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眼，我的郎君！我分外熱切的看着他。花無期忽然站過一步，碰碰我，壓低了聲音：“小妹。”?
“嗯？”被他打斷了綺思漫想，我有點兒發怔，眼角的餘光卻瞥到楊戩好笑的偏開臉去。花無期卻沒留意，只是看着那突生的水潭：“看着這水潭，才覺得，他真的是神仙。”?
“嗯。”?
“不過，幸好神仙也有凡心……恭喜小妹宿願得償。”?
我聽的歡喜，便向他一笑，花無期神色卻是悻悻，待瞥不瞥的回看我一眼，然後做勢長嘆：“小妹要嫁神了。那這人間，與我也沒多大意思了……”?
人間？我忽然心頭一震：“呀，佛印！”?
楊戩正與九天玄女說笑，聞聲擡頭看了我一眼：“你又想起他來了？”?
呃，我自然不會時時想起佛印，但也並沒有忘記，“是……請問佛印怎樣了？”?
楊戩皺皺眉：“你這麼有禮數做什麼？”?
“那……你救救佛印罷。”?
“誰說不救了？”楊戩帶笑道：“你忘了，我可沒忘啊！我本意是想以金丹幫他把魂魄凝聚，他卻堅執不允。前日金山寺有一位高僧坐化。他便借了那身軀存身……”?
我愕然了一下，佛印的絕色容顏！這當真像佛門說法，舍卻臭皮囊了……原來他又回了寺廟麼？卻連本生本相都沒了……心裡微覺酸楚，點點頭笑一笑：“原來是這樣麼？”?
楊戩別開眼，道：“是，就是這樣。”?
花無期悄悄對我眨一下眼睛，表示出“我們改天就去瞅瞅他”的意思，我趕緊點頭點頭，擡頭時，才發現楊戩和九天玄女正眼睜睜看着我們。我眨了一下眼睛，九天玄女便笑道：“小妹，不如……我送你一株晴雨草，在人間大概有用。你看那草葉向東還是向西，就知道第二天有沒有雨。”?
有沒有雨，跟我有多大關係呢……我有點兒不明白，卻點點頭說好，九天玄女便拉着我走了幾步，選了一個背陰的地方，笑道：“就種在這兒罷！葉子向東便是晴天，向西便是有雨。”?
嘴裡說着，纖指向空一招，捏了成拳，向地上虛擲出去，地面上瞬間便抽出了嫩葉。看過楊戩舉手造潭，再看這瞬間破土，便不那麼驚訝，我便笑道：“請問。有沒有‘悲喜草’種的？”?
“嗯？”?
“能看出神仙心情好不好的草？”?
九天玄女失笑道：“這般靈驗的草，我倒還沒種出。”她側頭看我，眸光柔婉，含笑道：“小妹呀，其實楊戩的心思不用猜，他嘴裡說的，便是他心中所想。他當年不想要你……嗯，我不是說你不好，只不過當年他……還沒開竅吧，不想要你，那就算諸天神佛都去逼他，他也不會要……但是現在他想要了，那也是不論怎麼都阻不了的。”?
我悄悄回頭，看楊戩仍在繞着那水潭東轉西轉，這邊加一個石臺，那邊加一個石階，似乎全沒留心這邊，於是笑道：“那……其實天庭不是一向都不許神仙下凡，與凡人有什麼情念牽扯的嗎？那他……”?
“是啊……但是楊戩不同，這固然是你們的緣，其實也是你們彼此的債。還債纔會圓滿……這樣說只是好聽，其實，說到底……”九天玄女咳一聲，悄聲續道：“天庭光陰萬萬年，着實寂寞。便連玉帝，只怕鎮日也是無趣無聊，想要找些事兒來做。若不是如此，楊戩也不至於因一個凡人之故，被罰下界歷劫，更不會延生這許多是非……像那李左車覬覦楊戩的神位，挑起事端，想他雖也驍勇善戰，又哪裡是楊戩的對手，可是在天庭，他們卻是勝勝負負，棋鼓相當，還不是因爲大家都怕楊戩舉手之間便把他打敗，又是長日漫漫再無事非……”?
嗯？什麼意思？聽起來很麻煩，可是這是楊戩的事兒，我於是靜下心來細細想。天庭歲月漫漫，長日無聊，便拿楊戩和蘇小妹的小小情緣開涮，正玩的厭了，又有個李左車這草頭神，想爭這執法神將的位子。李左車不是楊戩的對手，打起來不夠有趣，於是爲了讓某帝某母看的過癮些，便不斷有神仙暗中助他，讓這兩位總也打不完？?
九天玄女似乎覺得說的太多了。悄悄掩口，向我一笑，轉身走了回去，笑道：“楊戩，我們也該回去了。”?
楊戩拍拍手，跳了過來，道：“好。”?
