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崔安穩身穿一件赤金底蟒紋盤松錦袍,頭上戴着一頂烏紗檐帽,手持一柄烏木拂塵,衝着蘇忠元行了個禮:“國相,請隨我來!貴妃娘娘在琅玉臺等候您三位多時!”
蘇忠元擺擺手:“我就不必去了吧!在下還有些國事想要面奏皇上呢!”
崔安穩笑笑,瘦削的臉上皺紋擠做一團,眼睛裡卻半分笑意也無:“咦!正好呢,皇上今天一大早也去琅玉臺呢,他說小小姑娘恢復了神志,他還沒有見過呢!正好今天一併見見!”
“啊!”聽見皇帝也在琅玉臺上,蘇忠元再無其它託辭,只得點點頭:“那也好,我不如去琅玉臺面奏聖上也行!”
當下三人跟在崔安穩身後向前紅牆深處走去,一連拐了數道彎,眼前出現一道鑲着玳瑁玉石的月門。月門上用晶亮的玳瑁鑲成三個大字“御花園”。
蘇小小一邁進月門,便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眼前是一個繁花似錦的大花園,滿園奇花異草,蜜蜂蝴蝶飛於其中。
眼前的景色雖然美,蘇小小卻不敢多看,她前世宮鬥文看得不少,知道自己已經踏進了步步驚心的宮庭內部,稍有不慎,就會把小命報銷於此處。她斂眉屏息,只管跟着前面小太監的腳步往前行。
又走了一會兒,面前的錦花玉樹中出現一座漢白玉的高臺,高臺上雕樑畫棟,這便是琅玉臺了。
蘇忠元帶着兩個女兒跪在臺下,口呼萬歲萬歲萬歲。
只聽從臺上專來一個宏亮的笑聲:“哈哈!蘇愛卿不必多禮,今天又不是什麼正式的見面,不過是自家人私下裡見個面罷了!上來吧!”
蘇小小緊緊跟在蘇忠元身後上了高臺,只見高臺的正中擺着白玉臺,臺後坐着兩個人,一箇中年男子,面目英俊,帶些酒色之氣,身旁坐着一名中年美婦,膚白勝雪,眉目如畫,整個人看上去風情萬種。
蘇小小一上臺,坐在白玉臺後的兩人便將目光緊緊地鎖在蘇小小的身上,皇帝的目光雖然有些探究,卻並無惡意,毛貴妃的眼中卻彷彿有千萬把眼刀飛過來,恨不得立即殺死蘇小小。
“賜座!”
蘇家父女三人依次在右側坐下,宮女們擺上各色水果吃食。
皇帝打量了蘇小小半響,點點頭:“不愧是蘇家的嫡長女,如今恢復清明神志,看起來竟然和聯的母后有幾分相似!”
毛貴妃以袖掩面:“可不是嗎?算起來,也是皇上嫡親的侄女兒呢,長得象姑祖婆可不是應該的嗎?倒是艾艾,有幾天沒見,看起來又水靈了不少!”
蘇艾艾甜甜一笑,衝毛貴妃深深福下去:“民女謝謝貴妃娘娘誇獎。民女粗質素顏,不過是佔着些年少的便宜,那裡及得貴妃娘娘天生麗質,美若天人!”
毛貴妃樂得哈哈一笑,回頭對皇帝說:“艾艾這張小嘴,真會說話,每次都能逗得我開心不少!”
毛貴妃轉過頭來,挑起長眉,冷冷的目光向着蘇小小射過來:“蘇家的嫡長女醫心過人,精於醫藥,想必斛珠胭脂這樣的女子閨房玩藝兒定然不會讓小小姑娘覺得爲難吧!原本約好的六天之約,本宮看在你父親蘇國相的面上,已經
給你寬限了兩天,今天總該把斛珠胭脂呈上來了吧!”
蘇小小出列:“貴妃娘娘說得極是,小小多謝貴妃娘娘寬限小小兩天,倒是把這斛珠胭脂趕了兩盒出來,現在便呈給娘娘過目!”
毛貴妃的神色一僵:“你做出了斛珠胭脂?”
“正是!”蘇小小恭恭敬敬地走到大廳正中,跪倒在地,拿出錦盒來雙手捧在手上。
毛貴妃朝崔安穩揚起下頜點點頭,崔安穩朝着蘇小小走了過來,接過她手裡的錦盒,雙手舉在頭頂捧到毛貴妃面前。
毛貴妃打開錦盒來,拿出一盒胭脂揭開蓋子來,用小手指挑了一點放在鼻端一聞,臉色大變。
“啪!”一聲響,把胭脂盒子扔到地上:“蘇小小,你好大膽,你拿的什麼破爛東西來欺騙本宮?這是斛珠香麼?此香入鼻雖有幾分海氣,但後調卻分明是草木之氣!蘇小小,你可知罪?”
