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由想起姚廣孝的話:練白棠此子非同尋常,請您一定善待他!若捨不得她嫁給徐三,便讓她嫁給太孫吧!
此刻,皇帝總算有些理解姚廣孝的囑託了。此女,果然非同尋常!一時遲疑起來,看着匕首,又看向太孫,眼中晦暗不明。很快,他笑着大聲讚道:“今日的壽禮,此物最得朕心!”
衆人自然紛紛恭喜皇帝喜得精鋼,對太子太孫的態度重又熱絡起來。漢王心中再恨得吐血,表面上還是笑意盈盈。
今日漢王世子也帶着雪蕪前來赴宴。雪蕪肚子裡懷着孩子,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雖然已知這孩子要過繼到世子妃名下,但世子妃那身子骨能撐多久?將來孩子還不是要回到自己身邊?所以雪蕪儘管難過了一陣,還是平穩了心緒,好好的養起了胎。
宴席中,她感受到一股熱切的目光時不時的在自己身上徘徊。她不用追溯來源也知必來自張伯忠。不禁一慌,心頭又苦又甜,滿是酸澀。她不敢回覆一個眼神,只裝作渾不在意的模樣與世子說笑。
張伯忠失望的垂下了頭。也是,如今知道朱瞻圻對她極好,她又有了身孕,自己還指望什麼呢?一時萬念俱灰。
定國公此時哀嘆一聲:“太孫殿下,原本以爲本公準備的壽禮能拔個頭籌,沒想到還沒送出來呢,就被您的烏茲鋼比得黯淡無光。”
皇帝不免好奇的笑問:“阿壽有什麼新花樣?”
徐增壽笑容可掬的命人捧上只沉重的大托盤,掀開彩綢跪地道:“臣僅以此千里江山瓷祝陛下與山河同壽,與日月同輝!”
《千里江山圖》誰不知誰人不曉?但徐增壽竟然取此圖局部燒與瓷上。新奇無比,寓意又佳,原畫中那令人驚豔的青紫色在瓷器上也是層次分明,直叫人拍案叫絕,現場頓時又熱鬧起來。
皇帝今日驚喜連連,忍不住笑道:“難怪你死纏着朕借了《千里江山圖》去。原來竟是這個用處。好,好!”
不用說,這尊千里江山瓷正是徐增壽從白棠那兒得來的木雕紫鳶花中獲得的靈感。他原想按白棠的設計,燒兩尊別緻如生的花瓶,後來與白棠商量了一下。白棠得知他是要送給皇帝的壽禮,直接甩給他一句話:不若燒《千里江山圖》吧!
你說練白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呢?
徐增壽竟然有些羨慕起徐三來。
他本有意要提下白棠的功勞,但今日《金剛經》彩版之技是他所創,烏茲鋼的秘方是他提供,這尊瓷器再扯上他,恐怕太過招搖對他不是好事。因此閉口不言。
這場君臣盡歡的壽宴之後,太子雖然依舊稱病不出,但朝內的風向又有了變化。原本投向漢王一方的朝臣,又保持起了中立之態,開始觀望起來。
皇帝事後與太孫在鍊鋼場內視察烏茲鋼的情況時,無意般的問他:“這個烏茲鋼的秘方,裘安說是白棠給的,你覺得可信麼?”
太孫微笑道:“裘安不會欺騙皇祖父。”
皇帝知道他與裘安感情好,皺眉問:“練白棠哪來的秘方?鄭和幾次抵達天竺,也沒尋到他們鍊鋼的法子。”
太孫檢查着一隻鉗鍋內配料的比例,淡聲道:“秘方從哪兒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秘方的真假。”
皇帝挑眉:“不重要?你不好奇他是從哪兒得來秘方?後續會不會有陰謀?”
太孫不語,帶着皇帝到了鍛造兵器之處:“皇祖父,這裡有兩位鍛造兵器的工匠是祖傳的手藝。前朝時,他們的長輩就已經在鑌鐵局謀生了。”
皇帝意外的打量了番全神貫注錘鍊精鋼的工匠:“你尋來的?”
“皇祖父下旨提煉精鋼,孫兒就在尋這些人了。他們祖上留下的豐富經驗,多少會傳些給後人。”太孫想了想,“孫兒覺得,可能練白棠並未想過要供出這個法子。還是裘安爲了能給她加些份量——”
皇帝哦了聲,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恍然大悟的揮着手指道:“有道理!還真是那小子做得出來的事!哈,好讓朕更看重白棠,不反對他們的事兒!臭小子!”
太孫好笑的打量了番祖父:“您也太不厚道了。”壓低聲音,“練白棠是個女子,這麼重要的事,竟然也不告訴裘安!”安得什麼心!
皇帝嘿的一笑,咦了聲,驚訝瞪着他問:“你怎麼知道?!”
太孫想到那夜卸了濃妝的白棠,神情微有些恍惚,得意道:“孫兒可比裘安聰明多了。”
皇帝瞧着孫子的神情,心底不由一動。又想起姚廣孝的話來,不禁試探的問了句:“她也算是個奇女子!”
“嗯那。”太孫微笑點頭,“才華橫溢,智勇雙全。男子也多有不如。”
“那麼欣賞她?”皇帝取起塊打好的鋼刃,自然形成的無窮極的花紋賞心悅目。
太孫正色道:“皇祖父也一樣欣賞她啊。不然也不會同意裘安與她來往了。”
“她能帶好裘安。”皇帝取了塊試刀的絲綢飄於半空,落於刀刃之上,絲綢毫不停留的分成兩片,跌落地上。“好刀!”
“皇祖父眼光獨到。孫兒欽佩不已。”
“但是,”皇帝話峰一轉,“朕現在覺得吧,白棠配給裘安,是不是太浪費了?”
太孫一怔,心底止不住的漫上股莫名的希翼來,以自己都未察覺的期盼之色緊張的盯着皇帝。
“你看她,能書能畫,還擅雕刻。博聞廣記,連天竺的烏茲鋼秘方都知道。”皇帝摸着裘安送的陰沉木小龍,“心思縝密,機智過人。這樣的女子,王妃都做得。許給裘安……大材小用了吧?”
太孫不由嚥了口口水,王妃都作得?
皇祖父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他想到青梅竹馬的愛嬪孫氏是朵美麗可親的解語花,卻少了書畫方面的才能,父王擇的正妃胡氏溫柔端莊持家有道,但缺少些政治上的敏感與謀略,如果他有了白棠——這個想也不敢想的念頭激得他面孔通紅,心也卟卟的跳了起來。
皇帝看得明白,孫兒對白棠,還是有些意思的。心中不由掂量起來如果從裘安手上奪走白棠,會有幾多成功率?明搶鐵定不行,恐怕只能智取。
不料太孫搖搖頭,道:“君子不奪人所愛。皇祖父,裘安可是將白棠視作眼珠子一般。孫兒瞧他們也是天生一對,佳偶難得。您不若成全他們吧!”
皇帝驚訝的瞅着他:“——你可別後悔!”
太孫遲疑了一下,皇帝已經道:“先看着吧。裘安到現在還沒得手。朕瞧着白棠也不一定看得上他呢!”
太孫不由苦笑,白棠怎會不鐘意裘安?白棠若真不鐘意裘安,他那一夜就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