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千萬不要誤會,某沒有見過太醫令,並不瞭解他的爲人。”馬文昭緩聲說道。
趙元甄沒有說話,蹙起的眉頭顯示他此時也正心事重重。
“柴大夫不論如何,畢竟是個小小弱女子。”馬文昭輕嘆一聲,“自然是越早找到,對她來說越好。”
趙元甄擡眼看着立着有半人高,正仰頭看着他的獒犬。
“你說,赤焰這名字是她取的?”他沉聲問道。
“正是。”馬文昭點頭。
瑄哥兒在一旁重重的哼了一聲,“你別惦記我姐的獒犬,救出我姐,她也不會將獒犬送給你!”
“瑄哥兒。你先回家去,免得你姐姐回家了卻尋不到你。你再家中守着,有什麼事情,及時叫念恩來告訴我。”馬文昭忽而說道。
瑄哥兒撅着嘴。搖頭不肯,“你們打算如何尋找我姐姐?我也要參與!”
“瑄哥兒,你肯不肯聽話?”馬文昭沉了臉,臉面之上一絲笑容也無。
直叫看着他的瑄哥兒心中都微微生了涼意。
“我聽……”他小聲咕噥了一句。
“那就快回去。”馬文昭點頭。
瑄哥兒哼了一聲,拽着赤焰脖子上的頸圈,“走,咱們回家等姐姐!”
赤焰卻蹲坐在地,任由他拖拽就是不肯挪動一下。
“嘿!你這沒良心的,你忘了日日都是誰在餵養你?誰在陪你玩兒?陪你撒歡兒?你也是白眼兒狼麼?這地方不過是比咱們家大些,寬敞些,亮堂些,你就不想走了?都說狗不嫌家貧……赤焰,你跟我走……”瑄哥兒一面推着赤焰,一面絮絮叨叨的說着。
“瑄哥兒,別磨蹭了,赤焰先留在安國侯府上,待找到你姐姐,你還怕它不肯回去?”馬文昭說道。
瑄哥兒猛的一甩手,鼻子里長長的哼了一聲,“人不走,犬也不走,只攆我走!看來我真是人嫌狗厭!”
他瞪了赤焰一眼,撒腿跑了出去。
“阮青,備車送柴公子回家。”趙元甄吩咐道。
阮青連忙拱手退下。
趙元甄揮了揮手,屋裡伺候的人都相繼躬身退了出去。
“馬公子有什麼打算?”趙元甄垂眸問道。
“以我之見,侯爺同太醫令算得十分熟悉,只是不知道侯爺對太醫令府上的院落格局是否有所瞭解?”馬文昭沉聲問道。
趙元甄微微一愣,擡眼看着他。“你要探太醫令府邸?”
馬文昭抿了抿脣,“總要親自找過了,才能確信她在不在。”
趙元甄微微搖頭。
“不是信不過侯爺,只是我們來到京城時日尚短,除了太醫令,我實在想不出她同誰還有牽扯。且侯爺不覺得,太醫令向聖上揭穿她是女子這個時機太過巧合了麼?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馬文昭低聲說道。
趙元甄輕嘆一聲,“並非覺得馬公子分析沒有道理。其實略早之前。我便知道太醫令對這位新晉的柴太醫十分有興趣。”
馬文昭眼中露出瞭然。
那次他在驛館招了她前去爲楚國公主看診,果然是因爲黑衣人的緣故吧?
如此說來,他必然是知道,黑衣人乃是太醫令所派!
“但莫要看太醫令只是執掌太醫署,好似並非什麼顯赫職位。但因爲他醫術頗得聖上信任,他又被稱爲國醫聖手,他在京中地位不可小覷。他的府邸,守衛森嚴。僅憑馬公子一人之力,只怕……有去無回。”趙元甄看了他一眼。
廳堂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冷。
兩個男子身上都泛出肅殺之氣。
寧靜了片刻之後,馬文昭勾了勾嘴角,“不試過。怎麼知道?”
“我與你同去。”趙元甄卻忽然說道。
馬文昭聞言一愣,“原以爲侯爺是要攔阻與我。”
趙元甄卻面無表情道,“我也不信太醫令說人不在他手上的話。”
“如此說來,太醫令府上實在是值得走上一趟!”馬文昭握了握拳,“不過,是要我獨自去走一趟。”
趙元甄擡眼看他,“這是何意?”
