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將惜恩仗棍而立,不由得後退兩步,擺手道,“姑娘聽我好生說來,姓丁的話裡原本就透着漏洞,你只一心覺得他是個好人,哪裡注意到這些。”
惜恩揚了揚手中的棍子,喝道,“少胡說,你最是個狡猾的傢伙,他話裡到底什麼漏洞,到底你喝了毒藥沒有,若是不說個清楚,本姑娘也不能白替你操了這半日的心,看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李墨林翻了翻白眼,嘟囔道,“爹孃離得遠也聽不到。”
“你再貧嘴?!”惜恩欺步上前。
李墨林忙擺手退後,連連叫道,“我說就是,他非要現時就端了空碗回去,這是第一個可疑之處。哪有給人送東西又急着收碟子的道理,況且廚房難不成就這兩碗?”
惜恩聽完,點了點頭,好像有點道理,“但是這也算不得十足的疑處,你再說。”
李墨林指了指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姑娘不想想現在是個什麼天氣,誰還怕喝涼的,況且米湯裡有點點苦味,我也是嚐出來的,不然搶着一口氣喝兩碗?”他說的有理有據,好像十分的在理。
惜恩滿意的點了點頭,“今日就饒過你這遭,只是你說湯裡有毒,你卻又好好的做何解釋?”
李墨林嬉皮笑臉的笑着湊了過來,“姑娘看看我這衣裳。”惜恩只當他又要耍滑頭,正要嫌惡,仔細看時果然胸前一大片溼透。剛纔天似亮未明,她站在身旁既然沒發現這人喝進去的湯都順着嘴角吐了出來。心中想着果然是有點小聰明,隨即又噁心到,“一股腥臭的,趕緊離我遠點。”
誰知她話剛說完,李墨林搖晃了一下身子,斷斷續續道,“我嘗.....的...時候也喝...進去兩口。”“咕咚”一聲又倒了下去。
惜恩打發了青鶯去麻姑處取解藥,自己親自取了溫水毛巾來照顧李墨林。眼見得這人臉色愈加難看,喂水、擦拭不敢有半點大意。
“大小姐,那個丁長儒該做如何處置?”徐駝子在房內已是有一刻,見惜恩一副苦思模樣,良久方纔打擾道。
“這人心中存有魔障,只要他一日在,只怕我等的性命都要擔着風險。”思及昨晚的情形,惜恩忍不住還心有餘悸。
徐駝子不知惜恩話中的意思,但見其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也不好多問,躊躇着等吩咐。
“將人捆綁結實,待得到個僻靜的地方將人放了。他雖心狠手辣,難得有一顆癡心,就饒他一命吧。”她心中有結,如此絮絮說來,又俯身看了看中毒的李墨林,漸覺額頭火燙起來,又是一番焦躁。方這時那李墨林不知是被高燒燒的糊塗了還是怎的,一個反手將惜恩放在額頭的手緊緊抓牢,口中唸唸有詞,“惜恩妹妹,惜恩妹妹......。”餘下雖聽不清楚,但大抵也能猜出個意思來。惜恩聽得面紅耳赤,心跳砰砰,想使勁抽出手來,但是哪裡有他力氣大。只得硬着頭皮轉過來吩咐徐駝子.
“青鶯怎還不回來,你速去看看,順便通知馬、汪兩位少爺過來看看情形,大家商議一下或許還能得個法子。”
徐駝子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待得聽完主子吩咐,一個轉身風一般的叫人去了。
惜恩無奈的看了看李墨林,這小子真是不消停,硬拗又拗不過他,只得平心靜氣的細細勸說。又是一陣輕拍慢打的安慰,直過了好一刻,惜恩方慢慢的抽出手來。
一時青鶯扶了麻姑進來,隨身還攜帶着個包袱,進門懊惱道,“小姐讓我去尋藥,奴婢耐住性子問了半天,可這傻子一個字都回答不上來,藥倒是給了一大包。”她邊說邊將一包藥倒在了桌上,惜恩看時都是清一色的桑皮紙包着,若非內中人,誰敢亂用。
青鶯氣急敗壞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連麻姑她此刻也有了些嫌惡,瞪了一眼道,”小姐素日還只說我是個榆木疙瘩的腦袋,奴婢倒是覺得比起她來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惜恩正仔細撿瞧桌上的藥包,見她這樣真是哭笑不得,白了一眼道,“她是個癡傻之人,你和她比,我看你還不如她聰明。別的不說,就這藥你能配出來?”
麻姑不知是聽懂了的緣故還是怎的,見惜恩和顏悅色的看向自己,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對着惜恩歪着腦袋猛笑,笑得人不知所措。惜恩暗歎,“傻子也知道誰對她好。“示意她坐下喝水,又將桌上一碟子點心擺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手,“這個很好吃,你把它們都吃光,我再去取給你。”
麻姑笑得愈加開心,一把將碟子裡的果子抓放嘴裡,兀自咕咕噥噥的大嚼大咽。惜恩看着心酸,又將自己的水杯遞給她,輕輕的拍着背,以防她噎到。
“小姐又發起菩薩心腸來,難道忘記那丁長儒昨夜如何謀害於你。奴婢覺得這個傻子也不是個好東西,丁長儒所用的毒藥不就是出自她之手?”
惜恩原有的憐憫之心一刻間沉了下去,拿眼仔細打量麻姑,她穿着齊整,髮鬢亦是紋絲不亂,上面一支鏤梅的烏木簪子雖顯得寒酸,但做工也極爲別緻。這樣的一個人若說她是個傻子,讓人確實有幾分猜疑。
麻姑吃完東西,藉着惜恩的水杯咕咚灌下去半杯水,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只這吃相看在惜恩眼裡倒是透着憨態,微笑示意她坐下休息。
哪知麻姑徑自拈起桌上一個小藥包,指了指躺在牀上的李墨林,“吃了它。”她突然冒出這句話來,把青鶯嚇了一跳,瞪着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惜恩接過藥包,放在鼻下聞了聞,淡淡的幽香,打開看時是白色的粉末兒。
“這個是解藥,可以解李少爺所中的毒?”惜恩試探着問道。
麻姑連連點頭,“你是好人,你不害人,我喜歡你。”笑的一臉的天真,若非如丁長儒所說她也是年近四十的年紀,誰能想到四十歲的人還有這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