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真這麼有把握?”李延看着出船的佈置,疑惑道
萬素飛還未答言,身後響起咯咯笑聲。
“李將軍放心,我們能贏,在於三點。”
“第一,人這東西,越是栽了,越想要一模一樣地贏回去。”
“第二,對不是自己目標的東西,人常常會視而不見。”
“第三,一直捱打的人,最怕失去信心;而一直佔着優勢卻突然受挫的人,最容易的可是失去理智。”
李延撓撓頭,雲裡霧裡,萬素飛卻笑着輕點了下頭,以示附和。
韓笑這孩子,縱有千般不是,頭腦的通透卻讓人佩服,在軍中才不多時日,上面幾句解釋卻已經深得計略精髓。也許正因其無情,在一眼看透人性弱點這一點上,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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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軍水寨。
陸濤叉着腰站在帥帳中,兩道濃眉鎖得臉上滿是陰影。
這些日子以來,他與韓軍基本呈對峙的局面,固然他的戰力佔優,但所謂人有七分畏虎,虎也有三分怕人,韓軍主力尚存,軍心還在,他並不想貿然決戰,損失那些造價令人咋舌而付出心血也最多的精銳炮 艦,因此採用的戰術基本是騷擾和擠壓:派輕裝艦隊前往,避過韓軍的巡邏船隻,潛入對方海域,突襲補給船和小據點,一方面獲得物資,一方面打擊敵人士氣,並讓敵人不斷減員。而隨着這些的減少,要保持防守的密度,防線就會微微後退,他計劃着等對方萎靡龜縮到一個程度的時候,再以雷霆般的全面攻擊取得最大的戰果。
不論當時的兵士還是後世地史學者都對這個戰略存在爭議,有人認爲他最後的失敗就是因爲沒有把這個戰略堅持到底。而另一些人認爲,如果儘早不惜代價採用強攻,歷史就要改寫了,有人質疑一貫屬於力戰派的他爲何此次偏於保守,而另一些人立刻拿出資料反駁,儘管在猛將與智將的稱號中選擇,陸濤大約會被歸於前者,但縱觀他一生戰鬥,大部分都應用了一些智略,還有一種流於草野的說 法。他想要爲自己的直系部隊保存軍力……
不管怎麼說,陸濤的設想在開始階段一直實行得不錯,除了增加護衛和巡邏船這些常規的辦法,敵方的武將似乎想不出什麼花招來,當然增加地船隻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裡多了那裡就少,他的老部下總能發揮海賊敏銳的嗅覺。抓住儘可能大而肥的獵物的。
然而,就在這幾天,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小的不說了,大一點地失敗先是那天獨眼的事,向來跋扈的他幾輩子都沒那麼狼狽過——船全被搶走,鎧甲兵器由於太重也都解了扔了。只穿遮羞的底褲洇水逃回來的。然後今天上午又有一起,一隊輕兵去襲糧的時候。對方突然向他們拋出幾隻大酒桶,擊破後發現裝得居然盡是皁角水,一時弄得滿船泡 沫,滑手滑腳,軍士們不是迷了眼睛,就是站都站不穩,而敵軍腳上都是特製地釘鞋,趁機上船掩殺,又搶去幾艘船。大勝而歸。
這種挫折對周軍並不至於傷筋動骨,但委實令人氣悶,尤其還是以這種近乎戲弄的方式實現,此時被緊急召來地一帳武將全都臉色赤紅,好像煮了的螃蟹。
“查清楚了,這兩天敵軍的變化,是韓國國主駕臨軍中!”,從外頭進來的探子打破一帳的沉悶。
“那個小王八羔子!”陸濤咬牙,低低罵了一聲。
可能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就算韓笑後來不玩那麼一手,他也一直是看韓家父子頗不順眼的。而現在聽說連被玩了幾次居然是因爲韓笑來了。別提心裡有多麼折辱。
“他來得正好!咱們只要出動火毒龍,轟他個片甲不留,連他一起抓了!”,底下一個部將率先高叫
立刻應聲一片。
“就是就是,早就該扯起大旗殺到他們老家去!”
