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哥兒這才一愣,“什麼?這個……”
若是開戰,人在虞震德手上,他說殺就殺,說砍就砍。保住他們的命,這能有多少把握呢?
紀博採衝瑄哥兒搖了搖頭。
樑悅冷笑一聲,“婦人之仁。我若是你,這個時候,就不管什麼肱骨老臣,直接下令攻城。自己氣勢正高的時候,借勢攻破京城,佔據皇城。一旦錯過如今的大好時機,待我聖上做好了應對,你們就等着一個一個被聖上削下腦袋吧!”
“唔,你這麼說,那看來是如今真不能攻城了,你鼓動我們攻城,必然有圈套,不能上當!”瑄哥兒搖了搖頭。
“你說說,虞震德除了將那些大臣扣留在宮中以外,手中還有什麼所持?”柴賢問道,“你說實話,朕放你離開。”
“放我離開?”樑悅哈哈笑了起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呢?你抓了我,還會放我?”
“朕是言而有信之人。”柴賢點頭。
樑悅卻搖了搖頭,嘲諷輕笑,“可惜我不怕死,也不想苟且偷生。說白了,我就是信不過你。”
“你真是廢話多!”瑄哥兒在一旁氣道,“聖上對他這種人也太客氣,豈不知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麼?不若對他大刑伺候。小民就不信,他的嘴,比刑具還厲害?”
“交給臣吧?”一旁不知哪個門派的人應道,“臣最擅長逼供。”
“不可。”紀博採立即反對。
柴賢的目光落在紀博採身上。
紀博採連忙拱手。“啓稟聖上,請將此人交給臣,臣會親自審問他。”
擅長逼供那人笑了笑,“紀大哥若要問,那自然用不到我了,我就不同紀大哥搶了!”
柴賢幽幽嘆了口氣,“紀督軍也覺得逼供是個好辦法麼?”
紀博採卻搖了搖頭,“臣不會用刑的。”
“朕落在虞震德手中的時候,吃過那刑具的苦頭。一開始,朕真的是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他磋磨着朕的信心,爲天子的信心,甚至活下去的信心。卻又叫人看着朕,不許朕死,傷了給朕治傷,病了給朕醫病。保着朕的命,叫朕受盡磨難。”柴賢聲音很低,語氣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朕當時就在想,倘若……倘若朕還能奪回皇位。朕的統治之下,一定要取消一切的刑具。”
營帳之中一片肅靜,衆人都垂眸聽着聖上的話,似乎也被他的情緒所影響。
“且紀督軍,你不是對朕說過麼?若要救贖。需得用愛。朕如今要奪回皇位,爲的乃是救贖整個大周,救贖整個大周的百姓。朕不想叫這救贖之中摻雜了污點。朕要用仁愛,救朕的萬民。”柴賢說道。
聽聞聖上話語大的衆人,不由擡頭看向聖上。
卻見此時坐在營帳中的聖上,更像是高坐在金殿之上,他周身更是散發着一種柔和的光芒。
這光芒叫人心中柔軟,不由的心生仰望之情。
不是是誰先起了頭,眨眼功夫,營帳中常年行走江湖,最不喜歡朝廷繁瑣規矩的江湖豪傑,竟然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匍匐朝柴賢叩拜,“吾皇仁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有一聲極低的輕嗤之聲,格外的刺耳,不和諧。
瑄哥兒尋聲瞪着樑悅。
“假仁假義。”樑悅嘲笑道。
“紀督軍,人就交給你了,朕相信,那日你對朕說過的話,你更會謹記心中。”柴賢並沒有理會樑悅的嘲諷,臉上依舊從容淡然,帶着柔和的光輝。
紀博採伏拜領命。
他叫人將樑悅押走之後,衆人也都告退出了聖上營帳。
“有沒有覺得聖上有些不一樣了?”柴素錦低聲詢問紀博採道。
紀博採連連點頭,“是。整個人的精神都大有改觀。聖上能有如此變化,於我軍來說,實在是一件好事,所以聖上交給我的這一任務,我一定要竭力完成!”
紀博採拱手,先行離去。
柴素錦站在原地,看着紀博採的背影,臉面含笑。
瑄哥兒走到她近旁,看了看她的臉色,又看了看紀博採離開的方向,忽而撓頭小聲道:“其實表哥,人不錯。”
柴素錦側臉看他,“什麼不錯?”