九天玄女便平地轉身，裙袂旋起，以十分翩翩的姿勢飛天，楊戩向我一笑，我仍是眼巴巴的看他，他便走過來，笑道：“我只消有空，便下來看你。”我點頭，他便擡手掠一下我的頭髮，指尖掠過，微微一笑，然後憑空消失。?
我於是大嘆一聲，“九天玄女當真是美人……美神仙……”?
花無期很流暢的續道：“還沒我們小妹順眼。”?
我有點兒好笑，看一眼花無期濃褐色的眼睛，這不是睜眼睛說瞎話麼？笑着轉開話題，道：“我們現在就去看看佛印，可好？”?
花無期道：“明天吧……時候也不早了。小妹。你回蘇府還是住在四季園？”?
“我……呀，我忘記讓他們看看四季園了。”?
花無期打個吹欠：“急什麼，來日方長。我先回去了。”?
…………?
來日方長？來日，當真有大把的歲月可以盡情歡樂麼？?
夜來星辰滿天，我正睡的香甜，夢裡仍舊滿頰微笑，朦朧間，似與楊戩相依相偎，親親我我。於是笑出來，含混的低喃，“三眼。”?
他在耳邊哧笑出來。溫熱的呼吸吹在我的臉上，我猛然張開了眼睛，他迅速掩住我的嘴，笑道：“是我……你醒了？”?
“……”?
半夜三更，天降情郎？而且降到了牀上？我在黑暗中用力眨着眼睛，他溫軟的指尖掠過我的眼睫，帶笑道：“眼睛張這麼大做什麼？一定要看清了才知道是誰麼？”?
“哦，不是……”?
他咳一聲，慢悠悠的續道，“我怎麼會來？因爲我想你了……你是不是想問這個？看看你的樣子！你這樣，我就想問你是不是不想見我？不過我也習慣了你總是要慢半拍，所以你一定是想見我的，是不是？”?
我有點兒好笑，獨處時的楊戩似乎總比平日裡要逗笑些……我於是抱緊他的頸項，笑道：“是。想見你，總想見你，想的不得了。”?
他似在微笑，翻身在枕上躺下來，伸臂攬了我，我也跟着翻身，趴在他肩上，真是喜歡，喜歡這樣接近他，喜歡他這樣乖乖的任我更近。?
只可惜天太黑，什麼也看不到，心裡癢癢的，悄悄伸了手，毛手毛腳的去摸他的眉毛眼睛，鼻樑脣角，摸到他脣角彎彎帶着笑，心裡歡欣無及，喃喃的道：“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嗯。”?
喜歡他從嗓子裡答應的那音韻，歡歡喜喜的摸，摸到他的下巴，然後再摸下來，摸到他的喉結。那個圓滾滾的疙瘩，於是摸來摸去：“喜歡你，喜歡你，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帶了微啞，輕扶了我的手，“嗯。”?
“三眼……郎君……”?
“……小妹，你知道我來做什麼嗎？”?
“嗯？”?
他的聲音極是輕柔，卻仍是洋洋帶笑：“我來報今日的一箭之仇。”?
“呃？”?
他輕笑出聲：“今天是誰對我又tian又咬？”我語塞，他已經伸臂拉下我的身子，在我的頰上深深一吻，另一隻手，已經探進我的衣服，輕輕拉開。他隨即翻身壓過，輕聲道：“小妹。”?
“……”我想叫一聲三眼，那回答卻被他含進了脣間，彼此舌尖纏繞，他的吻慢慢向下，落在胸口，他忽然擡手，抽開了我們之間僅剩的阻礙。他的身體火焰般燃燒，喉間滾過含糊的低喃……?
明知此舉與禮千般萬般不合，偏偏不能割捨。不論三眼做什麼，我統統都不能拒絕。而且……我是這麼這麼喜歡與他親近的感覺，不論我們有沒有過山盟海誓，有沒有拜天地成親……?
夜來雲驟雨疾，與君共赴烏山……他的熱情狂潮般將我淹沒……於是，我的思維止於此。?
…………?
**奈何苦短……纏綿不盡，緊緊相擁。直到陽光映照他的俊顏。?
楊戩看一眼天色，柔聲道：“我要走了。”我不答，心裡十分不捨，楊戩笑道：“小妹，你看我現在這樣子，可喜歡麼？”?
他的樣子？我撐起身子看他，他的面容，仍是這般劍眉星目，俊美絕倫。可是他額上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幻化成一顆紅痣，端端正正的長在眉心，看上去，更是平添一份俊秀。?
他微笑道：“要風光，就索性風光之極……小妹，我算到你今日要進宮，不但能見到那位皇太后，還能見到你們人間的皇帝。你要記得我這時的樣子。明白嗎？”?
進宮？見皇太后，見皇帝！我正要再問，忽聽前院一迭聲的嚷了進來，三眼一笑，道：“來了！這位老太后，真是早！小妹，你記得了沒？我走了。”探身在我頰上輕輕一吻，隨手扯過牀邊的銀袍披在身上，一笑轉身，便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