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夏臨他爸在一旁交談着,我一直都在想,老爸到底有沒有對自己上次被抓時夏臨他爸袖手旁觀而心生不滿。連陳小腦袋這種只是有落井下石嫌疑的多年手下,他都毫不留情的進行了處理,不說眥睚必報也算是恩怨分明,如今重振旗鼓,夏臨他爸這種受過老爸恩惠卻在自己落難時置身事外的人,換做是我可能都會“報仇”吧。
不過,看老爸有說有笑的樣子,不但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看上去還更親切了,夏臨他爸不停誇讚着這地方,也是心安理得的模樣,就好像根本就沒發生過那些不愉快似的,他們成年人的處事方式還真是難以理解。
“意哥,你爸太牛逼了,開了這麼大個地方!”夏臨感嘆的說,好像還很羨慕我。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也頗爲得意,但臉上還是故作低調,靦腆的笑了笑,然後就打聽起他的中考成績以及以後要何去何從。
跟我想的差不多,這小子中考考的那叫一個慘,充分體現了四十中的平均水平。不過他對此根本就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對我說:“我爹以後想讓我念警校,準備先給我找個學校念幾年混個證,不過看他那意思好像想把我弄外地去。”說起他爸已經給他安排好了以後,言語裡也多少透着股炫耀的感覺。
看着這小子的模樣,我也實在無奈,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未來和前程幾乎從來就不是需要我們認真考慮的事情。很多時候,我覺得我們好像是落葉,任憑命運的風將我刮向某處,而自己只是在享受着下落的過程,即便那是一種墮落,卻也還是樂在其中。
“你要是去外地了,你的雅萌可咋辦啊?”我玩笑道。
聽到我的話,夏臨好像受驚了似的一縮脖,偷偷看了看那邊的他爸,急忙示意我小聲點兒,好像是怕他爸聽見,然後壓低聲音對我說:“我這幾天正研究這事兒呢,雅萌考上三中了,我琢磨着有沒有啥辦法讓我爹給我弄去,花點兒錢啥的我也認可!”
這小子說的就好像花那錢是他的,還挺大方,我笑了笑說:“你還挺癡情的呢,你不是總說,愛情的戰場上你從來不受俘虜嗎,這回咋捨不得了?”
“我不是沒勝利嘛!”夏臨一臉惋惜的模樣說道:“上次在歌廳是最好的機會,可結果跟那些傻逼幹仗給耽誤了,我就顧着找你來的,咳,別提了……”
“操,你沒得手還得怪我唄。”我給了他一下,覺得這小子因爲上次的事兒錯過了絕佳良機在埋怨我。
“我可沒那意思啊,意哥。”他急忙解釋道:“那事兒不着急,得慢慢來,丫蛋嘛,越持久就有意思。”
“瞅你那雞巴賤樣。”我戲謔的罵了句,其實我看得出,夏臨雖然嘴上總是很輕浮的談論他和宋雅萌的事兒,但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其實也很重視這段感情,至少一直自詡情聖的他是在很認真對待宋雅萌。
“要是我爹那邊兒能說通,我跟宋雅萌倆就能在一個學校了,三年啊,能幹多少事兒呢!以後我再去念警校,畢業了讓我爸找人再當個警察,然後……”夏臨今天好像特別興奮,滔滔不絕的講起自己未來的規劃和嚮往。
我微笑的聽着,與前景仍然一旁茫然的我相比,夏臨的人生軌跡已經初現雛形,心裡免不得產生出一絲羨慕甚至是嫉妒。尤其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繼續在一起,即使還只是期望階段,但想一想就讓人覺得幸福,起碼他還有很大的機會去做,而我呢,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也逃避似的不願去想。
“喂。”那邊老爸忽然衝我吆喝了聲吩咐道:“給你叔拿份紀念品過來。”
我點點頭,從櫃子裡拿出個禮盒,那是老爸給一些“關係好”的賓客準備的禮物,我還真沒想到夏臨他爸也會在其中。
把東西交個夏臨他爸轉身回去時,就聽見夏臨他爸說:“天宇哥你這太客氣了啊,來了還送東西。”
“小意思,都是朋友嘛。”老爸不在意的說。
夏臨他爸笑了笑繼續說:“以後咱們領導那份分紅就經我手了,這事兒其實我本不想參與的,但是領導知道咱這關係,我也就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這算他媽啥事兒啊,放心,肯定啥都順順溜溜,不帶差事兒的!”老爸豪爽的說。
我回頭偷偷看了倆人一眼,心裡有些奇怪,夏臨他爸局裡的領導怎麼還會有分紅,難道老爸這生意還有他們的投資,看來夏臨他爸前來果然不是隻有道賀那麼簡單。
而且根據這幾天老爸和趙紅的交談,我聽得出來,在老爸這有分紅的應該不止夏臨他爸的領導一個人,而且還是所謂的“乾股”。至於什麼是乾股這詞,我也是聽趙紅說的,具體什麼意思並不太明白,也許是股份的簡稱吧,難不成老爸的生意都發展到股份公司了?那也太牛逼了!
