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驟然見到她,不由得慌張起來,任是她如何詢問只不開口。班兮無法,看看四下情形,這裡實在不是一個可以說話的地方,便向一旁的另一個女子道:“勞煩輕風姑娘,我們一同送她回我居所吧。”輕風答應了,二人扯住盼兒自小門出去,一路上在多處小心轉折,終於回到了遠明館。
輕風也就隨即離開,屋裡只有班兮主僕二人,靜了好一會,班兮道:“盼兒,你不應該去做這樣的事。”盼兒的驚慌情緒這時卻也逐漸平息下來,聽她責怪自己,並沒出聲。
班兮道:“我知道你受了委曲,可是隻要熬過這段日子,只要你信姐姐,咱們一定能回到從前。”盼兒聞言向她*近一些,問道:“那姐姐你告訴我吧,咱們還要等多久?究竟要發生什麼事?姐姐你又有些什麼對策打算呢?”她的聲音急促而慌張,卻更使得班兮無法回答。
只聽盼兒道:“盼兒自小就和姐姐在一起,從前你半夜出去救人,我頂着老爺的責罵爲你隱瞞、你不論多晚回來,我也一定給你等着門!那是因爲盼兒知道姐姐自小就能通曉未來,我對你做的一切決定都從未有過懷疑,咱們之間,真的就像姐妹一般。可是,如今,你不再信盼兒了……”
她的眼中閃過幾縷暗光,垂首道:“盼兒知道自己是做錯了許多事,姐姐落到這個田地,也是因爲我……正因爲如此,盼兒纔想要補救。那個柳息兒虛情假意,心腸惡毒。若是讓她生下孩子,姐姐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
班兮看着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裡更覺疼痛不安。伸手撫摸她的肩膀,盼兒握住她手道:“一定能成的。只要把這藥下到雞粥裡。我知道她那兒的廚娘每日三更起就開始爲她熬製雞粥,我只要把握時機偷偷溜進去,一定不會讓人發覺。再說柳息兒本來就防着我,把我分在做粗活地下人院裡,平時是進不了她的院子的。便是事發,也絕算不到我地頭上,哼,真要追究起來,九成是那個胖廚娘的事,這廚娘壞地很,也算給她一個教訓!”她說到這裡,眼中的悲傷神色已經全然消退,嘴角更是揚起一彎陰沉沉的微笑來。16K.手機站使得一旁細看她的班兮心中一驚。
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班兮看她地眼光,又道:“如今柳息兒是一步也不出館子的了。我隱隱聽得她館裡的下人閒話。本來皇上知道了此事,要立時封她爲婕妤的。可她硬是給攔了下來。說是要等遲一些纔將此事公佈,皇上這會兒對她千依百順。自然沒有反對。哼,我看她也是怕吧?她做人太惡,怕別人知道她懷了身孕要來害她,別的不說,單是那平日和她像姐妹一樣的皇后就不會饒她……這可不就是讓我給猜中了麼?”
班兮只覺再看到她冷笑的樣子,自己心裡的不安恐懼就要爆裂開來了,打斷她道:“你不能做,盼兒,不管你心裡有多恨她,這件事,你不能做。”
盼兒自自己的得意之中回過神來,道:“姐姐,你怕什麼?沒人會想到是我地,你猜這藥是誰給我的?又是誰找我幫忙?是張美人呀!皇后身邊那個,她和我說這是皇后的主意呢。咱們還怕什麼?柳息兒生不下這孩子已經是大勢所趨,我不動手也會第二個第三個人,咱們現在有求於皇后,爲什麼不趁這機會在皇后面前示一個好,將來姐姐能不能回覆原位,還不是皇后一句話地事呢?”
班兮忍無可忍,怒道:“你太糊塗了。這是借刀殺人呀,你可知道這一劑藥下去,也許便是一屍兩命,你的手上沾了血腥,將來地日日夜夜之中,你又如何能安呢?”盼兒毅然道:“我不會,便是殺了柳息兒我也不會後悔,姐姐爲她出了主意,得到聖恩,可她卻恩將仇報,這樣地人姐姐能忍,我可不能忍。姐姐若是害怕,這事本來就由我一人承擔,便是真的不成了,我也不會連累……”她聲音越說越高,正在氣勢激昂之時,卻覺眼前一花,耳聽得“啪”地一聲,左臉上覺到火辣辣的生痛,錯愕的目光中看過去,便見班兮眼中含淚,高舉的右手正無力垂落下來。
一時間,屋裡一片死寂。
盼兒伸手捂臉,只怔怔看着班兮,卻見她慢慢上前,柔聲道:“盼兒,是姐姐錯了,姐姐只想到自己預見的未來,只想要躲避那一切而甘心受罰,卻沒有能力阻止你跟着我受苦,沒能保護你!是姐姐錯了!”