“對呀,我怎麼把表哥給忘了?表哥不是同那個李氏和離了麼?雖說是和離過一次的人,但誰讓都是自己人呢!知根知底的。他人又好。如今輔助聖上,立下大功,日後除了虞震德,報了仇,聖上坐穩了皇位。表哥的未來還用愁麼?那必定是前途無量啊!”瑄哥兒衝柴素錦擠了擠眼睛,“姐,你就不考慮一下?我看你同表哥也挺談得來嘛?”
“你太閒了。”柴素錦眯眼看他。
瑄哥兒搖頭,“沒有啊,我這可是關心你呀!若是旁人,想讓我操心,我還懶得操心呢!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跟表哥……”
“瑄哥兒,”背後傳來一聲陰森森的聲音。將瑄哥兒嚇了一跳,他猛的轉身,似乎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他“哎喲”一聲。
轉身只瞧見趙元甄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天色早已黑透,有火把的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他的臉完美無缺,只是沒有表情顯得冷漠疏離。
“嚇死人了,幹嘛站在人背後突然說話?”瑄哥兒輕撫着胸口道,“走路都沒有聲音,將軍屬貓啊?”
趙元甄搖了搖頭,“屬虎。”
“誰管你屬什麼?我正同我姐說話,您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瑄哥兒衝他揮手。
趙元甄卻立着沒動,目光繾綣的落在柴素錦身上。
柴素錦想起適才從營外回來之前,他敗壞她英名之事,心有怨氣,輕哼一聲,懶得理他。
瑄哥兒瞧見姐姐態度,高興不已,“瞧見沒有?我姐不想理你,快走快走!別站在這兒耽誤我姐弟二人說話!”
“我有話同你姐姐說。”趙元甄沉聲說道。
“你沒瞧見我姐沒話同你說呀?”瑄哥兒擡了擡下巴,“還沒怎麼樣呢,都開始嫌棄我了,若是叫你娶了我姐姐,那還得了?我還不被你踢出八丈遠啊?”
趙元甄想了想,“不敢。”
“不敢就好,哼!”瑄哥兒拿肩膀撞他,“不敢就快走。”
恰他肩膀上也有傷口,不碰不覺得疼,這麼一動,疼痛來的猝不及防。
瑄哥兒驚叫一聲。眼淚險些冒出來。
柴素錦連忙上前,“你身上有傷你不知道啊?”
“我身上有傷你不知道啊?”瑄哥兒扭臉衝趙元甄道,“我忘了你也忘了嗎?你就不會躲着點兒?”
趙元甄默不作聲,退了兩步。
“在我傷好以前,你都離我姐遠一點兒啊!不管以前怎麼樣,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如今她是我姐,你敢仗着前世的關係欺負她,我……我饒不了你!”瑄哥兒衝趙元甄揮了揮拳頭,握住柴素錦的手,“走。姐姐,咱們走!”
趙元甄開口喚道:“錦兒……呃,妧妧!”
柴素錦瞪他一眼,沒做聲,大步同瑄哥兒一道離開。
趙元甄立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看着姐弟二人入了營帳,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又去面聖,商量軍中事宜。
紀博採原本已經又累又困,從軍醫那裡討來一枚養元丹,服下不過一會兒卻精神抖擻起來,一點兒睏倦之意都沒有的緊盯着樑悅。
“莫看了,我不會說的。用刑我尚且不怕,不用型,你打算瞪出結果來?”樑悅嗤笑道。
紀博採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好奇,你究竟經歷過什麼,爲什麼就成了這樣子?”
“什麼樣子?”樑悅反問道。
“是非不分,爲虎作倀。分明是作惡,卻理直氣壯,沒有一絲愧疚慚愧之心。”紀博採搖了搖頭,“其實作惡不難,作惡之後,心中沒有愧疚,還覺得自己一切都對,纔是最難。”
“你說錯了。”樑悅搖頭,“第一,我並非是非不分,只是我們的是非觀念不同,在我眼中,你的所作所爲纔是錯的,你纔是愚鈍是非不分之人。第二,我沒有爲虎作倀,我效忠我當效忠之人,這是一個人的原則本分,並非作惡。”
“哦?”紀博採驚異的看着他,“你還覺得我不對?你倒說說,我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