“都督幾時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了!”
……
這樣的話聽起來很過癮,但陸濤保有的理智還知道,蠻幹和衝動未必對同伴和下屬負責任,因此暫且揮手製止了羣情激憤,又向那探子 問,還有什麼異常沒有?
探子想想,道,“韓軍水寨不能接近,港口上,倒是有一點奇怪之處,販布的客商特別地多……”
他還未說完就被一名武將罵斷了,“什麼玩意!也不看看這什麼地方,撿這些沒用地說做什麼?”
陸濤雖然沒斥責,心裡想的也跟這武將差不多,並不以爲意,擡了頭,外頭突然又有來報,孫統領的船隊回來了。
陸濤面露喜色,忙步出去,所謂孫統領就是獨眼,哇哇叫着要報仇雪恥將功折罪已經幾天,早上他也就新分給他船,讓他去了。
遠遠的幾隻小船駛來,這次至少船回來了,他暗暗鬆一口氣。
可當靠近了,又不免愕然:船回來了,主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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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十艘護衛艦簇擁着巨龜般的運輸船,在海面緩慢航行。
當獨眼看到這與前日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出現,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頭頂。
“就劫那艘!”
屬下有的顯出躍躍欲試一雪前恥的渴望,也有的眼中出現一朝被蛇咬地畏懼,讓他忍不住高叫起來,“怕什麼怕?不扳回來這一局,等着讓人笑話一輩子!!”
之後的過程乏善可陳,他們又一次成功驅散韓國護衛艦隻,控制了物資船。
船上,也依然是滿滿幾排地陶缸,上頭貼了大紅的“米”字。
不過這次,沒一個人敢率先去動那些陶缸。
“藏人啊?再藏人啊!”,獨眼嘴裡罵罵咧咧,一路走一路用腳踢過去,被踢中的幾個米缸搖晃起來,有一個甚至傾倒,白花花的精米一下流了半船。
而他突然停在米陣的中央,眼睛眯縫起來,這一個,下腳的重量明顯不同,上次不也是外圍的缸中是真正糧草,中間的纔有玄機麼?
於是屬下都能看見,他沉默着,眼睛卻漸漸鼓出來,佈滿紅絲,而雙手也高舉起來,新配的大斧斧刃在空中閃閃發光。
“老子叫你藏!!!”
這聲大吼如雷鳴般爆發,戰斧也以千鈞之力剁下,巨大的撞擊聲 中,一道裂紋順缸壁急速向下延伸,潔白的米粒煙花一樣飛濺噴射,大家都以爲,接下來必將是慘烈的呼號和流淌的鮮血。
他們預料的東西出現了,卻搞錯了對象……
據一個當時站在船尾的人回憶,迴應這一擊的是一聲可怕的巨響,如果說獨眼的吼叫有如雷鳴,這聲就像天崩地裂,開始是一聲,一瞬間突然又有不知道多少聲同時響起,巨大的氣浪好像重錘一樣打在他的肚子上,把他拍到欄杆上去,而就在片刻之後,他發現自己身在天空面對着大海——整條船從中間斷裂了,中部率先沉入海中,船尾因此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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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怎麼着?這次,是在米缸裡藏了炸炮!”
在計謀不再需要保密的時候,內容便流傳出來,對韓軍來說,這簡直就像打了一個人的左臉,而當他憤怒衝來的時候,抓住破綻又在右臉上扇了一耳光那樣得意,一掃連日來的陰霾。
不知應該說是正常還是奇怪,如果聽聞完全不認識的人遭遇慘禍,他們中大多也不無惻隱之心,然而當受害的是敵將,幾乎每個人心頭都充滿快感。 萬素飛走過這些流言身邊,只是緊閉着嘴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