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希爾頓酒店頂層套房門口,李兵按響了可視門禁,李兵身後,是身穿墨綠色長款風衣和深色牛仔褲的徐尚秀。
還是老規矩,邊學道不出現在徐尚秀求學的校園,不出現在徐尚秀的生活圈,所以李兵開車去四山大學,把徐尚秀接到了酒店。
打開門,邊學道見到了兩月未見的徐尚秀,他發現尚秀瘦了。雖然瘦了,不過徐尚秀的氣色很好,美得好像一朵剛摘下來的鮮花。
把人送到,李兵下樓去自己的房間休息。
關上門,幫徐尚秀脫掉風衣,掛在衣架上,邊學道問道:“怎麼感覺你比上次瘦了?最近稱體重了嗎?”
四下打量房間裡的裝飾物,徐尚秀說:“稱了,瘦了6斤。”
“瘦6斤?”邊學道輕輕蹙眉問:“有意減肥?還是吃的不好?你現在多重?”
徐尚秀說:“現在96斤,剛剛好。”
倒了一杯熱水給徐尚秀,邊學道說:“你這個身高,96斤明顯偏瘦了,這樣對健康不好。”
雙手捧着水杯,感受水杯壁的熱度,徐尚秀勾着嘴角說:“師哥師姐們說畢業後不論男女都會逐漸發胖,所以我提前減下去一點,給畢業後發胖留一點戰略縱深。”
戰略縱深……
這詞兒是這麼用的?
邊學道笑着問:“戰略縱深這個詞是從哪學的?”
徐尚秀說:“同學聚餐時聽來的。”
“你們同學聚餐時都聊些什麼?”邊學道一邊切蘋果一邊問。
喝了一口水,徐尚秀說:“無非是學校裡的一些事,再就是畢業求職的經驗。”
“求職經驗?”邊學道問:“有什麼有用的建議嗎?”
徐尚秀說:“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比如提前做功課,把求職企業的資料先熟悉幾遍。再就是儘量多拿一些證,證多了,總有一個能打動招聘方。還有就是投其所好……”
說到這兒,徐尚秀忽然停住不說了。
切完蘋果接着切橙子,邊學道低着頭問:“怎麼投其所好?”
徐尚秀支支吾吾地說:“無非是男生把自己捯飭得帥一點,女生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點……如果有資本,比如說腿很長……胸很大的話……在着裝上可以重點突出……然後就是男生儘量找女面試官,女生儘量找男面試官……”
邊學道聽了,訝然擡起頭:“前面還算靠點譜,可是最後這條,應聘者怎麼挑面試官的性別?根本沒有選擇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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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考大學,本科畢業考研究生,根本沒進過人才市場和招聘會的徐尚秀被邊學道說得一愣:“能選吧……我看新聞圖片裡招聘會現場都是好多家企業在一塊兒招聘,面試官是男是女一目瞭然,求職者當然可以有選擇性地應聘。”
哦……
邊學道聽懂了。
徐尚秀說的“面試官”和他認知裡的面試官不是一碼事。
事實上,徐尚秀說的那些人根本不是面試官,而是負責招聘的人事專員。真正的面試官,是求職者通過初審和筆試後,對其進行面試的企業中高層管理人員,這些人才稱得上一個“官”字。
好吧,糾纏這個問題毫無意義。
徐尚秀這輩子也許有當面試官的一天,但不會有被人面試的一天,邊學道不會讓徐尚秀去參加那些可笑的招聘會。
在另一個時空,有幾個詞組邊學道十分反感,其中就包括“人才市場”。
市場是什麼?是賣場,是超市,可以零售,可以批發,可以成打成打地買。
邊學道一直覺得把“人才”和“市場”兩個詞捏在一起很違和,因爲真正的人才是稀有的,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可能像貨品一樣擺在超市的貨架子上等人挑選。
當然,有兩個行業除外,足球、籃球運動員。每年的轉會期,都會有大牌球員像商品一樣掛在網站上,等待新東家。
思及此處,邊學道把裝着切好水果的果盤遞向徐尚秀,說道:“經濟危機爆發,好多企業陷入危機,你們這批畢業生不太走運。”
接過果盤,徐尚秀說:“可不是嘛,看新聞,每年都是‘史上最難就業年’,不過估計明年得在‘最’前面再加上一個‘最’字——史上最最難就業年!”
