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正爲陛下胃口不佳而愁雲慘霧。陳總管一見徐三,便故意唬了臉叫喚:“快快快,打秋風的又來了!好東西都給咱家利索的收起來!”
徐三噗嗤一笑:“陳總管,今日爺不來搶食材,爺來搶人!”
陳總管與他極熟,嘲諷起他來不遺餘力:“什麼什麼?三爺是搶人搶出癮來了吧?搶了練白棠不夠,還來搶我御膳房的人?!”
他完全能想象自己的老朋友練石軒,爲了孫子和三爺的事犯愁的睡不着吃不香的樣子!
徐三臉不紅心不跳,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幸虧他當機立斷,出手搶人啊!不然老婆就便宜旁人啦!
他挑眉笑道:“我這次搶人,還真跟白棠有關。行了,陛下允我抽調兩個廚子去白棠的桑園掌勺,燒幾天大鍋飯。您這邊挑挑,誰比較合適?”
陳總管一怔:“陛下允的?”他踏前一步,低聲問,“是爲了何事?”
“白棠邀請江南的紡織業老闆開個花本大會!”
陳總管猛地瞪大眼睛:白棠挑得好時機啊!
“咱家知道了!一定給您們準備得妥妥的!”他心下飛快的定了兩個人選,一人擅長當地飲食,一人擅長江南菜系。“您讓練公子給我遞個單子,要準備多少人的膳食?可有客人有特殊的要求?”
徐三遞了張條子給他:“都在裡面了!”
陳總管鄭重其事的收下。
“您若是有空,也可去湊湊熱鬧。”徐三得意道,“白棠可是將大半個江南的織造名家都請來了!桑園佈置得可漂亮呢!”
“好,好!”陳總管不住應聲,“白棠有出息喲!”瞧了眼徐三,真心道,“三爺好眼光!”
徐三大笑着回桑園向白棠邀功!
花本大會日期漸近,白棠基本常駐在桑園迎接來客統籌各項事宜。
被沈文瀾手中珍貴至極前所未見的漂亮花本和意匠圖吸引來的織造同行見到桑園的仗勢,心中無不大驚:江南園林天下聞名,桑園的園藝顯然是另一種風格,炫麗的迎賓花牆開滿嬌豔的紅薔薇,大塊大塊的花壇錯落有致,修剪、擺弄出各種造型的花枝新奇別緻,隱隱帶着異族的風情。更讓他們嘖嘖稱奇的是,是桑園中間的一座噴水池,池子裡的漢白玉鯉魚不停的口噴清泉,池中的龍女在水幕珠簾後含笑迎客!
這真是——大手筆啊!
徐嶸帶着一營的士兵分佈園內各處值勤守衛。有些意圖不軌的人一瞧殺氣騰騰的衛士,默默的吞了口口水,再不敢動手動腳。
至於住宿和一日三餐的價格,白棠在宿舍前標得清楚明白:客房分三等,一等一個價。價格尚算公道。衆人挑選入住後也頗滿意。有些客人嫌住在桑園與內城太遠,便自行外出尋找客棧,可是新都初建,哪來那麼多客棧可供挑選?就算有,設施還不及桑園,只好怏怏的再回桑園。
“姚老闆,您也來啦!”
“盧老闆,沒想到咱們竟然在北京碰頭了!”
姚世雙杭州人氏。經營着杭州首屈一指的織坊華錦坊!今年四十不到。身形微胖,一副雙下巴看着憨厚總是笑臉迎人,但談起生意來卻是六親不認,狠得一匹!故人稱笑面虎。
“江老闆呢?不知他這次來了沒?”
姚世雙聲音剛落,便聽有人迴應道:“如此盛事,江某焉能不湊個熱鬧?”
江楚秋一身倜儻的綢裳,款款而至。
“江某要多謝練公子舉辦這個花本大會,將咱們這些同行匯聚於此,共商織造業大計!機會難得,到時各位不要客氣,暢所欲言,各顯神通!”
江楚秋是南京人。他的鳳織坊在南京是首塊招牌。因爲與白棠同鄉,又被他這次拿出的意匠圖所傾倒,頗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因此對白棠多加讚賞!
盧老闆笑道:“是啊,是個好機會!”肚子裡嘀咕:機會是好,可是誰願意突然冒出個行家能手來搶生意?這個練白棠,不好好經營他的書鋪,搞什麼織坊!
盧老闆是蘇州人氏,全名盧友全。家裡的千針坊也是當地最負盛名的老字號。他與沈文瀾是舊識,因此一見到他手中的意匠圖,毫不猶豫就跟來了北京。一方面是想見識見識練白棠的厲害,另一方面,也想挖挖牆角——沈文瀾這樣的人才誰不想要?
衆人寒喧過後,各回宿舍。
差不多到了午餐的時候,姚世雙遣了自家帶來的廚子小廝來到廚房:“哪位是廚房的管事?”
陳總管辦事實在地道,不僅派了兩個廚子來,還指了幾個小太監總管廚房。只是在外頭辦事,他們都穿着普通衣裳,此時聽得有人尋管事,章公公忙招呼道:“咱……鄙姓章,請問幾兩位有何吩咐?”
丁廚子是姚世雙重金聘來的大廚,擅長淮揚菜,廚業內極有名氣。他略顯高傲擡了擡頭,他的徒弟忙道:“這位是我師傅,揚州名廚丁三省!”
章公公明白了,感情是來借廚房的。他指了指廚房道:“咱這裡就幾個竈,煎炒爆煸都不夠用,請客人見諒。”
丁大廚剛想冷笑,視線瞥到正在竈臺上炒菜的人,登時面容僵硬倨傲全無,拉了徒弟道:“章管事說的是!我就不給您們添麻煩了。”轉頭就走。
章公公嘿笑:還好是個有眼力見的!
姚世雙見他空手而歸,擰了下眉頭笑嘻嘻的問:“怎麼,他們不肯借竈給你?”
丁大廚嚥了口口水:“老闆,御膳房接管了後廚!”
姚世雙噗的噴了茶水,驚駭道:“什麼?!”
“管事的是個公公。燒菜的一個大廚,是江淮名廚呂風晚。多年前就選進了宮裡當了御廚。我見過他幾回,絕不會認錯。”
姚老闆膽戰心驚,喃喃自語:這排場,開花本會難道真是皇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