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風笑了笑,只是攬了鄭夕顏入懷,她便柔柔的躺在秦沐風的懷裡,恣意的享受着屬於她的溫存。忍了這麼久,現下總算可以放縱一回,真好。
“你們!”楊傲突然意識到自己上了當,連修羅都被騙了。
“爲何會這樣?”修羅嘶聲高喊着,那種不甘與憤怒,讓她的聲音止不住顫抖。
鄭夕顏莞爾,靠在秦沐風的懷裡,任由他不緊不慢的拭去她脣角的血跡,“修羅,你的演技果然是極好的。只不過你可曾想過,當日在布莊,爲何我的身邊沒有人,爲何你能如此輕而易舉的靠近我?你當我這眼睛看不見就好欺負?別忘了,我這一身的功夫可不是白長的,而且……早在宮變之後,我們就發現了宮中有細作。”
“你只當自己聰明過人,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既然你要作踐自己演戲給我看,那我不妨也讓你瞅瞅,什麼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是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哪裡配得上你敬愛的宗主呢?”
說完,鄭夕顏合上眉目,稍瞬,臉上的慘白之色便漸漸褪去,終於恢復了紅潤的面孔。若不是她控制了自己的氣息,讓自己看上去宛若將死之狀,豈能騙過所有人。
“你用自己的命,引我出來!”楊傲冷然佇立,整個人都散發着陰鬱的殺氣。
“你應該說,我用鄭家滿門的命,引你們三個出來!”鄭夕顏冷然笑着,“你們還不知道便,音藍如今已經被拿下,這弒君之名只怕是要問斬的。至於你們,既然來了,就去不得!”
話音剛落,墨門子弟便將二人團團圍住。
楊傲深吸一口氣,看着秦沐風懷中笑意繾綣的女子,她就算看不見,眼底心裡還是隻有秦沐風一人,斷然容不得旁人。就算他爲她不惜生死,不惜勇闖危險,還是無法撼動她的心。她就躺在秦沐風的懷裡,笑得何等幸福,何等迷人。
外頭火光沖天,御林軍將整個東宮重重包圍。
秦沐風依舊漫不經心的盯着她的容臉,五指在她的髮髻中間不斷地撕扯,鄭夕顏只得無可奈何的摟住他的脖頸,藉此打住他一點都不安分的手指。
“沒想到我在你心裡這般重要,你連自己的父兄都可以犧牲。”楊傲冰冷的笑着,目光冷戾淒寒。這般大的代價,也虧得她肯。只是爲何她臉上的笑,讓他如此不安,好似那個真正蠢鈍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外頭不緊不慢的走進一個人,竟然是三日前被賜死的鄭克尚,那一刻修羅倒吸一口冷氣,“你不是死了嗎?音藍親眼看見你們父子被賜死,連你們的屍首都……”
“連我們的屍首都被丟在亂葬崗,被野狗啃得所剩無幾。”鄭克尚冷笑兩聲,“人有相似,左不過早就備下的兩個死囚,李代桃僵卻也矇住了你們的雙眼,果然一個個都是睜眼瞎。若不如此,如何能給你們藉口挑唆夕顏去殺殿下?”
“你們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設計的?”楊傲站在那裡,視線一刻不離鄭夕顏。
秦沐風凝了眉,自己的東西被人這般盯着,心裡頭委實不舒坦。愈發抱緊了鄭夕顏,秦沐風開始宣誓主權。
“從知道皇上中毒開始,一切就已經開始。”鄭克尚冷然開口,“墨門暗衛早已探知你們入了城,但找不到你們的蹤跡。萬般無奈之下,夕顏想起了宮中的音夫人。所以我才刻意讓夕顏一人出門,如此你們才能找上夕顏,從而暴露你們的行蹤。”
“修羅,你以爲我會信你嗎?”鄭夕顏冷笑兩聲,“我與沐風歷經艱險,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摧垮。彼時你說的一切,若然是真的,沐風必定對你心存愧疚更爲
疼愛。可惜事實並非如此!從你開口對我言明濟國的一切,我便斷定你在說謊。”
“你若真有自信從我手裡奪回沐風,又何必找我,你該去找沐風。很多時候,人總是在作繭自縛,而你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既然要演戲,那我就陪你演下去。你不是楚楚可憐嗎?我也成全你,一副天怒人怨的深閨怨婦模樣,想來讓你得意了很久。現在,自食其果的滋味如何?”
