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牀前,胡柏航忍不住想掏煙抽,我瞪了他一眼,示意讓他收斂點兒,然後繼續問黑叔:“黑叔,那我老爸到底能不能有事兒啊?”
“能有啥事兒,這次就是整的嚇人,都是走走形式。”黑叔不在意的說。
“可小腦袋叔說他都沒見過這麼興師動衆的情況,不管咋說,他們那些人都不乾淨,而且鄭瘸子也在場,他可是販毒的啊!”我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我也知道販毒是槍斃的罪,跟他這個遠近馳名的毒梟有關聯可不是好事。
黑叔哼了聲說:“小腦袋他混過幾年,他經過多少事兒?把那些好使人集體拉走槍斃的年頭他還是小孩崽子呢,別聽他忽悠。鄭瘸子要那麼好收拾,早沒命了,不還是沒人敢輕易動他嘛。道上的都知道他是販毒的大頭兒,可別說吸那東西,他連碰都不碰一指頭,想在毒品上抓他,根本沒證據,更何況人家的後臺還在呢!”
萬沒想到鄭瘸子這麼謹慎,我一直以爲他是影視劇裡那些毒販子,動不動就拿出一箱白麪去交易一堆錢回來的那種,可聽黑叔說的就好像這傢伙不認識毒品似的。
“可他們還是被抓了,這不是要收拾他們?”我皺着眉問,黑叔搖頭說:“這次的事兒只能怪鄭瘸子和老三媳婦裝逼,不打招呼,沒警察那頭兒做中間人搞這種談判本身就壞規矩了。都合計自己不含糊,覺着自己有背景、有實力,就飄飄然了,上面知道咋能不給他們下馬威,尤其現在正是風聲緊的時候。”
原來如此,怪不得過去每次類似這種“聚會”都會有警方的人在場,比如那個趙所長,他們不僅代表着保護傘,也同樣是警示燈,在告訴所有所謂的大哥,不管何時、何地,真正的權利到底掌握在誰手上。
“挺多人都礙着面子還有長樂街和鄭瘸子的勢力,不得不去,也就跟着倒黴了唄。”黑叔繼續說,“而且還有種可能,上面現在要政績,下命令弄幾個典型出來,要挑刺的話都不乾淨,小魚小蝦的要遭殃幾個了。”
“那老爸會不會被當典型啊?”我慌忙問,擔心老爸會遭殃。
黑叔淡然一笑說:“對你老爸應該有信心纔是啊,這麼多年,哪次他不是逢凶化吉,不管實力還是運氣他都佔了,我相信他沒那麼倒黴。”不知道他這話是出於對老爸多年的信任,還是事實確實如此。
“黑叔,你現在能出面暫時替老爸管管不?老爸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下面的人得有人管啊。”我懇請的說。
“你看我現在這樣,還能折騰動嗎?”黑叔苦笑了下,用手指指自己消瘦的身體,很明顯拒絕了我的請求。這讓我很失望,可又確實不好多說,畢竟黑叔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情都很糟了。
“那現在咱們的人該做什麼啊,我現在擔心有不知死活的來搶地盤和生意?”陳覺認真的問。
黑叔咳嗽了兩聲,想想說:“只能等宇哥回來,應該也用不了幾天。不過這段日子絕不能搞事兒,千萬剋制,我敢肯定,誰鬧事誰倒黴,永遠別一時衝動去挑戰上面,看不清形勢最後肯定沒好下場!只要保證向西街不亂,一些情況下不必要的棋子都可以棄,憑着這麼多年的名號,輕易也沒人敢來向西街找事兒,只要家底不輸光,宇哥就有辦法!”
“那到底讓誰管事兒啊?”胡柏航糾結的問。
“我哪他媽知道,再說了,這種事兒我哪能定,就看那些小子自己的良心了,希望他們能記住宇哥的情義,正好你們也磨練下,總不能老是一帆風順不是。”黑叔竟然也把希望寄予了最無法琢磨、最不穩定的東西——人心上,看來這還真是個讓人頭疼的難題。
黑叔又要去化療了,我們只能離開,除了黑叔的分析能讓我稍微安心一點以外,其他的就可謂是一無所獲了,但他的忠告我卻謹記於心。
臨走的時候,他忽然對我和陳覺說:“告訴那小子,讓他趕緊滾回國外去,有本事就一輩子也別見我這個爹,能趕緊滾就快滾!”在外人面前總帶着溫文爾雅的黑叔對自己兒子卻如此強硬,我還是搞不懂一個父親到底是什麼心理。
折騰了一趟回到向西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產生的錯覺,我總覺得周圍人的態度開始有異樣的變動了。這讓我變得很沒有信心,甚至開始擔心其他人會因爲老爸的失勢而對我產生輕視,我到現在才意識到,原來我的自尊和自信都是因爲老爸而存在的,這也讓我更加堅決的認爲現在絕對不能出現問題,否則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來到街上一家飯店吃東西,陳覺習慣性的要了盤不放蔥蒜的菜,老闆調侃道:“你這事兒還這麼多呢。”一句看似平常的話卻讓敏感的我感到不舒服,覺得他開始另眼相待我們了,馬上拍桌子呵斥道:“咋地?吃東西事兒就多襖,你啥意思?”
