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遵少尊法旨”,劉閣邱恭敬開口。在這幾次征戰之中,對於羅淵,他早已是心服口服。以同爲元嬰初期的修爲,卻能做到連元后大修士都無法做到的事,日後成就定然不可估量。能夠在這等人物手下謀事,乃是他一生之幸。
“那諸位呢?日後皆作何盤算?”羅淵環視四周,望着衆修輕聲開口。隱約間,他的身軀之上少了幾分冷冽,多了幾分從容與淡然。這是一種氣質,是一種風範,而今的他就是一代宗師。
萬竹老人輕聲一笑,手舉酒盞,緩緩飲下:“此役過後,老夫將去韓家落足養老。不過,你小子若是有什麼事,儘管來尋老夫便是。淵盟若是有事,也可來尋老夫。對了,臭小子,老夫的萬竹傀術你一定要多多研習,其內有頗深的玄奧之處,只是可惜了,老夫已無力再鑽研。”
羅淵輕輕地點了點頭,對於萬竹老人,他有着別樣的感情。二人從一開始的對立,到後來的生死與共,更是彼此之間坦誠相待,毫無秘密可言。若是說除卻宗門與澹臺璇雅之外,羅淵最信任的人,便是萬竹老人與萬坤了。
“我欲踏足武元宗,重新回去,去看看當年的宗門。武元宗乃是體修聚集之地,更爲適合延續我的道。”武夫子較爲嚴肅的開口,顯然這是他經過認真思索過後的結果。
最終的結果並無太多的意外,周雷二家家大業大,他們身爲家族的最巔峰戰力,一族中的頂樑柱與精神象徵,自然要回歸家族之中。況且淵盟的正式成形,也需要他們的下令與督促。而淵盟這邊,羅淵依舊交由元離上人全權調度。元離上人心思縝密,城府極深,行事更是果斷與圓潤,讓人無從挑剔。
羅淵離去了,他去尋找秦伐等師兄弟,在接下來的數日之中,他們要去凡間遊玩。去看一看這世間的榮華富貴,去看看這天地間的壯闊山海。在這些年以來,他們心中一直被深仇大恨所壓着,有的只是殺意和無盡的恨意,根本不曾放鬆過。有着太多的負面情緒壓蓋在心頭,這會壓制他們的意境,形成一道瓶頸,阻礙着他們的修爲突破。
數日之後
羅淵等人結伴而行,他們踏步在青石街上,看着身旁的凡人來來往往,街邊的小販賣力吆喝。車馬緩行,文人談笑,頗有一番風味。這是其他人不曾領略過的,身爲修士,成就築基修爲之後,莫說是在世俗間生活,便是連踏步而行都是少有之事。
而今他們修爲高深,百餘里開外不過頃刻之間便可達到,而對於凡人來說,卻是太過遙遠,需要些許時日纔可。
“張大娘,要我說啊,這可是你家秋蘭的福分。人家城西大掌櫃有錢有勢,張公子更是英俊瀟灑,氣度不凡,況且爲人豪爽,出手大方。你家秋蘭嫁過去之後,肯定是錦衣玉食,山珍海味,你說這還考慮什麼。換做是我啊,再年輕個二十多歲,我肯定嫁,這多好的人家啊。”一戶人家前,一個媒婆在舌綻蓮花的說着媒。
“唉,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們的事,就讓孩子們自己看吧。”媒婆前的那中年女子苦笑開口,並未答應。
媒婆心有不甘,她可是從張家拿了不少好處,更是拍着胸脯保證,只要自己出馬,絕對手到擒來。這說什麼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更關鍵的是怕張公子不悅。她忙是開口:“哎呀,你們怎麼就不開竅呢,被人家張公子看上,那是你家秋蘭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你怎麼還拒絕了?你以爲你這是爲她好嗎,你這是毀了她呀。”
“你回去吧,就告訴張公子,秋蘭心中感激,但是心有所屬,是秋蘭配不上他,不敢高攀。”一道女子之音從屋中傳出,清脆而悅耳。
羅淵等人只是在遠處靜靜地看着,凡間之事他們並不打算出手干預。
一處酒館之內
羅淵等人隨意尋了一處入座,在店小二的招呼下點了些許佳餚,便開始聆聽四周之人的談論。
離他們不遠處,一桌文人飲酒而談,他們談天說地,滿腹經綸,交流着各自所知之事。
“李兄,你可知前幾日太白道人遊臨山何樓有感,在那提下了一首詩篇?”一人開口,說着近日以來人們津津樂道之事。
“這豈能不知,太白道人乃是何許人,世人尊稱的詩仙。他老人家的感悟胸懷,還有造詣,我等那可是望塵莫及啊。”那被稱爲李兄的男子一敲摺扇,滿是推崇的開口。