語罷,修羅痛楚的閉上了眸子,“秦沐風,那你呢?”
長袖輕拂,秦沐風的眼裡唯有懷中的嬌妻,脣邊笑意清淺,“夕顏說什麼,那便是什麼。清者自清,你當年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只是……所謂的承諾,倒是真的。但上次本尊縱你性命,便權當是還了師傅的誓言。而現在……”
他微微擡頭,冷眼看着面色煞白的修羅,“可一不可再,這一次,本尊不打算再放過你。修羅,念在同門一場,本尊給你機會。你自行了斷吧!”
修羅冷笑兩聲,兩行清淚從眼角緩緩滑落,“你便如此無情?”
“從未動過情,何來的無情二字?”秦沐風不緊不慢的開口,“修羅,師傅當年怎麼死的,本尊不欲計較,也不想計較。你別逼本尊動手,否則……休怪本尊不客氣。”
“師傅這般不懂憐香惜玉,可是師祖的真傳?”鄭夕顏笑着,卻用自己的指尖戳着秦沐風的心窩,“師傅,疼嗎?”
“作死的丫頭,待會收拾你!”他低低的吼着,眼底卻沒有半分寒意。
那一刻,修羅淚如雨下,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柔軟的一面,原來……深吸一口氣,卻不料眼淚愈發洶涌,“秦沐風,如果沒有鄭夕顏,你會愛我嗎?”
“沒有如果!”秦沐風隨口道。
“好!很好!”修羅低低的笑着,“只可惜,就算你殺了我得到解藥,也救不了皇帝。腐屍毒早已侵入他的五臟六腑,就算大羅神仙也奈何不得。你們得到了解藥又如何?如此大費周章,不過是爲了取我等性命拿到解藥。現在你們都做到了,我也誠然該死了,不過有你生身父親陪葬,委實也是不錯的。做不了你心尖上的女子,那就做你恨毒了的女子。”
秦沐風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卻被鄭夕顏一把握住,聽得她扭頭衝修羅道,“你死了也不過是個墨門弟子,到底也做不得沐風心上的女子。他不會恨你,因爲不值得記住,但是也不會將你的屍首丟在亂葬崗,到底……你們還是同門。”
他笑了笑,這丫頭便是有這毛病,素來喜歡替人做主。如今連帶着做了他的主,委實是要爬上天了!晚上,還得好好收拾纔對,彌補他這三日裡的苦苦煎熬。她可知道,他費了多少定力,才能忍住不來找她。
修羅忽然笑得冷冽,秦沐風驟然握住鄭夕顏的手,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還不等秦沐風出手,修羅的手上突然散開漫天白煙。
“有毒!散開!”秦沐風冷喝,第一反應是抱着鄭夕顏竄出了窗戶。快速放了鄭夕顏於安全地帶,秦沐風冷然回房,卻只看見地上奄奄一息的修羅。大口大口的黑血從她的脣角溢出來,周旁的墨門子弟悉數斃命,楊傲不知去向。
鄭克尚險些中毒,所幸站在門口逃得快,如今就跌坐在門外喘着粗氣。
“哥?”鄭夕顏心驚,急忙循着呼吸趕回來。
“我沒事。”鄭克尚鬆了口氣,卻扭頭看着房內死寂般的境況。鄭夕顏不做聲,站在門口聽着修羅彌留前的呢喃。
都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殊不知修羅是死性不改。
她笑得冷冽,
那尖銳的笑聲一直讓人寒到骨子裡,暈開心裡漫無邊際的恐怖之情。她握緊拳頭,雙目直勾勾望着房頂上頭的空洞,“楊傲逃了,真好!鄭夕顏,你以爲你贏了嗎?楊傲不會放過你的,他要的東西,是絕對要拿到手的。包括你!所以秦沐風,你最好看緊她,否則下一次,定不會有如今的幸運!”
