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后吃了一頓平心靜氣的午膳,武英帝摸摸皇后的手握在手裡,“有三十幾年朕都記不清了,關於老七的事,你怎麼看?”
皇后這一瞬感覺眼睛有些溼潤,她是皇后,但首先是個女人。皇上提起兩人夫妻三十餘年,便是要讓她說實話。皇后不是傻子,自然會抓住機會,溫婉地笑:“他娶了個好王妃,如果是個聰明人,會好好珍惜。再娶武安侯的另一個女兒,作爲女人,臣妾認爲王妃回孃家卻不鬧大,已經做到一個妻子的本分了。”
武英帝點了下頭便轉變話題:“丞相一職空置太久了,你有什麼想法嗎?”
“丞相?”皇后一愣,細細分析一下,小心問:“皇上怎麼看?”
武英帝看着她神色高聲起來:“太子太傅自從太子被廢,一直等於閒職,可以嗎?”
雖說是詢問意見,不過皇后絕對不會反對。太子太傅便是賀泰的輔業恩師,德高望重,若是能擔任丞相一職,統領全局,對賀泰的幫助再大不過!
皇后:“臣妾覺得可以。”
武英帝笑了:“朕知道了。”然後臉色完全轉變,“朕回去了。”
皇后根本沒想明白什麼情況,皇上已經怒氣衝衝走了。難道是丞相的事?可是孟老真的是最合適的人選呀!
想不明白,但是皇后還是讓人傳信給遠在他方的賀泰,並且說明了武英帝前後態度的反差。
直到半個月後回信傳來皇后才醒悟,當即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孟老德高望重正是因爲年紀大,已經七十歲,還能當幾年丞相?這是武英帝爲了給賀鴻安排心腹的鋪墊,孟老之後的那個人纔是未來的權利中心!而且武英帝真正生氣不是因爲皇后想要爲兒子爭名利。在於他開始佈置了,定然是身體出了問題,皇后竟然當時沒想到,半分關心都沒有……
安意如正在弄玩一隻毒蜈蚣,這是他花了兩年多養的,眼看着到了用藥的好時候,又想不到哪個病人能用,便多玩弄不致於死了。
賀衡進來就見他一副無聊模樣,心裡也不是滋味,咳兩聲走過去,“紫堇好了許多,辛苦了。”
安意如擡頭給他個白眼,“在這裡閒着才辛苦。”他巴不得紀紫堇多生幾場怪病呢!醫術都下降了。
聽出他的不滿賀衡有些心虛,“你不是不想給無關緊要的人看病嗎?”
安意如:“僅限整個長安的人而已。”
賀衡無奈:“那對不住了,父皇宣你進宮。”
安意如啪得蓋死罐子,站起身又彈彈衣袍,直視賀衡:“我自己還是?”
“你自己。”
安意如:“有情況我不會瞞你,等着吧。”語完擡步便走。賀衡無奈,追上去攔在前面,“你答應我不要氣他,雖然你一臉清冷已經足夠氣人了,不過不要忘了他是皇帝。”
安意如:“不能。在我自己不高興的時候,他是不可能高興的。”
賀衡一噎,有道理。
“你來啦。”從奏摺裡擡頭,揮手讓高仁人下去。
嗯。安意如應付一句便坐下連行禮也不。
武英帝倒是不放心上,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聽說你醫術不錯,給朕瞧瞧吧。”
安意如只是一時詫異,很快平靜下來,診脈而已,雖然對象是皇帝。
安意如搭脈,武英帝就看着他,“你醫術和誰學的?”
“皇上不認識。”
“你這些年跟着賀衡,你覺得他怎麼樣?”
安意如覺得雖然賀衡待他不怎麼樣,不過畢竟有些交情,好話還是可以說句的,“還行。”
“僅僅還行?”武英帝笑了,這個評價不算高。
安意如白他一眼:“他確實還行,至於你其它兒子——”他沉默了,不言而喻,根本沒放眼裡。
武英帝也不提賀鴻了,感受安意如手的小動作,看着安意如依舊平靜的表情,未免心生難過。
安意如:“御醫的藥方給我看看。”
“不用看了,你給朕重開吧。”武英帝:“朕信你。”
安意如心裡只有兩個字,幼稚!還是給他寫了副方子,“我會告訴高公公煎藥要注意的,皇上還有事嗎?”
“你和秦家老三也有私交?”
安意如這下子臉色不好了,有些話不說他都不好意思承認兩人是朋友:“秦三都按你的意願拒絕賜婚了,你怎麼還給他下毒?”
武英帝臉色一下子不好了,“下毒?”
