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爸的這種感悟,我還是有些不能完全理解,想了想便小心翼翼的問道:“他倆這到底是要幹啥啊?”
“他們這種人在一起還能幹啥,當然是聯手合作唄。”老爸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倦的說,“人家玩的那東西,我這輩子都不能碰不敢碰,參與到這種程度就已經是底線了。”
我很清楚老爸所說的不敢碰的東西是什麼,但我仍然有些不太相信,覺得老爸說得有些過於聳人聽聞了,而他這種謹慎的態度不免讓自己在李鬼子和老孫面前顯得過於市井和不入流,這讓我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爲了能把持陽縣的礦區,李鬼子這兩年可是沒少下功夫,錢花的都沒數了,他就差等一個機會。”老爸繼續說,“我這次算是把機會給他了,他也欠了我和別人一個不小的人情,這可就不是用錢能抹平的事兒了。”
“可他爲啥不自己直接做呢,他不是有錢有勢嘛!”我不解的說,老爸瞧了我一眼說:“你以爲那麼個小破村子是說平就能平的襖,它能存在這些年就說明裡面有別的說道,最起碼在當地是有保護傘的,李鬼子再能耐也不能隨便亂來。但現在,有我這邊兒幫忙,還有黃臺那姓孫的參與,再加上他自己,那可就不一樣了,不會有人再敢從中阻攔,他也就可以趁機名正言順的達到目的。”
真沒想到清剿一個陽村竟然能引出背後這麼大的事情來,而且我也想起老爸說過,所謂丟車只不過是個引子,甚至可以說是個圈套,這其實根本就是老爸爲了配合李鬼子而做的一齣戲,把“惡人村”消滅,無論對陽縣的私人還是公家都產生了震懾和警告的作用,再加上他們幾方勢力的聯合,李鬼子的計劃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真沒成想一個綁架還能引出這麼大的事兒來,你們實在是太能找機會見縫插針了……”我無奈的說道,忽然覺得我們所有人都變成了渺小棋子,在那些人龐大的計劃裡扮演着難以言喻的角色,既微不足道且沒有直接關係,卻又起到了推動事情發展的作用。
聽到我這話老爸哼了一聲,仰頭看着夜空,幽幽的說:“從這事兒一開始就註定不是綁架這麼簡單了,我也只能在這場麻煩裡想辦法讓利益最大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我參與進來了呢。”
說完這話,老爸不禁露出幾分略顯厭惡的神情,好像對某些事情感到煩躁似的,而折騰了這麼多天的我也很希望趕緊結束眼前的事情,不管這後面究竟有多少的事兒,起碼我們自己的事情已經算是了結了,只希望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是少一些的好。
想到這兒,我看向老爸說:“我累了,特想回家……”
“是嘛。”老爸淡然一笑,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說,“不瞞你說,我也想了,咱明天就走,誰愛咋地就他媽咋地吧!”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老爸就帶着我們,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就離開了此地,回去的路上李濤還有李鬼子都打來了電話詢問,老爸只是聲稱家裡還有別的事兒並沒多說什麼。快出陽縣時,老爸回頭望向那充滿着財富與機遇的礦山,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容,我看得出來,對這個地方他既有說不清的反感卻也沒法與它斷絕聯繫,這種矛盾的情緒是老爸很少有的。
中午的時候我們纔回到了向西街,剛在飯店門口下車耗子就走了出來,跟老爸問好之後便看了看飯店裡,壓低聲音說:“天宇哥,姓穆的那個警察來了,都在裡面坐一上午了,說啥都要見你。”
“哦,是嗎?”老爸笑了笑,就好像對此早有預料似的,吩咐其他人各自回去休息後就邁步走了進去。
跟在老爸後面,我有些不放心的問耗子:“文浩叔,那警察說沒說他又來幹啥啊?”耗子衝我搖搖頭,又指了指前面的老爸示意我不要多言,然後就帶我去了一邊兒。
姓穆的警察此時正在店裡正襟危坐,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正直模樣,雖然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招待他的煙和茶水,但他似乎都沒有動。見老爸回來了,他盯着老爸看了兩眼之後緩緩站起身來,沉聲說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咋地,老穆,你這是想我了還是又來抓我的啊?”老爸調侃似的問着,一屁股就坐了在了姓穆的警察對面,還故意朝他擡了擡眼睛以示詢問。
“少跟我嬉皮笑臉的,你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老穆一臉嚴肅的向老爸厲聲質問道,我看了耗子一眼,不明白這傢伙這是什麼意思,老爸跟他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老爸用手指頭摳了下耳朵,皺着眉頭說:“你吵吵啥啊,咋地,立功升官了就又牛上了襖?我記着你原來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別說沒用的,我就問你那車的事兒,你咋知道車被人偷陽縣那邊兒去了,你又爲什麼要打電話告訴我這個消息,你到底搞什麼鬼呢?”老穆接連發問着,情緒也有些激動起來,目光直逼向老爸。
“喂,喂,差不多行了襖!”老爸擡手點指了老穆幾下說道:“我給你提供線索破案,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居然還上這兒審我來了,哪條法律規定警民合作也犯法?別得便宜還賣乖了,趕緊請吃飯吧,要不給點兒線民費也行。”
“你……”對老爸這種態度,老穆也是無可奈何,最後只好憤憤的說,“流氓就是流氓,無恥之極!”
