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的地方是向東街的一間鮮族飯店,或許是已經得到了消息,飯店四周沒有任何閒雜人等,只是路邊停着一排車,門外還站着不少的混混。見到老爸帶人過來,那些人全都投來警惕的敵意的目光,但看老爸的眼神都多少透着些許敬畏之感。
不少人可能是第一次見到老爸,觀察之餘還忍不住竊竊私語,還有些人好奇的看着走在老爸身邊的我,不明白這種場合我一個小孩兒跟着湊什麼熱鬧。我也只能極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來,緊緊跟着老爸,不去過多看周圍如狼似虎的那些人,生怕會因爲慌張而露怯給老爸丟人。
“小意,行事了啊,這麼多人都不慌。”海子叔開着我的玩笑,對這樣的場面他是一點也不怯場,反而好像還隱隱有些興奮。
老爸來到飯店門口駐足下來,擡頭打量着飯店的招牌然後對海子叔說:“這飯店原來不就是老金頭的嘛,這下他們哥幾個終於能回老家了,估計鼻涕泡都美出來了吧。”
海子叔輕蔑的笑笑,朝地上吐了口痰,自然引來周圍人的注意,但片刻之後那些人就被海子叔那嚇人的氣勢給頂了回去,在海子叔眼裡外面這些人就是些不入流的混子而已,他們也不敢跟他發生正面衝突,畢竟誰都知道他是個活閻王,招惹了這個精神病可不是明智之舉。
這時候門內走出來了幾個人,爲首的正是老金家老二和老三,作爲這次談判的發起人,也是長樂街盟友裡最活躍的勢力,他們自然也就擔任了牽頭人的角色。
兄弟倆都是典型的朝鮮族漢子,身材不算高大魁梧,但卻透着一股猛勁兒。倆人都皮笑肉不笑的跟老爸和海子叔打着招呼,兩雙小眼睛帶着寒意盯向老爸,就好像有什麼陰謀詭計似的。
“叫叔啊。”虛情假意的寒暄了幾句,老爸忽然對我說,弄得本想老老實實跟着的我有點發愣,但也只好按他的意思朝真正的金老二和金老三問好,看着他們我不由得想起了他們的兒子,也不知道那三個傢伙現在怎麼樣了。
見到我也跟來了,金家哥倆也有些出乎意料,衝我點頭回應之後,金家老二就詭異的笑道:“天宇哥,你這兒子出息啊,有你的風範,才這麼大歲數就差點因爲他整個西區鬧了個底朝天,比咱們家那幾個沒出息的強多了。”
這傢伙跟他兒子的風格還真挺像,說話的時候總是眯眼笑着,不過那陰冷的感覺更加強烈,而且可能是處於對立的狀態,他語氣動作裡的敵意也很明顯。而老三則似乎跟他兒子不太一樣,話並不太多,只是用帶着狠勁的眼睛瞄向海子叔,看來還在對前兩天在海子叔身上吃虧耿耿於懷。
至於其他人,也都算是這一帶有些名號的混子,只不過他們都沒法像我們向西街、過去的向東街和長樂街、小朝鮮街那樣的做到清一色的獨佔一方,基本都是在和榮街、文化館還有其他幾個地方有着自己勢力和地盤的。
這些人對老爸的態度也是模棱兩可,看上去既不想直接得罪老爸但也沒有要和老爸接近的意思,基本上都屬於老金家的牽頭下依附長樂街想保住自己並且得到好處的投機分子。
老爸對他們也不是太在意,海子叔對他們更是不屑一顧,畢竟這些人單獨拿出來哪個也不是自己的對手。要是放在過去,這些人簡直就是給老爸他們提鞋的,但今天因爲有長樂街做後臺,又仗着人多勢衆,他們居然和老爸談起來判來,真有點小人得志的感覺。
不過在這些人之中,金老二特意把一個男人叫了出來,還略顯得意的對老爸介紹道:“天宇哥,這是李濤,黃臺那頭的,他姐夫就是黃臺村的村長,這二年濤子混得也挺開。”
“幸會啊。”老爸還算客氣的點頭道,那個叫李濤的男人長得倒也是一表人才,舉手投足還帶着點文質彬彬的意思,很客氣的對老爸說:“天宇哥,久仰大名,過去經常聽我姐夫提你,就是沒就見過,今天見着了果然感覺不一樣!”