老闆有點發訕的看着我,慌張的說:“不是,太子,我就順嘴那麼一說,沒別的意思……”陳覺見狀趕忙從中緩和,示意讓老闆離開,然後衝我搖搖頭。
見老闆走了,陳覺說道:“怎麼了啊,不就開個玩笑嘛,你至於啊?”
“那叫啥態度,讓他怎麼做就怎麼做唄,逼話太多!”我心煩意亂的說,怒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直到每個在飯店裡的人都不敢直視我的眼神,我才感到了一絲的滿意。說不出來什麼原因,我就是想讓他們都怕我,現在形勢越危急,我就越不能示弱。
“你別那麼心驚,人家也沒別的意思。”陳覺笑道,然後對我說:“我給舊貨市場那頭打個電話,他們都等着消息呢,我讓他們把拉貨和收東西的買賣先停幾天,免得節外生枝,你看行吧?”我點點頭,對他的盡心盡力深受感動。
胡柏航也開口道:“要不要我也告訴我那幫人一聲,最近都消停點兒少惹事兒?”
“嗯,行。”我應道,畢竟有黑叔的提醒,現在確實該謹慎行事。也許我們管不了所有人,但起碼他倆這邊兒別出岔子,先消停幾天,也算是黑叔所說的棄子吧。
吃飯時,我們三個私自聊起了現在還有誰能堪當大任,雖然老爸手下精兵強將還有不少,但提了幾個人都不太穩妥,似乎都有某些不服衆的毛病,這更讓我感到困擾,原來“領導”確實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更何況是他們那些出來混的。
夜色籠罩了向西街,如同在多半個西區黑道頭頂上的烏雲,我感到害怕,怕失去老爸所擁有的一切,不管是財富、地位還是尊嚴。
我們三個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時和街上的混混閒聊幾句,還頗有信心的告訴他們老爸安然無恙,以此來安撫人心。幾乎每個人我都要打量一番,回想一下這個人的所作所爲,看看他有沒有挑大樑的能力。一趟下來,倒是不少人又瞭解了不少,只是每個都不太令我滿意。
胡柏航興致勃勃的提議我們去“探訪”向西街的暗娼生意,剛經過一個衚衕就隱約聽見裡面傳來罵聲。我心裡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帶着他倆快步走了過去。
只見僻靜的牆角處,幾個人圍着一男一女,他們來回推搡着個男的,兇狠的罵着,像在詢問那人是哪的,而他身邊那個穿着暴露的女人慌張的站在那兒連連告饒。
那幾個人越說越激動,開始動手打了起來,我見狀邁步上前問道:“先別打,咋地了這是?”
“太子啊,沒事兒,來個踩地盤的。”站在一旁看着的是耗子的一個兄弟,姓鮑,大夥兒都叫他老豹,那次被耗子抓回來看着我卻被陳覺忽悠了的就是他,耗子對他一直很信任。
見他們下手挺狠,我怕搞出亂子來,大聲說:“先別打了!”
“你就別管啦,太子,這樣的人不收拾一頓不知道厲害!”老豹在乎的說,繼續抱肩膀看着手下打人。
“我說別打了!”我呵斥道,老豹一發怔,神情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喝止住了手下,然後走對我說:“太子,他們跑咱向西街來撬行,這傳出去了就太沒面子了!”
“我知道,那你還想打死他襖?”我冷聲說,這時陳覺在我耳邊提醒道:“這個頭不能開……”
我擺了下手,走到男人面前,兩個混混正架着他,見面前是個未成年的小子,那人一愣神,其他人對我的態度也讓他詫異我是什麼來路。
“誰讓你來這的?”我盯着他問,他一臉苦相的說:“原來的地盤讓人搶了,我沒辦法就帶個人來撿個漏,你們也太狠了……”
沒等他說完,我就咬着牙狠狠的說,“這他媽是向西街,不是菜市場你想來就來,想幹就按規矩來,要不然就滾雞巴蛋,這次放你一馬,還有下次就從你身上留點東西再走,滾!”
“你、你誰啊,小夥兒?”男人目瞪口呆的問。
“天宇哥的兒子,咱向西街的太子爺!”老豹一旁說道。