一旁的書生打扮之人聽聞之後,忙是放下手中酒杯開口問道:“太白道人又有詩篇流傳?還請二位兄臺告知,或許此番的大考,會有以此詩篇爲命題的文章出現。”
那李姓男子一拍摺扇,先是沉吟一番,隨後輕聲開口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好啊,妙極。這恐驚與不敢可謂是絕妙之筆,一字千金,畫龍點睛,不愧爲詩仙。”另一人拍手叫好,以爲妙絕,更是頭頭是道的分析着。
“唉,恐驚天上人,我倒真想見見那超然世外的天上之人。仙人啊,當真是令人嚮往,能夠無拘無束,暢遊天地之間,領略我等從未見到過的風采。雲海之巔,深海之內,這些都是我等從未見到過的美景,你們說這世上當真有仙嗎?”一人輕嘆,目露神往,顯然對於仙人的生活極爲嚮往羨慕。
忽而,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這位兄臺又何必羨慕他人,或許仙人也還在羨慕你呢。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快意瀟灑,又有何拘束?而仙人,來去匆匆,無論再好的風景都來不及駐足體悟。或許睡一覺就過去了數百年,醒來之後,回首過去,失去的太多太多。”
那人聞言,目露詫異,向着孫昌遠望去。卻見孫昌遠對着他溫和一笑,舉杯示意。
“兄臺這番話倒是別具一格,與世俗衆人所思所想截然不同,令人欽佩。不過說到底,我們都不曾見過仙人,又豈會知曉仙人的生活。也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仙人吧,都只是人們一廂情願的幻象罷了。仙人,能夠免去所有凡人所承受的痛苦,他們是完美的,故而也只是存在於人們的想象之中罷了。”那人苦澀一笑,輕聲開口。
他飲下了一杯酒,再度啓齒:“正如我等不能飛天遁地,便賦予了想象中的仙人擁有飛天遁地之能。我等註定要承受生老病死的折磨,所以仙人才可超脫。我等能力有限,對凡人而言,百八十斤的重物便覺得勞累,故而,才讓仙人擁有了搬山填海的偉力。如果我想,我便是仙,我可以把這一杯酒當做一片海,可以把這一粒塵埃,當做一座高山。那麼如此看來,我便是仙。”
羅淵聽聞,起初帶着笑意,畢竟凡人言仙,這的確太過不自量力。仙是何等存在,高高在上,俯瞰萬古歲月,任憑時光流淌星空崩毀,而他自萬劫不滅。但聽聞其後續之言,卻讓羅淵有了一種別樣的感悟。正如其所言,仙人便是能夠做到他們做不到的事。如同修士一般,金丹修士不能夠瞬移百里,而元嬰可以。而到了元嬰之後,便會想要瞬移的距離更加遙遠,故而化神修士便可挪移八百里之遙。
這讓他看到了一個方向,只是太過籠統,太過模糊。畢竟仙人在各方各面都超越常人,若是說讓自身盡數完滿,這也顯得太過艱難。
“王兄何至於此,小弟倒是另有一番見解。這仙之一字,乃是由一人一山而成。上山則爲仙,下山則爲人。”那李姓男子輕搖摺扇,徐徐開口。
“哦?這位兄臺的話語倒是更爲有趣,還請賜教。”孫昌遠拿起酒杯,對着那李姓男子遙遙一敬,而後飲下。
那李姓男子對着孫昌遠微微一笑,而後抱了抱拳道:“在下看來,這一人一山,纔是仙的關鍵。這山並非實質,而是一處巔峰。這仙也不是真正的仙,他仍舊是人,但卻是擁有着過人之處的人。例如太白道人,他被世人所尊稱爲詩仙,又如城南吳青峰吳老前輩,他老人家被人們尊稱爲醫仙。
他們在詩或者行醫這一處達到了當世巔峰,踏立在了一座山峰之上,他們便就是仙。哪怕他們仍舊是凡人,可依然會被衆人視爲仙人。若有一日,我能飲酒飲出些許名堂來,或許還能被世人稱爲酒仙,哈哈。”李姓男子言罷,開口一笑。
這一桌文人墨客聞言,不由皆是莞爾。只是羅淵那一桌則各個皺眉深思,覺得其所言似乎有着些許道理。只是那座山,他們卻並不太認同。巔峰是巔峰,但卻真的只是將某一件事做到極致嗎?可 細細想來,或許也真是一條成仙之路。若是能夠將劍道修煉到極致,以劍證道,踏足仙道似乎也未嘗不可。
“諸位何須如此皺眉深思,在下不過隨口一言罷了,切莫放在心上。”那李姓男子舉起酒杯,向着羅淵等人一敬,隨後緩緩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