“侯爺同太醫令畢竟是同朝爲官,有同僚之誼。倘若被發現。豈不尷尬至極?”馬文昭勾了勾嘴角,“我則不同了。”
趙元甄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沒說對,亦沒說不對。
“而且,”馬文昭忽而傾身,微微靠近趙元甄,“侯爺您同柴大夫有什麼淵源?除了這條獒犬的緣分之外?是什麼叫您甘願爲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女子,冒這份風險?”
趙元甄面上不動聲色,身子微微後傾些許,眼眸平靜望着馬文昭,“馬公子說的對,我憑什麼要冒這個風險?”
馬文昭緊盯着他的眼。
“而我。又憑什麼要幫你?”趙元甄又問道。
馬文昭擡手指了指獒犬,“待我救出她,你可以親自問問她,爲什麼她要給這條獒犬。取名......赤焰。”
趙元甄沉默片刻。
就在馬文昭胸有成竹的表情微微出現裂痕的時候,他卻忽而點了頭。
“這個理由,我可以接受。”趙元甄起身來到桌案邊,讓人備上了筆墨。
他擡手落筆,在紙上勾勒出太醫令府上格局。
夜深,一條黑影悄無聲息的越過高牆,滑入太醫令府中。
太醫令府上格局,好似印在黑影腦中一般,藉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在樹影房屋陰影的遮蔽之下,他身形宛如輕盈的貓,行動之間。未發出一絲聲響,也未驚動任何人。
太醫令府上守衛再怎麼森嚴,難道還能強過一國皇宮?
馬文昭對自己潛伏夜行的功夫十分有自信,不讓趙元甄同行,原因之一,就是怕有他同行,反而會拖累他的行進。
夜行不單單講究的是功夫的強弱,乃是隱蔽的訣竅。
他兒時貪玩。便常常潛入父皇不許他出入之地。後來又因和兄弟們之間微妙的關係,而常常需要暗中行走宮中。不知不覺練就了一身好本事。
在遇見她之前,他從未懷疑過自己潛行的功夫。
他接連探了兩處安國侯爲他畫出的,有可能關押了她的地方。可皆一無所獲。
卻叫他發現了太醫令府上,確實守衛格外森嚴。
根本不像是一個太醫令該有的規制,說是王侯的府邸,只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小小太醫令,竟有這般家底,着實叫人驚訝。
他除了太醫令之外,還有什麼旁的身份麼?
馬文昭一面思量,一面只好一個一個院子的探過去。
風吹樹動,樹影婆娑,月光恬靜。
夜靜謐無聲,他卻心頭越發急躁。
時間有限,他在這裡逗留的時間越長,被發現的可能就越大,能順順利利帶走她的可能性就越小。
正當他焦急之時,忽而勾了勾嘴角,悄無聲息的翻身,挑開窗。滑入了一個房間內。
房中安睡的人,猛的睜開了眼睛,順手捏了幾根金針在手中,眯眼在牀帳中坐起。
他悄悄靠近。
拉開牀帳之時。彼此都嚇了一跳。
“又被你發現了?”他極小聲的問道。
柴素錦收起金針,“居然被你找到了。”
“回去再說,快走。”他伸手拉她。
她卻將他的手一把推開。
馬文昭全然愣住,“快跟我走,時間不多。”
柴素錦搖搖頭,“我不走,你速速離開。”
馬文昭像是沒聽懂一般,俯身靠近她,瞪眼看着她在夜裡,不甚明晰的面孔,“你說什麼?我耳朵有問題,還是你腦袋有問題了?”
“我既主動被抓來,在達到目的以前,豈會隨意離開?”柴素錦搖頭,“多謝你爲我冒險,這份情誼我記下了,你快離開吧。”
馬文昭見她執意不走,只好長嘆一聲,耐下性子在牀邊坐了下來,“你是怎麼想的?我怎的越發看不透了?”
“他承認了,我爺爺我爹爹的死,都是他一手所爲,就連我娘……也是爲他所迫。”柴素錦緩聲說道。
馬文昭重重的點頭,“既然已經確定了真相,那下一步便是親手報仇了,你跟我走,報仇的事情咱們再從長計議。”
柴素錦卻緩緩搖頭搖頭,“他如今勢力,比我想象中更大,弱小者想要搬倒比自己強大之人,只能靠着接近,蠶食,一步一步來達到目的。我如今已經靠近他,如何能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