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玥上神自覺醒千餘年後,首次出玹紫境便是爲了凌天。而無心之境遭受魔族突襲,玹玥更是親自出境前往相助。如今,妖皇要來玹紫,上神又親自迎接於玹紫之門。
這重視的程度已可見一斑。
衆仙在雲殿外廣場之上焦急等待時,心中已在暗暗思忖,這妖皇到底是何許人物,竟讓他們的尊上這樣看重?
而跟隨玹玥往雲殿時,凌天也在思忖:玹紫境中畢竟全是仙者,一個個的都很傲嬌,還肯定特別臭講究,一會兒身在其中,非得被他們渾身上下散發的虛情假意給搞死不可。
紫夙一路上都在四處張望,時不時拉着隆洌的袖子問這問那。
並不是因爲她離開太久忘記了,而是此番重生之後,許多的曾經都在她心裡變得模糊不已。似記得又似不記得,似是真的存在於記憶中,又似乎只是自己看見的一片片殘缺的幻象。
玹玥與凌天在最前,紫夙被後面幾人圍着,不斷問她蘇澈如何,蘇澈如何。紫夙被問得實在尷尬,不得不扔了一句“只聽說過”,便將他們拒於千里。
青玄忍不住回頭,向綴在最尾的青澤看去,但見他神情淡然,眼底似還有些許笑意,這才放下心來。
宴席就設在雲殿外的廣場,玹紫許久沒有熱鬧過了,出席者數量衆多,此時已坐得滿滿當當。
待玹玥一行踏上廣場時,衆仙起身跪拜,那場面極其的隆重壯觀。凌天頓時炸了狼毛,腳下也連着頓了幾頓。
而紫夙的身份並未對外張揚,她只作爲凌天家的娃娃跟來湊個熱鬧,所以既然只是一隻走獸,在這場合她便並不需要太守規矩。
若不是隆君突然現身,頂走了衆仙一半的注意力,等這一套禮數等級頗高的過場走完,凌天可能連半條命都剩不下了。
畜生就是畜生,幾萬年的修爲又如何,他更喜歡自己的四個爪子和一身毛,更喜歡鑽狐狸洞。
終於等到可以落座,但他仍需與隆洌坐在玹玥下手兩側,繼續享受萬衆矚目,搞得他吃顆葡萄都連掉了三回。
隆洌下手是蕭煥、青澤與稔稀。凌天下手便只有紫夙,可從頭到尾那位子都是空着的。
紫夙這會兒才難得將自己穩在了少女模樣,心裡很是激動,根本消停不下來,一直走來走去,低着頭欣賞自己的長胳膊長腿。
她決定先去撩閒竹若,對於蘇澈入玹紫境的那一段無聲的殘像中,最讓她記憶猶新的便是這位竹若仙君了。
而竹若此時正隔着整個廣場,深情款款地盯着對面的青澤,那心馳神往的勁頭,壓根容不下任何人來打斷。可紫夙卻偏偏不長眼地來了,她貼在竹若一邊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出意外,正是青澤。
“仙君……”
竹若一呆,扭頭看來,見是紫夙時他微微頓住。
此前隔得遠,他便覺得這孩子有些眼熟,現在離得近了,更有似曾相識之感,卻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見過。
“仙君,你再看什麼呀?”紫夙又偏着頭往青澤那邊看去,這一瞧,青澤竟也隱約向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竹若驚得騰地站起,若不是紫夙手疾眼快出手扶住,他身前的小几都差點被踢翻了。
“啊,仙君看我了!仙君看我了!”
他用手絹擦了擦乾巴巴的眼角,激動得滿臉通紅。
紫夙咧開嘴笑了半晌,想不到這人還真和她在殘像中所見一樣,對那位銀狐上仙的心意已到了十分狂熱的地步。
幸好此事,坐在竹若身後的自家小仙走上前來,輕車熟路地安撫了一陣,才讓竹若重新坐下,可那視線卻死死地釘在了青澤的身上,怎麼都拔不下來。
找了會兒樂子,紫夙才離開了竹若,繞着大圈往青澤那邊去了。
廣場上所有上仙的主位之後,都會或多或少坐着這些仙君自家的小仙或弟子,就連最新晉位的青玄上仙,身後都還有剛啓智不久的靈獸化爲人形跟來混吃混喝。
而青澤上仙卻不然,就在別處都幾乎擠坐不下時,他的身後只有一片空曠。
就像熾珏說的,青澤只有蘇澈一個弟子,蘇澈死後,他空寂的明玄谷依舊空寂,無論去哪裡,他都孑然一身,形影相弔。
但這些故事是聽來的,以紫夙所見,青澤與蘇澈的這份師徒之情卻並非如此的感人肺腑。
她見到的,只有明玄谷中,青澤對蘇澈那令人髮指的冷淡和無視,好巧不巧,連那狠狠的一巴掌,也被紫夙給瞧見了。
而最後,蘇澈送青澤於懸山山腳,對他恭敬叩拜時,這位仙君雖也終於肯給蘇澈些好臉色,態度卻依舊漠然,真是……
有趣的很。
別人口中,一提起青澤,便是他爲了尋找蘇澈數次下九幽,幾乎丟了性命。這件事,她反反覆覆聽了不知多少遍,卻依然無法抹去青澤在她心裡真正留下的那股寒意。
“青澤仙君?”紫夙笑眯眯地來到青澤身邊,不問可否,便已跪坐下來,“久仰青澤仙君的大名啊。”
“神君。”青澤淡笑中在幾下微微擡手,以示尊敬。
得虧他這手沒有擡起來,紫夙心裡其實也不確定,蘇澈拜的師到底會不會應到她這裡來,萬一應了,而他這手又真的上舉對她行了禮,按輩分,老天立馬拿雷來劈她也是可能的。
如此想來,紫夙也隱隱有點慫了。
不過她還是湊過去笑着問道:“仙君,我有一事想請仙君幫忙。”
青澤挑眉,“神……”
“我不是神君。”紫夙急忙打斷他,“別老神君神君的叫我,當年我有神力的時候凌天和冽兒還都叫我名字的,我叫紫夙,不是什麼神君。”
青澤聽見“冽兒”二字時,沒把握好表情,面上微微有些扭曲,“那……”
“你就叫我紫夙吧,我叫你青澤可好?”
青澤點頭,“好,紫夙。”
紫夙突然得意,多虧自己機智,沒有被他佔了便宜去。可這一瞬間的靠近,她也發現,這在她心裡已暗暗不爽了許久青澤,離得近了親眼細瞧時,竟還……挺討人喜歡。
尤其那一雙溫煦如水的眼,似包含着許多滄桑化盡後的優容。兩萬多歲而已,這份仙姿竟已有了幾分玹玥他老人家的風範,便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