蘇小小心裡咯噔一響,心想:來了!她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正在想該怎麼找個託辭纔好。
回首看一眼同自己一起來的父親,只見蘇忠元坐在座位上,好象沒有看見毛貴妃的發難似的,正拈起一枚翡翠西瓜放進嘴裡細細品嚐,而蘇艾艾面露得色,彷彿正在等一場好戲上場。
蘇小小定定神,以頭觸地:“貴妃娘娘恕罪,調香本不是小小所專長,斛珠香本身又極爲難得,小小兩日兩夜未曾閤眼才調得小半瓶斛珠香油,娘娘若說小小調得不好,小小技拙……”
蘇小小辯解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從毛貴妃的手裡拿過另一盒胭脂打開一聞,點點頭:“愛妃,小小大病初癒,你就讓她做這極爲罕見的斛珠胭脂,她一個小女孩家家,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不易,這味道不錯,海氣悠長,你若是不喜歡,便讓宮裡的調香師再給你另做就是了,何苦爲難她?”
毛貴妃怒道:“陛下,可冤枉臣妾了,原本臣妾也沒有想讓蘇小小調製這斛珠香,是她自己看了臣妾所用的斛珠胭脂,誇下海口說自己能調得出來,臣妾才讓她調的,那裡想到那居然拿些下等貨色來欺騙臣妾!”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崔安穩崔總管,他親耳聽到蘇小小誇下海口,說自己能調出這斛珠胭脂,半毫不差!”
崔安穩上前一步:“貴妃娘娘所言句句屬實,老奴親耳聽得蘇氏小小說她能在六天之內做出這個斛珠胭脂!”
毛貴妃滿意地一笑,臉顯得色,她人證物證俱在,此刻只等皇帝將蘇小小定罪。
“太子殿下駕到!”突然階下的宮人的聲音打斷了毛貴妃的怒氣。
一架輪椅被人從後面緩緩地推了進來,宣承燁身穿一件淡紫色的長袍,黑色的長髮象緞子一般披散下來,緊緊抿着淡粉色的脣,臉龐英俊得象刀刻一般。他雖然坐在輪椅上,卻自有一股皇家的威嚴從身體裡滲透出來。
走到殿中,他的目光淡淡地從跪在地上的蘇小小身上掠過,便望着坐在高臺上的皇帝和毛貴妃行了個禮:“兒臣參加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兒臣參見母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毛貴妃冷冷應了一聲,皇帝卻關心地走下來,親手
把太子推到左側的桌後:“皇兒,最近身子可好?上次爲父賜給你的千年人蔘,你可吃了?有沒有覺得身子骨好一些!”
太子咳嗽了兩聲,蒼白的面頰上染上幾絲紅暈:“謝謝父皇關心,孩兒的身體比前些時候強健了許多!”
他坐到左側第一張桌子後面,望着跪在當中的蘇小小說:“不知此女因何事跪在此處?”
皇帝說:“皇兒,這便是蘇家小小,第五代《蘇氏醫經》傳承人!”
“哦!”太子冷冰冰地點點頭:“我識得她,曾經見過一次,這便是最近變得伶俐起來的那個傻子。”
蘇小小起初見到太子過來,心下一喜,但是此刻見太子的冷冰冰的模樣,心裡又象澆了一瓢冷水,知道他定然不會出手來幫自己。
太子冷冷地哧笑一聲:“父皇和母妃今天遊園賞花,罰一個傻子跪在下面做什麼?憑白地壞了好興致,污了滿園春色。”
蘇小小心裡腹誹:你纔是個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不對,你是一個瘸子,你全家都是瘸子。真是一個討厭的人哪,不幫幫我,居然還這樣落井下石。
毛貴妃冷哼一聲:“蘇家小小拿低等的斛珠胭脂來冒充上品呈給我,依太子說,應該怎麼處置她纔好?”
“如此膽大妄爲,對母妃不敬,那自然是應當重重責罰,即使是當庭杖責也不爲過!”宣承燁毫不留情地說道。
“呵呵!”毛貴妃笑起來:“太子倒真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啊!她可是你未過門的太子妃!我若是當庭杖責她,你捨得嗎?”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承燁絕不會對冒犯母妃娘娘的人法外開恩!”宣承燁冷冷地回答。
皇帝讚許地點點頭:“不錯,承燁這一點倒是很有國君的氣度。”
毛貴妃的眼珠轉了轉,她可不想讓這件事情讓宣承燁得了口碑,她正想說什麼,只聽得宮人又是一聲報:“二皇子殿下到!”
“咚咚”幾聲響,白玉臺顫動起來。一個身穿正紅鑲金蟠龍窄袖箭服的男子奔了上來。噗通一聲響,象株挺拔的青松似的跪在蘇小小身畔。
“兒臣參見父皇,母妃!”大齊國二皇子宣承德跪倒在蘇小小身畔,向着皇帝和毛貴妃行禮。
“免禮!平身!”毛貴妃看見自己親兒子,語氣變得溫柔而寵溺。
蘇承德從地上站起身來,回過頭,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蘇小小身上。
兩人目光相交,蘇小小吃了一驚,只見宣承德的長相和宣承燁竟然十分相似,只是一個文弱而光華內斂,一個卻是極爲彪悍侵略性十足。
宣承德輕慢地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蘇小小:“此人是誰?是那個小宮女得罪了母妃麼?”
“民女蘇小小參見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蘇小小俯身向着宣承德行了個禮!
“蘇小小?”宣承德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英俊面孔上浮現出一絲訕笑:“這便是傳說中那個大齊第一才女,那個由傻瓜又變成聰明人的蘇小小麼?”
“民女正是蘇小小!”蘇小小不卑不亢地回答,向着宣承德深深一福,斂眉垂下頭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