盼兒木然不動,班兮輕輕將她擁抱,淚水涔涔而下,又道:“這皇宮之中,本來就隱藏着最卑劣的人性與計謀,可我寧死也不願意在你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皇后與張美人,是在用一切辦法尋人爲她們除去柳息兒。不論事情成功於否,對她們沒有傷害,可是對你的結局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說到這裡,班兮明顯感覺到懷中的盼兒劇烈顫抖了一下,她心裡猶豫不忍,可卻也明白一定要將事情對她剖析明白才行,她摟緊盼兒一些,繼續道:“柳息兒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地步,她心裡只怕每一刻都滿是驚慌害怕。所以,以她的心計而言,說不定此時她的居所之中就已經暗中安排了保護她的人,只是別人不知道而已。再有,她如今懷的是皇上第一個子嗣,你能擔保這粥送到她那裡時,沒有人在她身旁爲她試藥,或是嘗毒?只要有一步走錯,你冒着生命危險,孤注一擲的事,便可能完全動不了她,更要連累到她滿館侍女太監,還有陪上你自己的性命!”
她向後退開,讓盼兒與自己對視,道:“便是這樣,你還要去做麼?”盼兒臉上由青變白,班兮的這一番話已經徹底動搖了她的決心,聯想到種種可能,不由得垂下眼簾。
班兮將她細細端詳,伸手爲她撫開一縷垂到額前的髮絲,嘆道:“我錯了,我本來應該先送你離開,再做自己安排的事,如今卻把你也捲到這一切災難當中,讓你身受其害……我一直以爲只要能回頭,只要能預知一切,就能改變這些,可如今看來,我也許做錯了。”
盼兒聽她的話裡濃烈的自責與哀傷,不由得也感到傷心,道:“盼兒知錯了,姐姐不要爲我傷心。只是……我答應了張美人這幾天就要動手,若是一直沒有動靜,她會不會……會不會……”
班兮道:“不會的,你放心吧,這個時候,她但凡有一分力氣也來不及放到你身上,看到這條路不通,她……自然還會去再尋別的途徑。”她說着眼望屋外,輕聲道:“柳息兒這趟兇險可謂永無盡頭呢!”
盼兒聽她語調中竟似含有同情之意,不由得道:“姐姐何必可憐她?咱們既然不能動手,卻也不能就此放過她了。我要睜大眼睛看着她,如何逃過皇后她們這一場窮追不捨的堵截,老天若是有眼,可千萬別讓柳息兒輕易就熬過去了!”班兮看她只離開自己數月時間,便變得如此激憤,看着她滿眼狠意地向綠萍館的位置凝視,雖覺心裡難受哽咽,卻也說不出開解她的話來了。
果然,接下來的幾天裡,張美人私下派人或是親自找過幾回盼兒,盼兒依着班兮的說辭,說自己正在等待時機,張美人卻也只能空自着急,耐不得她。而隔了半月之後,更讓她與許後慌張的消息傳來,皇上親自點封柳息兒爲婕妤,並將她懷有三月身孕的事公佈天下,實行大赦。宮內爲此事上下歡騰,着實熱鬧了一些日子,便連王太后都從清修中脫出身來,親自看望柳息
許後與張美人等隨侍在側,看到柳息兒面色紅潤,腹部微隆的樣子,便是狠得心中流血不止,也不得不強做笑顏,恭賀了一番。如今柳息兒的地位已經在張美人之上,宮裡更是衆說紛紜,甚至有人傳言,若是柳息兒這一舉得男,恐怕許後的皇后位置也要退位讓賢了。許後聞言,氣血上涌沒幾天就病倒了,盼兒一事便是無人催促,便連張美人看到衆嬪妃往柳息兒的住所日夜穿梭,往來不絕的情形,心下也開始思量着是不是應該趁此時機去討好一番,若能得到她的認可,無疑是*上了更有勢頭的一座*山。
整個漢宮之中,只有偏離正殿的遠明館內,坐着兩個隔暗看花的閒人。許盈容自從得到班兮的那一番答覆,徹底安下心來向班兮討教琴藝,對眼前的熱鬧視而不見。
而班兮,坐在春色漸濃的院落中,看到眼前的青草地由一層隱約的新綠漸漸漫延至每一個角落,她眼中的神色也變的愈發銳利起來。便像是困獸在感覺對手慢慢*近時,它全身張揚開一股殺氣,自這微雨飄搖的春日之中透出寒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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