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力量驟然從脊背輸入,而後直抵肩頭傷處。鄭夕顏赫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裡有一股邪惡的力量正在激烈碰撞着她的五臟六腑,還不待反抗,“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吐出來。
楊傲收功,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鄭夕顏身上,遮住她露在外頭的春光。
伸手解開鄭夕顏的穴道,楊傲的表情詭異至極。
一貫清冷孤傲不喜歡解釋的左相府少主,在迎上鄭夕顏錯愕的目光時,竟然忍不住躲閃她澄澈的眼底之光,“我的掌勁有毒,如果不逼出體外,你的左胳膊就廢了。”
也不管鄭夕顏要不要答覆,甚至於要不要對他表露一下感激之情。
楊傲徑直轉身朝着外頭走去,眉心黑線,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五百萬。更似對着某人生氣,抑或是自己生着悶氣,卻找不到地方發泄。
走出房間,楊傲深吸一口氣而後如釋重負的吐出,表情卻像是鬥敗的公雞,略帶沮喪的憤懣。
從來都是被人伺候,誰成想,今日卻是他去伺候一個小丫頭片子。偏偏那丫頭還是個不知好歹的倔驢,方纔差點殺了他。
不過……
楊傲凝眉,方纔爲她解毒之時,分明感受到她體內有一股極爲詭異的力量,但是這股力量絕對不是鄭夕顏所能控制的。
這股力量顯然是從外進入她的身體,以至於她根本無法適應,並且無法爲她自己所用。久而久之就產生了一種詭異的現象,那就是鄭夕顏時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她憤怒或者動了意念時,這股力量就會控制她的心智,讓她陷入一種虛空的狀態,以至於做出有違常理之事。
“這股力量,到底從何而來?”楊傲凌然,眼底竟然一掠而過擔憂的神色。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只是他自己渾然不覺。
鄭夕顏捂着生疼的肩頭,雖不似方纔那般鑽心的疼,但終歸也是堅堅實實的捱了楊傲一掌。所幸骨頭沒斷,否則鄭夕顏會活活疼死在這裡。
透過窗戶的縫隙,她看見楊傲步履沉重的走開,彷彿有很大的心事。
不管楊傲怎麼想,也不管他怎麼做,鄭夕顏一心只想趕緊脫離魔掌。這裡裝修得如此精緻奢華,必定是左相府無虞。要逃出戒備森嚴的左相府,想必沒那麼簡單。
再難,鄭夕顏也要試試。
拽緊楊傲的外衣,上頭還殘留着楊傲略帶香氣的味道。一個大男人身上帶香,真是活見鬼。
要不是衣衫被楊傲那混蛋撕碎,鄭夕顏決意不會要他的東西。
如今,還是先走爲妙。
顧不得自己的狼狽,鄭夕顏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腦袋在門口左右探了一會,確信無人才走出去。
誰知剛跨出門檻,廊檐上突然躥下兩名精壯的漢子,手持長劍攔住了鄭夕顏的去路。
“姑娘請回。少主吩咐,姑娘不許踏出房門半步。”那漢子面無表情,卻說得異常清楚。
看他們跳下來的身手,鄭夕顏便知必定是高手,而她……已然莫名其妙的捱了一掌,就不必再跟他們一般見識。
“該死。”鄭夕顏憤然,將踏出房門的腳,縮了回去。
兩個漢子噌的一聲又竄上了房頂,消失在她面前。
鄭夕顏眯起危險的眸子,死死攥緊了拳頭。
迴廊盡頭竟走來一排婢女,一個個衣着光鮮,一看就是左
相府的派頭。手上悉數端着東西,好似衣服,又好似點心瓜果之類的。
鄭夕顏凝眉,眼底流光溢彩。
“姑娘請更衣!”丫鬟們也不管鄭夕顏答不答應,齊刷刷走進房間,二話不說就關閉了房間。
不多時,房內傳出不悅而煩躁的怒吼。
“喂,你們別碰我!”
“姑娘請更衣,少主吩咐,這裡的一切都是姑娘您的。”
“回去告訴你們的少主,本姑娘不稀罕!”
“少主吩咐,奴婢們不敢不從。”
“你幹什麼……放開,那是我的衣服……哎你們……”
“姑娘請更衣……”
“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房門驟然大開,一名身材消瘦的婢女急急忙忙跑出去,有些嚶嚶的抽泣。屋頂上的兩名護院先是一驚,卻也沒有多大反應,依舊各司其責。
片刻之後,兩人卻錯愕的發現,進去那麼多婢女,只出來一個?
驀地,意識到出事,兩人急忙推門而入。
內閣之中,所有婢女被撕碎的帷幔條子綁在一起,嘴裡塞着碎布,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咽。看見有人進來,更是加大了嗚咽聲。
扯掉其中一名婢女口中碎布,婢女忙道,“奴婢們一進來,姑娘便用剪子抵着奴婢們。而後換下了奴婢的衣服,將奴婢們綁縛在此便跑出去了。”
兩個護院對視一眼,頓時飛奔出去。然,四下早已沒有出逃婢女的蹤跡。
出事了!