秦宇徵正在家法處置,不知道有人爲了他的事在和皇上叫板。
秦羽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是真的恐懼秦宇徵,畢竟從她回侯府,秦驚雲幾乎不在家,秦宇濱也是早早在外歷練,侯府完全在秦宇徵的掌控之下。而秦宇徵處事原則很簡單,能說服他,他就不會處罰,不能,該怎麼辦隨他高興了。而且作爲一個“好哥哥”,他就只表現在對待秦羽鳳上。
“我可以給你機會解釋,但是不想聽到‘誤會’二字,一切巧合都是蓄意而爲,不論人或是神。”秦宇徵:“你可以說了。”
秦羽娟很快流出淚:“三哥,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姐姐腹痛,我是好心去找姐夫的。”
秦宇徵冷笑,很不屑地看她:“然後呢?書房外下人怎麼不提醒?你怎麼不呼叫?”
秦羽娟:“我,我害怕……”
秦宇徵:“呵。”
秦羽娟:“三哥,您是要逼死我嗎?”
秦宇徵眼睛裡迸射出完全不一樣的冰冷目光:“逼死你?我告訴你,像你這種作爲,沒有任何一個要顏面的氏族還敢把你留下來!只有去死和當姑子兩條路!若是我推你去勾引賀鈺,我確實把你送上死路,現在給我提‘逼死’,等到你真正死的時候,看看是誰動的手吧!”說完取了鞭子走向秦羽娟,“一心攀權附貴,秦家沒有你這樣的人!”
秦羽娟真的恐懼了,跪着退後:“三哥,不要,我沒錯,不要。”
秦宇徵哪裡容得了這樣,“按住!”
兩個下人把秦羽娟按住,秦宇徵將鞭子往秦羽娟背上抽,毫不留情。
鞭聲伴隨着嗚唉聲聲聲傳進秦羽鳳的耳朵裡,她在教秦灝功課。她倒是可以不在意,秦灝卻嚇得不輕,“姑姑,小姑姑怎麼了?”
秦灝和賀封差不多大,個頭比賀封高些身子也顯得修長,雖然他才六歲,但是不難看出未來必定是個美男子。
秦羽鳳:“做錯了事。”
秦灝低頭:“可是灝兒做錯事三叔也不打灝兒,爲什麼打小姑姑?”
秦羽鳳目光飄忽片刻,很快回神:“灝兒,人可以犯錯,重要的是知錯就改知道嗎?”
秦灝:“我知道。那是小姑姑不會改才捱打嗎?姑姑可以教教她嗎?小姑姑一定很痛。”
秦羽鳳笑了:“好灝兒,可是姑姑幫不了她,咱們看書吧,小姑姑她挨完打會明白的。”
秦灝:“爲將五德——智、信、仁、勇、嚴。夫兵權者,是三軍之司命,主將之威勢。將能執兵之權,操兵之勢而臨羣下,譬如猛虎——”
秦羽鳳再次神遊,以前她會覺得長輩的錯不該落在下一輩上,同爲姐妹,她擁有太多,所以也是對秦羽娟抱有同情。但是現在她覺得或許人心不是用來同情的,人心恐怕也有遺傳。
秦驚雲的原配夫人生下三子一女,和秦驚雲從年少便相互扶持走來,不用說兩人多麼情深了。但是再深的感情也避免不了陰謀滲入。秦驚雲的夫人懷秦羽鳳時,秦驚雲時刻守在她身邊不敢讓出任何差錯,本來是最甜蜜的,可是也是有一天突然秦驚雲的牀上便出現另一個女子!秦夫人當時就動了胎氣,秦驚雲當時是被陷害的,經過查證那女子是北胡女子是奸細。但是也避免不了給秦夫人造成心裡的不快,尤其生產的時候,那女子又找來說壞了身孕,秦夫人一氣之下難產去了。秦驚雲萬分難過,恨透了自己,卻是對秦羽鳳更加疼惜。那女子武英帝本來是要殺死的,不過看在有秦驚雲孩子的份上,交由他處置。他的處置便是給女子灌了藥後送回北胡,直到秦羽娟尋親回來……
秦羽鳳知道賀鈺和秦驚雲之間本質的處理問題的態度纔是最關鍵的問題,秦驚雲是真的被陷害,中了北胡的奸計。賀鈺則是……
“姑姑,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將善,將剛?”秦灝拉了拉秦羽鳳的袖子,把人從神遊拉過來。
秦羽鳳對上秦灝的眼睛,孩童的眼睛還很純粹,閃動求知的光芒,伸手揉了揉秦灝的頭髮,溫柔地講解:“將有五善四欲。五善者,所謂善知敵之形勢,善知進退之道,善知國之虛實,善知天時人事,善知山川險阻。四欲者,所謂戰欲奇,謀欲密,衆欲靜,心欲一。善將者,其剛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強,以柔制剛。純柔純弱,其勢必削;純剛純強,其勢必亡;不柔不剛,合道之常。灝兒明白嗎?做一個將軍很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