拿起一塊蘋果丟進嘴裡,邊學道說:“招聘會什麼的你不要去,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把我之前給你那個‘免費午餐計劃’一步一步分解好,最晚明年3月,就要付諸行動。”
聽邊學道說到“免費午餐計劃”,徐尚秀猶豫了一下,說:“我有點擔心到時有人說作秀。”
邊學道笑着說:“這個世界,不管你說什麼,都會有人不同意你的觀點,不管你做什麼,都會有人吹毛求疵變着法噴兩句,所以,不要去管他們。所謂人言可畏,你在乎它它纔可畏,你不在乎它它屁都不是。再者說,不怕作秀,就看秀什麼。有人作秀勞民傷財,咱們作秀不說利國利民,起碼也是一件功德,有什麼可畏的?”
兩人吃着水果說着話,不知不覺酒店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
邊學道拿起客房電話,跟客房管家說:“把晚餐送到房間來,菜品按照下午給你的單子做。”
放下電話,邊學道看着徐尚秀說:“明天我要飛美國,今晚你別走了,留下陪我說說話。”
徐尚秀聽了,低頭輕抿了一下嘴脣:“好吧。”
晚上8點半。
邊學道和徐尚秀並肩坐在房間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萬家燈火的城市和車水馬龍的街道,都不說話。
半晌。
徐尚秀先開口:“你在想什麼?”
邊學道說:“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幾秒鐘後,邊學道問徐尚秀:“你呢?你在想什麼?”
看着窗外繁華的城市夜景,徐尚秀說:“我在想幾個月前那場大地震,人類的自愈能力真的是太強大了,現在看出去,一點看不出當時的痕跡。”
邊學道伸出手,抓住徐尚秀一隻手說:“強大的不是自愈能力,而是遺忘能力。”
徐尚秀反握着邊學道的手,輕聲說:“事不關己的能忘,切身經歷的怎麼能忘?我在西華醫院見過的那些需要截肢的人,他們怎麼能忘?”
看着遠處樓頂一閃一閃的紅色防撞燈,邊學道說:“再怎麼苦痛的經歷,也是一定要忘記的,最起碼要在記憶裡淡化它。人這一生,一個很重要的技能是學會如何與命運相處,因爲命運最是無情,它給你什麼、拿走你什麼都不會跟你商量,沒有一點主觀選擇的空間和餘地。”
邊學道說完,徐尚秀扭頭看向他,問道:“學會如何與命運相處……爲什麼我從你的話裡聽出了悲觀?”
邊學道笑着說:“我這不是悲觀,我只是……”
說着話,邊學道忽然想起,另一個時空裡,他正是在這個年份,這個季節,在松江的某輛公交車上遇見了徐尚秀,開啓了兩人的姻緣。
於是他悠悠地說:“幾年前我做過一個十分逼真的夢,夢裡的情景是在松江,夢裡的我不是現在的我,你也不是現在的你。夢裡,我在一輛公交車上遇見你,鍾情於你的美麗,又自慚於你的美麗。”
聽邊學道忽然說起夢境,徐尚秀側着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這是她第二次聽邊學道說夢了,女人的直覺告訴徐尚秀,邊學道的這個夢十分重要,重要到關係她的命運。
邊學道接着說:“後來,我奇蹟般地又在同一班公交車上遇見了你,於是我鼓起勇氣……”
全講述完,卸下一個大“包袱”的邊學道兩眼清明,徐尚秀卻聽得如在夢中。
半分鐘後,邊學道把徐尚秀拉到自己面前,看着徐尚秀的眼睛說:“儘管只是一個夢,可我覺得在夢裡自己似乎過了一生。我告訴你這個夢,是想你和我一起記得夢裡那天那年那個地方,因爲對我來說,那是你我緣分的起點。”
房間裡落針可聞。
徐尚秀心裡存在數年的疑團終於解開了——竟然是因爲一個夢!
四目相對,深深凝望邊學道深情的眼睛,徐尚秀忽然生出勇氣,踮起腳,柔柔一吻。
嘴脣相碰,幽香浮動,邊學道身體裡突然燃燒起一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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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一章寫給起點盟主【那天那年那一世那個地方】,老庚寫的慢,但表示一定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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