老爸微笑了一下並沒做過多的寒暄,而是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看了過去,弄得李濤有點兒疑惑,但還是笑笑就退到了一旁。
“人挺全啊,你們啥時候處的這麼好了?”老爸玩笑似的說着,然後吩咐耗子帶其他人留在外面,領着我在海子叔的陪同下走進了飯店。
往裡走的時候我卻一直在注意剛纔的那個李濤,要是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吳宇航說過的黃臺老大,吳宇航後來好像就是跟給他的人當小弟。據說因爲有一個當村長的姐夫當靠山,這人在黃臺黑道也算是獨霸一方,也是相當有實力的傢伙,如今他都加入到了反向西街的隊伍中,我不禁暗自爲老爸捏了把汗。
飯店裡除了這些人之外連服務員都沒有,老爸很隨意的坐了下來,海子叔也沒客氣,拉了把椅子坐在老爸身邊,歪歪扭扭的靠在上面,用挑釁的眼神掃視着屋子裡其他人,同樣這裡的人也鮮有敢跟他對視的。
金老二和金老三帶着那些人也都坐了下來,他們兄弟倆還有李濤和兩三個年紀和老爸相仿的老痞子坐在了桌子對面,一坐下來金老二就指了指我對老爸說:“天宇哥,不是吧,這麼早就要讓你兒子接班襖,這事兒讓小孩兒跟着不好吧?”
“沒辦法,這小子跟我一樣閒不住,非得求我帶他來見見世面,特別看看各位大哥的尊榮。”老爸淡然的說,“再說了,不就是一起嘮嘮嗑嘛,帶他來也說明我是真心實意來談事兒的,沒別的意思。”
“是,是!”金老二笑着點頭,其他人也都多少放鬆了些警惕,覺得老爸這是在示弱和示好。
“有啥事兒咱就說唄。”老爸悠然的掏出支菸來,很平靜的衝對面幾個人說道。
金老二擺擺手說:“不急,朱所長還沒來呢,咱得按規矩來啊,沒有警察出面咱這可是犯法的。”
“操!”老爸突然很輕蔑的罵了聲,“啥規矩啊,咱是道上混的,要是啥都聽他們警察的,那咱就全都收攤去當守法老百姓得了被!老朱都退二線了,啥事兒還都得讓他費心,我也過意不去啊,咱還是有事兒說事兒吧。”
“這……”金老二一直在陰笑的臉僵住了,變得遲疑起來,似乎對老爸這種態度有些始料未及,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覷,沒想到老爸居然無視最近幾年一直都遵守的規矩,還有點不太把警察放在眼裡的意思了,而且這多少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就在衆人猶豫和疑惑之時,那個李濤卻開口道:“天宇哥說的有道理,本來這就是咱們大傢伙自己的事兒,今天也是爲了談事兒,誰來誰不來最後不都得談嘛。”
“濤子,你不是這片的,你不明白,這是規矩!”一個老痞子開口道,似乎對這個晚輩好感不多。
“啥規矩啊,咱們不就是專門破規矩的嘛!”李濤衝大家說着,完全對這些所謂的規矩毫不在意,倒也有幾分灑脫,但其他人卻不太認同他的說法,都認爲只有警方在場他們纔好談,上次在長樂街的抓捕行動讓很多人都成了驚弓之鳥,尤其是老金家哥倆,他們的大哥可至今還在裡面押着呢。
老爸擺了下手從兜裡掏出電話來,懶洋洋的說:“既然你們都這麼唯唯諾諾,那我就朱所長打電話催催吧,歲數大了是不行,幹啥都磨磨蹭蹭的。”說完話老爸就打起了電話,金老二緊緊盯着他,其他人也都安靜了下來。
電話撥通,老爸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隨後開口道:“老朱有事兒不能來了!”此話一出,對面那些人都感到很詫異,但老爸卻若無其事,就好像早就知道會這樣似的。
“真的假的啊?”金老二不太相信的問,老爸一皺眉說:“咋地,我還能瞎編襖?不信你就自己打電話問去,老朱的老伴兒有病了,他現在擱醫院呢。”
金老二爲難的看着手裡的電話,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老爸見狀看似不耐煩的伸了個懶腰說:“你們看看咋辦吧,要是不想談那就當今天白來了,咱就各回各家,該咋地還咋地!”
“好!”一聽老爸這話,沒等其他人說什麼,海子叔就冷不丁來了一句,一副興奮的模樣站了起來,露出了嗜血般的狂熱,好像盼着要繼續跟在場的人幹下去似的。
“坐下!”老爸佯裝嗔怒的呵斥道:“你急啥,有你累的時候,先看大家是啥想法啊!”
金老二和金老三對視起來,不敢輕易下決定十分爲難的樣子,但這時候李濤卻用挑戰般的口吻看向老爸說:“既然天宇哥相談,那咱就給他這個面子唄,我還真想看看天宇哥到底有啥好想法!”
“你他媽跟誰說話呢!”海子叔怒道,老爸卻攔住了他,然後撇嘴笑着對李濤說:“小兄弟,看來你姐夫跟你說我的事兒說的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