種遊戲,很大程度是看着大人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

打夠了,有祿也變得奄奄一息。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砍下有祿的頭,送到磐石寨那邊給他們看看”的話。

必須承認,這是一個好主意。

說不定這樣做就能消除磐石寨年輕頭領的憤怒,重新開啓兩寨之間的交易。

一把鋒利的鋼斧,一個足夠強壯的男人,這就夠了。

光壽仍然站在遠處,看着密集人羣裡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好,看着一個赤裸上身的精壯漢子將有祿的腦袋高高舉起。

他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阿浩……真的很聰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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