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殿裡,鎦金獸吐出斛珠香特有的香氛。
身穿孔雀藍絲質長袍的毛貴妃懶懶地靠在美人榻之上,她的一頭烏髮鬆鬆地披在肩上,用一條孔雀藍鑲金邊的絲帶系在腦後。
“娘娘!聽說雲妃那個賤人離開大邑都的時候還有人往她輦車上扔了臭雞蛋呢!”
“呵呵!”毛貴妃發出一陣愉快的銀鈴般的笑聲:“那個小賤人,想同我鬥,真是不自量力!她算是運氣好,得了大麻風病,雖然樣貌毀了,好歹還參留下條賤命,若是一直在宮裡同我鬥下去,本宮定叫她灰飛煙滅!連塊骨頭渣都不剩!”
“那是自然!娘娘是什麼人!天上高飛的鳳凰!這些脫毛的草雞般的貨色,怎麼能和娘娘的盛寵相比!”崔安穩諂媚地笑道。
兩人正在說話之間,一隻銀灰色的信鴿從殿外樸楞楞地飛進來,落到崔安穩的肩上,發出“咕咕”的低鳴聲。
崔安穩一把將鴿子抓住,用手在它的腿上一捋,褪下一隻銀環,從銀環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卷。
崔安穩把紙卷遞給毛貴妃,撒手把信鴿拋了出去。
毛貴妃打開紙卷看了兩眼,臉上的表情由起初的驚詫,變得喜悅,最後大笑起來。她笑得直不起腰來,把手裡的秘信遞給崔安穩。
崔安穩看了信,又把信交回到毛貴妃手裡:“蘇艾艾那個丫頭,想不到把二皇子看得這麼緊,連二皇子的一舉一動都被她觀察得清清楚楚。”
毛貴妃掩脣笑道:“她把承德看得緊,倒也不是壞事,可惜她不過是個庶出的身份,現在又失去了《蘇氏醫經》傳承人的機會,承德不和她接近,可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從前她姐姐是個傻子,她算是蘇府的下一輩兒中最有希望做《蘇氏醫經》傳承人的一個,承德和她接近,不也是爲了武氣十級嗎?”
“現在承德倒是變得懂事了,知道和蘇小小多接近,如果那天能夠打動她,得到她的幫助,達到武氣十級,那倒也真是不錯啊!”
“那是,那是!”崔安穩低着頭附和着毛妃,他在心裡想:蘇小小看起來可不象是個傻子,不太象是會幫助宣承德提升武氣的模樣。
毛貴妃接着又說:“這個月來,醫魔一直呆在玉容殿下面的地宮裡面,一步也沒有出去過?”
“是的!”崔安穩點點頭:“自從一個月前,月圓之夜,醫魔被什麼東西咬了以後,這個月裡他倒是一直沒有出去過!”
“不錯!這幾次他的藥都配得很好,這麼快就把雲妃那個小賤人給送走了,我很高興!有空你嘉獎他一下!”
“遵命!”崔安穩點頭稱是。
一連幾天,蘇小小的翠竹堂都一如既往的門可羅雀,好在她現在有準葛爾走的時候留給她的那袋寶石做爲備用,一枚寶石在珠寶市場上就可以換到數千兩金子,所以現在錢對蘇小小來說倒不再是最緊迫的問題。
宣承德每天都會來拜訪蘇小小,周圍的人們都當二皇子和蘇仁唐醫生是頂好的朋友,他的到訪讓蘇小小很不爽!
宣承德如此頻繁的到訪,讓一直在暗中關注他的蘇艾艾也極其不爽,她明明給毛貴妃送去了信,爲什麼毛貴妃還不阻止宣承德向着蘇小小的靠近?
這天,蘇小小和往常一
樣在翠竹堂裡百無聊賴,泡了一壺清茶坐在廊前的紫藤下,天氣現在越發地冷了。
紫藤的葉子早已枯萎,飄落一地,只剩下虯結蒼老的枝條盤繞在一起。
蘇小小怕冷,她早早地便穿起了棉衣,捧着一隻精緻的紅泥小手爐,因爲冷,她也很久沒有去後院泡溫泉了!
那溫泉的水溫在春秋季泡是最好不過,不過從深秋開始,泡完後上岸的那一瞬間還是會讓人打個寒顫!
再加上翠竹院的竹子入冬後竟然死了一些,蘇小小找人把那些枯竹清理了出去,新竹卻還要等到春天的時候才能種下去,蘇小小每次去,看到那塊空地都會在心裡想到突然消失不見的銀髮人,心裡便會極難受,所以現在她也不怎麼願意去後院了。
這天早上和往常一樣,本來以爲又是無聊的一天,門外突然來了一隊人馬。
“太子妃蘇小小接旨!”
蘇小小一驚,她把手裡的紅泥小壺放到一旁,仍然着一身男裝奔了出去,跪在青石板上。
領頭的是元方帝身邊的紅人,大內總管王如意,只見他高舉起一方明黃色的聖旨宣讀道:“太子宣承燁奉旨督戰北疆,戰功赫赫!今上大喜,特在逢春臺舉行夜宴,宣太子妃蘇小小進宮赴宴!”