“終歸我是要死了,可是我很高興,你終於下了狠心要我死。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抱着對師傅的愧疚活着,我愛你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是我用自己的身子引師傅教我武功,也是我逼着師傅將畢生的功力傳授給你!那毒誓其實是我用孩子做威脅,逼着師傅讓你許下的。”
“只是……作孽太深,孩子死了,師傅也跟着死了。而我……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原諒我,從你知道那一切開始,你便恨毒了我。可是我娘是你的乳母,你無法越過心中的障礙,你對我娘有愧,有感激,有感動,甚至於有親情在其中。所以,我利用了你的惻隱之心,厚顏無恥的留在你的身邊。”
“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太愛你,捨不得放手。可是我握得越緊,你走得越遠。遇見了鄭夕顏,你整個人都變了。我終於在你的眼裡,看見了笑,看見了期待和喜悅。十多年來,我從未見過你笑。可是你看見鄭夕顏,卻突然笑了,你可知我心裡有多痛?”
“所以我開始瘋狂的掙扎,卻沒想到將你推得更遠。我以爲只要鄭夕顏死了,你就能回到我的身邊。如今我才知道,從一開始,就都是錯的。其實我一直沒能告訴你,那天晚上是我灌醉了師傅,是我……”
她的聲音終於消弭在寂冷的夜裡,伴隨着最後一滴鮮血從脣角滑落。
鄭夕顏不說話,只是垂下眉眼,心頭微涼。
修羅沒有錯,只是愛得太瘋狂,不惜一切,不折手段。只是她不知道,愛若流沙,握得越緊流失越快。
心,微涼。
她聽見秦沐風細碎的腳步聲,而後是溫暖的懷抱。他一如從前附在她的耳邊低語,“沒事,都過去了。”
鄭夕顏點了點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很抱歉,沒能救得了父皇。”
秦沐風低頭在她眉心輕輕一吻,“你不必抱歉,很多時候命中註定,非你我所能更改。”語罷鬆了她,“你先回華陽宮,我去向父皇覆命。”
“好!”鄭夕顏頷首,聽着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眉心微涼,鄭夕顏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走到院子裡站着。鄭克尚一怔,“夕顏你做什麼?如今大獲全勝,你爲何愁眉不展?”
“大獲全勝嗎?楊傲逃了,勢必還有後續。”鄭夕顏道,“修羅很聰明,用自己的命去換楊傲的命。她太瞭解楊傲的性子,不折手段不死不休。只要有楊傲一日,我必追而殺之,而楊傲必定會捲土重來。這一次已經大費周章,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鄭克尚拍了拍她的手背,“有殿下在,想來不會讓你受傷的。”
“我相信秦沐風,可是正因爲如此,我才害怕。你可知關心則亂,楊傲……”鄭夕顏想了想,還是不要烏鴉嘴的好!只願自己的一切擔心都是枉然,否則……她撫了撫自己的掌心,當日趙嘉在自己的掌心寫了一個字事關楊傲,不知是什麼意思!
“不早了,我先回去,父親還懸心着,此刻也該讓他老人家放心纔是。”鄭克尚道。
鄭夕顏頷首,“這次委實委屈了父親和你。”
“莫說傻話,都是一家人,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鄭克尚轉身便離開,臨了回頭看一眼,卻見鄭夕顏依舊愁眉不展的站在那裡,良久沒有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