丟了少主費勁心思才擒住的女子,少主必定不會輕饒。若然讓姑娘跑出相府,只怕少主會吃人!思及此處,兩人一合計,一個回去稟報少主,一個立刻封鎖府門,順着姑娘逃走的方向去追。
果不其然,楊傲發了大氣。
當場處決了報信的護院,左相府不留廢物。
整個相府進入戒備狀態,大門緊閉,迴廊處皆是速跑搜人的家丁護衛,鐵桶一般的左相府,休想飛出一隻蒼蠅。
鄭夕顏深吸一口氣,身着婢女衣衫,與一羣婢女站在一處。她只能蜷縮一下身子,儘量讓自己看上去附和大衆一些,此時此刻她只恨自己的身材出落得太高挑。
相府已經戒嚴,該如何是好?
到處都是護衛,一時間她又找不到左相府的正門位置,偌大的左相府對於鄭夕顏而言就是迷宮,就是囚籠,要想飛出去除非真的插上翅膀。
急促的走在迴廊裡,她試圖跑出去,奈何繞來繞去都在原地,四周的閣樓房舍看上去都差不多,哪裡分得清東南西北。
何況……肩頭的傷依舊隱隱作痛,讓她小跑一會便大汗淋漓。
這樣下去別說跑出左相府,只怕自己也會活活累死。
耳邊有紛至沓來的腳步聲,鄭夕顏心頭一驚,拐個彎便閃進了一間無人看守的屋子。屋子裡沒有光線,四周都是用厚重的帷幔遮住,就連窗戶門縫也不外如是。故而一踏入這間房,鄭夕顏的視線便成了零。
奇怪的是,護衛們分明從門前跑過去,竟沒有一個敢進來搜查。
不是說每個房間都要搜嗎?何以放過這個房間?難道這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眼前一點一點的亮堂起來,鄭夕顏發現,自己竟然夜可視物,想必是血魄珠微不足道的力量罷。
房內的設置十分簡單,一張不算華
麗的紅木牀榻,沒有什麼雕刻花紋,是最常見的普通款。一副桌椅,一張香幾,再無旁的東西。
就是這樣的房間,爲何要用重帷幔遮蓋?
心下一頓,鄭夕顏開始環顧四周,非要找出點不同尋常來。
奈何翻找了一遍,也未覺不妥,只能悻悻的在牀邊坐下。
外頭的人一批批的跑過去,始終沒有人進來,許是不敢,許是……別有原因。
肩頭上的疼痛讓鄭夕顏覺得渾身乏累,想着先休息一會,養好精神再開溜。誰知她的身子剛躺下牀榻,耳邊陡然傳來轟隆一聲。來不及驚叫,牀板突然一百八十度大旋轉。
咕嚕翻滾,身子宛若滑翔的機翼,以四十五度的傾斜度,飛速往下墜。
刺骨的寒風霎時撲面而來,鄭夕顏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就像從半空摔落的雛鳥,狠狠撞擊着四周冰冷的石壁,劇烈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頓時暈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種冰冰涼涼的感覺從四面八方襲來,讓鄭夕顏陡然從昏睡中驚醒。肩上的疼痛讓她一下子彈坐起來,雙眸驟然睜開。
這是……哪裡?
到處白茫茫的一片,分明是個冰窖。冰冷的感覺就來自這些厚重的冰塊,以冰鑄牆,以冰爲地,鄭夕顏覺得自己在冰窟裡行走,即便穿着鞋子,冷氣還是不斷的從腳底心竄入心窩。
天知道,左相府地底下竟然有這樣的鬼地方。
鄭夕顏亦步亦趨的往前走,寂冷的世界裡,她可以清晰的聽見屬於自己的心跳。
原本她想原路返回,奈何她是從上頭滑下來的,根本爬不上去。只能硬着頭皮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出口。否則她遲早會凍死在這裡,成爲一個活體冰雕。
沿着兩人寬的冰道一直往前走,慢慢的,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白亮。
這是一間打造得格外精緻的冰室,一汪清泉泛着飄渺的白霧,裡頭竟開着黑色的蓮花。蓮花黝黑如墨,好似幽冥地府的鬼魅,隨時準備嗜血。底下碧綠的荷葉,將水面層層覆蓋住。
鄭夕顏快步上前,如此詭異的黑蓮,她確實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顏色,讓她忽然想起來鬼麪人的眼睛,一樣的墨色深沉。
伸手探入水中,竟然是溫泉。
實在太不可思議,這樣的冰天雪地裡,竟然還有這樣一汪溫泉,養活了一池的黑蓮。實在匪夷所思!
一回頭,她只覺毛骨悚然。
這才發現,冰室以碩大而厚重的冰塊爲牆壁,此刻在那冰做的牆壁裡頭,冰凍着一個人。雙目緊閉,胳膊筆直垂着,彷彿睡着了,又好似……電視中的吸血殭屍。
鄭夕顏的身子禁不住的顫抖,這樣的場面陰森而詭異,那是個年約三十開外的女子。雖然隔着冰層,但是面部輪廓和五官依舊清晰可見。女子容顏如生,風韻無邊,眉目竟有些熟悉。
看這樣子,似乎死去了很久。
只是保持這樣站立的姿態,不禁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她緊閉的雙眸隨時都會睜開。
這樣想着,心裡卻不斷打鼓,好似……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擱在她的肩頭,鄭夕顏當即厲聲大叫,“啊……”
嘴巴立刻被人捂住,身子重重的被按在冰壁上,脊背的骨頭撞得咯咯作響。眸子赫然瞪大,銀色的面具在自己眼前放大。一擡頭,正好對上冰中女子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