心裡想着,走回到夏臨這邊兒,他給我使了個眼色,用兩隻手指頭往嘴邊比了下,好像是要出去抽菸。我心領神會,藉口帶他出去逛逛就離開了房間,領着他下了樓,來到後院一個僻靜之處,偷偷抽起煙來,這一刻彷彿又回到了在四十中操場角落跟兄弟們聚在一起抽菸的場景。
“意哥,你家這買賣肯定還得做大,你以後肯定也得接手,到時候我當上警察了就給你做保護傘,咱倆互相勾結……不對,互相幫忙,咱還是兄弟!”不知道怎麼,今天夏臨總是不停提到以後,不光是他的,還有我的。
對未來一片茫然的我,聽到這話似乎有些無言以對,只能玩笑的說:“操,你當上警察了不就得抓我了嘛。”
“誰說警察就得抓黑社會的,我爹都老說,兵匪一家,咱還是兄弟,那就更是一家了。到時候,你當老大,誰裝逼你就幹他,然後我再抓他,多雞巴爽啊!”夏臨說着還得意的笑起來。
煙快抽完的時候,夏臨忽然問我:“意哥,你準備啥時候找孟飛那傻逼報仇啊,這次的事兒我都他媽忍不了,兄弟們也都等着跟你大幹完這場才能安心呢,不然咱們畢業畢的都不痛快!”
聽他又提起了我報仇的事兒,我眉頭就是一皺,想起自己那隻還處於半殘狀態的腳,那種惶恐感仍然沒有消散。雖然我心裡對孟飛恨之入骨,但與仇恨相比,這次受傷之後的恐懼卻強烈,我真怕自己再遭遇這種事情,而發生無法挽回的後果。
見我沒馬上答言,他看了看我,然後問:“意哥,你是不是有啥想法啊?那你都趕緊,時間不等人,再過一陣大家就該去哪兒去哪兒了,沒準咱們這些兄弟就得散不少,誰也不想有遺憾。再說了,咱不少人以後還得在西區這片念,這口氣不出了,以後碰見孟飛他們那羣傻逼,咱們也擡不起頭啊。”
我實在不明白,是什麼讓大家把我和孟飛的私人恩怨上升到了如此高度,我倆之間誰高誰低竟然影響到了身邊其他人的境遇,這到底是他們的可悲還是我和孟飛的可悲呢?我又是在什麼時候,不知不覺揹負了這種責任。
“看看再說吧,等我腳好的,我老爸最近也不讓我鬧事兒。”我現在只能敷衍般的說道,不想讓夏臨和兄弟們失望,但也實在沒有十足的勇氣去做什麼。
夏臨有些沮喪,但還是點了下頭,把菸頭踩滅之後忽然又對我說:“意哥,那我還有點事兒想跟你說。”
“啥事兒啊,跟我就不用拐彎了。”我說道。
他想了想說:“我後天去跟人‘談判’,你能跟我去不?我他媽報你號,那逼不信,還說我是吹牛逼!”
“啥人啊,還敢跟你裝逼?”我疑惑的問,怎麼說夏臨也是我走之後四十中的大棍,在臨近一帶也算有點名聲,一般人也不敢輕易和他作對。
“一個傻逼,那天在夜市溜達時撩宋雅萌,讓我給罵了。”夏臨憤憤的說,“外面現在都說你被孟飛給廢了,我提你,人家當然不信了。那逼還說,要是我能把你找出來,他就跟我姓,老雞巴裝逼!”
我真是哭笑不得,可我也明白他沒事兒在外面總提我只是想向外界證明我並沒被打垮,他和兄弟們也都還是一如既往的相信我。
“打聽那人是哪兒的沒?”我不放心的問。
夏臨想想說:“也沒啥名,好像就以前和宋雅萌認識,說話挺雞巴賤的,我反正是看不慣。”
“人倆萬一真是朋友呢,你也太愛吃醋了,不是你性格啊。”我調侃道。
他卻一仰脖說:“那我不管,反正我的女人,別人撩就不行!那逼以前肯定追過宋雅萌,現在宋雅萌她爸不行了,他們那些人就開始落井下石!意哥,你可不能讓我打臉啊,你只要出面就行,省着他們都以爲你和咱們兄弟不行了!”
看着夏臨滿是懇請的神情,我真的很無奈,現在這種狀態的我確實不太想參與這些麻煩,可心裡卻還忍不住會有向外界證明自己沒有被擊垮的想法,一時之間內心矛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