“行啦,跟我說說,這次破了這麼‘大’個案子,上頭要升你當啥官啊?”老爸笑着問道:“能把在你們所管片丟的軍車找着,你們領導都得感激死你了吧?”
“聽說丟了臺軍車,一個個全都嚇夠嗆,那要立即破案勁頭平時我從來都沒見過!”老穆慢慢收住火氣重新坐回去悶聲說道:“我就奇了怪了,就是去街道武裝部宣傳徵兵的工夫,那車咋就能丟了?而且剛丟沒過幾個小時你就給我消息,這事兒要說跟你沒關係,打死我也不信啊!”
“你信不信的還能咋地?”老爸瞟了老穆一眼說,“反正案子破了,你立功了,領導也感謝你,你還管那些幹啥啊,那麼死腦筋呢。”
“那也得弄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兒啊,總不能這麼糊里糊塗的吧!”老穆有些固執的說道,老爸卻一揮手說:“你弄明白了又有啥用,什麼都太明白了那多累啊,你們頭兒都不多問,你還跟着攪合啥玩意兒,真他媽閒的鬧心!你要是有啥不放心的,那你就把我帶回去,我跟你們領導好好交代一下這事兒。”
“算了吧你!”老穆沒好氣的白了老爸一眼說,“這種事兒,他們樂不得完事兒就趕緊壓下來呢,誰知道你們之間還有啥事兒,帶你回去我不自討沒趣呢嘛。”
“你也不傻啊。”老爸笑了起來,隨後又盯着老穆說道:“你就回去等着升官吧,跟你沒太大關係的事兒就少管,以後有的是機會等着讓你實現抱負呢,我的警察同志!”
見老爸如此得意洋洋,老穆冷哼了聲不太甘心的說:“別以爲這樣我就是欠你人情了,如果你想用這點兒事兒讓我跟你勾結,把我當成他們那些人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寧可不幹這行也不會那麼做的!”
“知道啦,知道啦。”老爸佯裝不耐煩的連聲說着,但隨後又衝老穆撇道:“不是我埋汰你襖,你要是不幹警察還能幹啥啊,你也就是有這身衣服罩着,要不然被你收拾過的那些人早就對你下手了!”
“他們都該被收拾,我問心無愧!”老穆義正言辭道,老爸聞聽把頭扭到一邊兒,用不屑的語氣說道:“這兩天咋竟碰上這樣的人呢,不管啥場合動不動就做報告,真他媽上火……”
聽老爸這麼說,我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身邊的耗子趕緊衝我使眼色,我這才收住聲,老爸回頭瞧了我一眼卻也是會心一笑。
正這時,海子叔風風火火的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進屋就嚷道:“宇哥,有人在咱們外頭的地盤找事兒,咱幹他們不?”
他這麼一喊,老穆馬上沉着臉看了過去,這讓我不免緊張起來,擔心他又會,“秉公執法”,但老爸並沒太在意,只是衝還海子叔擺了下手假意呵斥道:“瞎喊啥啊,沒看見誰擱這兒呢嘛,不怕被抓襖?”
“額……”海子叔也發現了坐在屋裡的老穆,愣了下便走到老爸身邊,斜眼瞧着老穆沒好氣的問:“他幹啥來了?”
“溝通感情唄,以後咱們還得繼續警民合作一家親呢。”老爸瞄了老穆一眼微笑着說道。
老穆來回打量了老爸和海子叔幾眼,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緩緩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後冷聲說:“你們以後給我儘量少惹事兒,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老爸笑道,我則有些詫異的看着老穆走出飯店,一時還不太敢相信他真就這麼走了。
“誒,他咋不管咱們了?”海子叔疑惑的撓撓頭問老爸,老爸沒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