“謝皇上隆恩!”蘇小小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叩完頭後站起來。
蘇小小從碧桃手裡拿過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進王如意的手裡。
“太子妃您太客氣了!”王如意推辭。他白淨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一雙細長的眼睛,射出精明的光。
今天的太子妃,說不定就是明天的皇后,王如意這樣的老宮人,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他又何苦接蘇小小的銀子?憑白在蘇小小心底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早就聽說公公伺候皇上特別辛苦!”蘇小小笑:“這荷包裡面的也不是銀子,公公打開看看就知道是什麼了!”
王如意把荷包打開一看,只見裡面躺着一隻通體碧綠的翡翠鼻菸壺,小巧精緻,裡面用複雜的手法內畫着三泉映月的美景!
王如意的目光落到那栩栩如生的內畫上,便再也挪不開。
蘇小小微微一笑:“公公伺候皇上,身體要緊,這鼻菸偶而嗅嗅能提神醒腦。前些天小小偶而在一家古玩店裡遇到,便想着送給公公倒是一件最合適不過的東西!”
王如意朝着蘇小小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太子妃殿下!老奴那就多謝太子妃了!”
“王公公,我聽說前方瘟疫流行,太子殿下他在前方可還安好?”
“這個……”王如意臉上顯出一絲惻隱:“從前線傳來的摺子說太子殿下身先士卒,和士兵們打成一片,這次的時疫,在士兵們中流行,太子殿下也不幸染疾!”
“啊!”蘇小小臉上做了個吃驚的表情:“他病得厲害嗎?”
“聽說,太子殿下一到太極關就病了!”王如意憐憫地看了一眼蘇小小,這個太子妃看來和太子殿下的感情並不好,這樣一些重要的消息,她都得藉着他人的口中才能得到。
其實王如意對蘇小小的印象不錯,她善解人意,識大體,醫術高明,不過,皇家的事情,倒也不容他人置喙半句。
“太子妃請速去梳妝,老奴和車
駕在此候着!”
蘇小小點點頭,在碧桃的幫助下,換了一身淡綠色的宮裝,深綠色的臂紗,衣服的顏色既不算過份鮮豔,也不至於晦暗得讓人覺得暗淡,登上皇宮派來的馬車,隨着王如意進宮去。
在宮門口蘇小小換了步輦,朝着逢春臺前進。
遠遠地便望見逢春臺四周點着豔紅的燈籠,那些燈籠每一盞都有人高,在夜色裡看上去喜氣洋洋。
蘇小小的步輦走到臺下,有宮人扶了她下來。
“是太子妃來了嗎?”元方帝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下來。
“正是!”王如意答道。
“快帶她上來!”蘇小小莊重地登上逢春臺,只見自己的父親蘇忠元,毛貴妃之兄,當朝宰相毛宇也赫然在座。
元方帝的身旁坐着身穿華麗孔雀藍長袍的毛貴妃,她今天畫了一個淡藍色眼影的煙燻裝,看起來華美不可直視。
她的目光在蘇小小身上一掠而過,嘴角掛起絲絲冷笑。
蘇小小的正對面坐着一身朝服的宣承德,小麥色肌膚的臉上毫無表情,冷冷地看着自己杯中晶瑩的琥珀酒,沒有說話。
“今天這個宴會,是爲遠在北疆的將士們舉行的慶功宴!”
元方旁帶頭舉起手裡的酒杯,朝天一舉:“昨天邊關五百里急報,太子率領的孫家軍已經把太極關外五百里的失地都拿了回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太子神明英武,簡直是深得陛下的血脈傳統!”
下面的臣子們一派阿諛之聲。
蘇小小也舉起杯來,裡面的酒是果酒,喝到嘴裡甘甜爽口,很是好味道。
“不錯!承燁是個好孩子!”元方帝這句話說出來,宣承德的臉色變得更黑,而毛貴妃的臉上雍容華貴的笑容消失無蹤!
蘇小小看得真切,心裡不由得好笑,這母子倆倒也真是一點也不掩飾,這皇位就這麼好嗎?
只聽元方帝接着說:“承燁身子骨弱,此番出征,聽說他染了時役,朕心甚憂之!小小,你們夫妻同心,他可有書信給你,說了些什麼?”
蘇小小站起身來,向着元方帝行禮道:“太子殿下軍務繁忙,一直未有書信給我!”
元方帝嘆一口氣:“那也真是委屈你了!新婚不久,他就率駕出征,留下你一個人在這大邑都內!”
蘇小小突然越席而出:“陛下,臣媳和太子一體同心,保家衛國本是太子的責任!只是臣媳聽說太子身染時疫,臣媳心急如焚!臣媳雖然不能持刀兵保衛大齊,但是臣媳能用手裡的針石醫治染病的大齊士卒!請聖上批准臣媳前去太極關,照拂太子殿下,醫治大齊保家衛國的士卒們!”
“小小!你……”元方帝顯得極爲感動:“邊關艱苦,你……不怕嗎?”
“無妨,太子殿下曾經對臣媳說過,有國纔有家,國在家纔在!臣媳不怕苦,只求陛下能允許臣媳守在太子殿下的身邊!”
元方帝大悅,從龍座上站起身來,走到蘇小小身邊,攙住她說:“如此佳兒佳媳,伉儷情深,我又怎能再硬下心腸來阻止你呢!”
“如意!傳朕的旨意,備下車駕,太子妃擇日啓程去北疆太極關,輔助太子殿下平定北疆之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